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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酌 文 / 草木蔥

    妙如沒有找父親問起汪家提親的事,鍾澄也未向女兒主動說起過。

    端午節次日的掌燈時分,一身石青色繡有白鷴官服的男子,上了翰林院門前等候的馬車,往位於城東的柳明胡同的鍾府駛去。

    鍾府所在的黃華坊,離皇城較遠,離朝中官員聚居的南薰坊也有一些距離。

    每日鍾澄從翰林院出來,穿過東長安街,轉道崇文門街,路程較遠。是以他每日都是坐著馬車,在家中和翰林院間來回往返。這日也不例外。

    當車剛過玉河北橋,行至東長安大街與崇文門街交叉的拐角,等前面的車馬過去的當口,外面傳來問話聲。

    「裡面可是翰林院供職的澈之賢弟?」一個中年男子清冷的聲音傳來。

    將頭伸出窗外,鍾澄見到旁邊是一頂綠呢官轎,裡面坐著一位同僚掀開轎簾,正在跟他打招呼。

    「原來是謝尚書!」鍾澄下了馬車,朝轎子裡面拱手施禮,「您這是回府裡?」

    「正是!許久未見澈之賢弟了,最近府中可還安穩?」謝安良也踱出轎門,朝對方回禮,「不知可否給愚兄幾分薄面,到不遠處的醉仙樓,咱倆小酌幾杯?」隨後,謝安良發出邀請。

    「小弟卻之不恭……」鍾澄欣然應邀。

    一車一轎齊頭並進,朝會同北館旁邊的醉仙樓門前開去。

    醉仙樓因開在離六部、翰林院不遠的地方,主要的客人都是路過的文武官員。因此,裡面的單間佈置頗為雅致,戶窗相接處都是嚴絲合縫的。隔音效果甚佳。房門一關,自成獨立僻靜的私人空間。

    走入裡面,也是寬敞,整潔明亮,靠窗的地方擺著幾盆蘭花,只開一兩朵,蔥蔥綠葉間有幾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這夥計很有眼色,看著兩位客人皆氣度不凡,送上酒菜,幫他們帶上門。快速地退了下去。

    在訂的包間裡,兩人對坐下來把酒相談。

    「賢弟在翰林院感覺如何?聽小兒講,前年送他表哥時,曾路遇過賢弟,還向你討教過幾招。聽他自己講。很是受用。謝某在這裡代他謝過了……」

    「謝大人客氣了!您家學淵源,豈是澄能班門弄斧的,只是跟令郎交流了幾句。他天資聰穎。上榜那還不是如同探囊取物!後來澄才知道,您是泰和年間的兩榜進士……」鍾澄謙虛地回應道。

    「……愚兄是泰和三十三年中的舉人,也就是那年,在家鄉遇到微服遊歷的聖上。當年他還是太子。後來在三十七年成了兩榜進士。」追憶往事,謝安良不禁感歎道。「當時的聖上,何等的意氣風發,胸懷天下黎民……可惜後來遇到一些變故……」

    「二十年了,沒人知道他心中的苦……」中年男人似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向對方感歎,一言未畢,竟已是黯然不語。

    鍾澄沒有做聲,內心有些觸動:也曾聽說過,陛下從小就聰明機警,仁愛博才。還只是儲君時。揮斥方遒,針砭時弊。從小就得聖祖爺器重,先帝剛登位時。他還不到十歲,就被立為太子。

    這幾年接觸下來。他印象中的天子,是個含而不露,內斂深邃的君王形象,有時甚至有些許滄桑和頹廢。很難想像他意氣風發的樣子。

    想起三年前對自己說的那番話,甚至把父親和屈大夫相提並論,罪已責躬,讓他很是感動,當時恨不得以身相報。

    只是那時他已是泥足深陷,當年犯下的錯,身上的污點,讓他動彈不得。即便是辭官回到故里,怕也是難得保得清名。

    況且,別的都可以不顧,大女兒的歸宿沒安排好之前,他還不敢輕舉妄動,掛冠而去!不然,到地底下,自己沒臉去見倩娘。

    跟著附和了幾句,鍾澄就沒有再多說一句。

    前幾年,謝安良也是這樣接觸過他,想拉鍾澄入程太傅的陣營。當時他就是這樣一副兩不相幫的中立態度。

    女兒掉落山崖,後來失而復得,鍾澄徹底跟這兩派中的官員斷絕了交往。減少自己在朝中的存在感,一心撲在學問上。這幾年在選才、育才上,倒練就了幾分眼力和本事。

    聊著聊著,兩人就談到了先帝晚年的一些朝中局勢。

    其實是鍾澄故意引到這些話題上面去的。

    他一直想弄明白,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對自己岳父到底是何感觀,眼前的人雖然有立場的傾向,但起碼可以窺見一斑。

