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唯墨以為自己會在這樣的生活裡默默地死去的時候,他一直等待的人出現了。
「最後問你一次,是要離開還是留下來。」那個高大的男人背著手逆著光站在自己的面前,唯墨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只覺得心裡那些繁雜的思緒都沒有了,曾經的期待和幻想早在這兩年裡一點點的被磨蝕光了。這樣的自己離開了又能去哪裡呢?何況他曾經許下了誓言,他會追隨帶他離開的人一生一世。
唯墨點了點頭,恭敬的跪在那人的面前,再一次說出了自己的誓言,無論對方是否相信。
瑞王爺負手站立了很久,然後轉身離開了。當天晚上,唯墨得到了他的第一個任務,在王爺的宴會上為來賓表演,然後吸引某個大人物的注意力,最好是能被討要了去。自己這算是密探嗎?唯墨衝來交代任務的青年點了點頭,面上沒有絲毫的波動,心裡卻泛著淡淡的苦澀。
既然是要吸引和誘惑,那最好的節目自然就是舞蹈。兩年沒有跳舞了,唯墨站在屬於他的那個小院子裡,深秋的院落一片蕭條之景,天空很高很藍,金色的陽光讓唯墨有種恍惚的感覺。
唯墨循著記憶抬起了手,那是他曾經做過無數遍的動作。旋轉,定格,回眸一個個動作就像是烙印在心底一般,即使兩年不曾觸碰,但已然成為了他的部分。
院子裡的人全部撤走了,就連之前派給他的那些下人都消失的無隱無蹤,就像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個夢境一般,即使有人尋到了這處院子,也發現不了他和王爺那的絲毫的關係吧。()
唯墨跳了一會兒舞,經過兩年的訓練,他的舞姿反而多了幾分別樣的英氣,動作不再是以前的情意綿綿柔弱無骨,現在的一招一劃中多了不少說不出的氣勢。跳了幾遍唯墨便在院子裡的石桌椅上坐了下來。此時是中午,院子裡的下人都被撤掉了,唯墨不會也沒那個心思去弄吃的,便靜靜的坐著發呆。
突然間,他發現現在居然是他這十幾年來頭次感到寧靜。他現在應該是不安和驚慌的,應該是絕望和悲傷的才對,但其實,唯墨現在平靜的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對勁。
很久之後他才明白那種不對勁的寧靜其實是一種絕望到極致的麻木。
「唯墨少爺在嗎,老爺令我送來衣服,再接你出去。」唯墨不知道自己在院中坐了多久,他沒有絲毫的口渴和飢餓的感覺,直到大門再次開啟,之前的那個傳遞任務的小廝又來了,這次還抱著一隻大盒子。
「在這裡換好嗎?」唯墨抬頭看了看太陽,估摸還有一個時辰就該天黑了。
小廝點了點頭,直接把東西送到了唯墨的房間裡,然後退了出去。
唯墨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是一套青色的舞衣,用料上乘,做工考究。衣服上還放了不少金銀首飾,許多鑲有小巧鈴鐺的銀環,華麗耀眼的配飾,還有一雙白色的刺繡緞面鞋子和一隻裝有各種香粉胭脂的紅漆盒子。
呵呵,這一大箱子東西還真是價值不菲啊。唯墨一件件把東西拿出來放好,想必以後會常用了。那件輕紗舞衣無疑是唯墨見過最美的衣服,輕薄卻不放|蕩,華麗卻不庸俗。一套薄薄的白色褻衣,褲子為了便於舞蹈而束緊了褲腳,袖口卻是十分的寬大的。薄紗的罩衣上用銀色絲線繡著白色的荷花。唯墨的手指撫過那潔白的荷花,突然覺得很是諷刺。
沒有人服侍,就連若竹都被瑞王爺調走了,唯墨自行換了衣服,大小正好,有幾分像是量身而制的。唯墨坐到桌前,銅鏡裡的那個少年面容姣好,眼角眉梢帶了幾分說不出的悲傷,但卻著實實在在的誘惑。唯墨一頭青絲長到腰際,這兩年為了練功的方便,都是由若竹編成一條辮子。唯墨慢慢的解開頭髮,編了太久的長髮有些彎曲,他梳理通順了後挑起頭髮,用和衣服同色的絲帶束起了頭髮,然後很熟練的盤繞了幾下,一個簡單隨意的髮髻便成型了。
通常情況下,男子是不梳這種髮髻的,這是唯墨的又一個身份的象徵。既然都是去做小倌的,又何必裝清高呢。
唯墨沒有化妝,他知道,男子不化妝才更具味道,以前樓裡的那些倌兒們,成天塗脂抹粉的,只有市井的莽夫才會喜歡。唯墨只是挑了那一套十幾個帶鈴鐺的手環帶上,稍一動作就會發出清脆的銀鈴響聲,配上他今天的衣服,倒真有幾分味道。
瑞王爺在他的府邸宴請了六七個大臣將軍,一邊在大堂後等待自己上場,一邊聽著那些嘴碎的丫鬟們議論著最近的大事。原