    「……泰和四十二年那年的淮河大水,讓無數鄉民流離失所,江淮一帶餓殍遍野。陛下剛登基,就遇上了此等困局。愚兄當年奉陛下聖諭前往賑災,親歷過當時的慘況,實不忍見黎民,再遭受那樣的苦難。第二年改元,遂主動向聖上請纓,前往當地治水,回京後繼續在工部專司此職……」他彷彿還沉浸在那時慘狀中出不來,聲音低沉,悲慼哀傷。

    聽得鍾澄也有些動容。

    本來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面對過往經歷了,誰知被他一提起,心中又有了隱隱的刺痛……

    那年的大水,對有些人來講,是失去了生命、親人、家園。

    而對於他來說,可以算是人生重大的轉折點,一家人苦難真正開始。妻子離世,長子剛落地就夭折,母親和他背上楊家的恩債,後來被迫娶了繼妻……女兒幾次三番被陷害……

    可能是老天爺給他們一家人的考驗吧!

    想到此處,鍾澄向謝尚書拱手道:「謝兄為君為民一片赤子之心,愚弟心生佩服。恨不能早生十年,與兄台並肩,為廣大黎民幹些實事。助百姓躲避那些天災……」

    聽到「天災」二字,謝安良神色一懍,憤憤然接道:「哪是什麼天災?!分明是**……靖王黨羽工部杜尚書,十多年來,挪用固堤工程款項。至使汛防鬆懈,恰逢新帝繼位,政局不穩,權力交替……」

    鍾澄面色肅穆起來,心中陡然升起一種不安來。

    怎麼又是他們!當年爹爹就是怒斥靖王一黨,被先帝杖責罷官,羞憤難當,還沒回到家鄉,就歿於途中。回到淮安,又因當地的靖王黨羽滋事騷擾本家,讓他們被族人所棄,流離失所。母子倆吃盡苦頭。

    那時他年紀尚小,在鄉野間長大,對朝局爭鬥之事,從來都是懵懂無知的。

    母親為了避禍,斷了與父親生前故交的來往,也沒人告之他們朝堂風雲變化。

    十年後新帝登位開恩科,他剛通過科考嶄露頭角,母子倆又遇上隱形的靖王黨——楊閣老。

    還受恩於他,娶了楊氏,從此家中開始水深火熱的生活。

    這其中難道有什麼聯繫?對方已然承認,當初招他為婿的動機。可這些到底是因,還是果?!

    此類事情,畢竟涉及到鍾家的私秘,雖然知道眼前這人,當年經歷過的一些,或許會解答自己的許多疑問。

    不過他的身份也是十分敏感的。作為岳父對頭那一方的,所說之言或多或少帶有個人的感**彩,況且交淺言深,鍾澄也不好跟他聊得過深。

    兩人互相試探著,你一杯我一口,喝得有些微醺。

    「澈之兄,其實謝某的岳父大人,曾跟令尊生前是至交好友。只可惜忠肅公走得太早,不然兩家後人也能常來常往的……不過,老天也算有眼,令嬡又救了小兒……」謝安良突起提起這個話題。

    聽他提起妙如,鍾澄精神一振,有些感觸道:「澄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女兒。她從小就早慧,前些年又吃過一些苦……她母親……唉……」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有些說不下去。

    「拙荊前些年見過令嬡,說是個乖巧聰慧的孩子。母親大人還經常念叨起她來,也是想見見。只是這幾年,各種原因,兩家沒怎麼走動……聽說只比謝某最小的女兒大上半歲,卻比我家那丫頭懂事多了。讓她們小姐妹間常走動走動也好……」

    提起兩家的兒女,謝安良也換了副表情,開始話澇起來。

    「謝兄抬愛了!妙兒近兩年在家中學規矩,平日裡不大出來走動,再加之家中無人帶她出來……是以……」他說到此處,目光暗淡了下來。又記得女兒的親事。

    謝安良聞絃歌而知雅意,就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聊到酒樓快打烊,酒量尚好的謝尚書還神智清醒。

    他拍了拍鍾澄的肩頭,從衣襟中抽出一張請柬來,塞到他手中:「明日謝某家中,為母親七十生辰的舉行壽宴……她老人家一直想見見那小丫頭……明日,明日記得帶她來……」

    鍾澄接過帖子,就著屋內昏暗的燈光打開一看,果然寫著邀請他們父女倆赴宴的內容。

    他搖搖晃晃站直身子,向對方作揖施了一禮:「明日定然攜女到府上賀壽……」

    兩人下了酒樓,由各自的僕人扶著上了馬車和轎子。

    坐在車上,被晚風一吹,鍾澄神智又清醒了幾分。憶起剛才對方的言語,覺得許多地方,頗含深意,值得好好推敲一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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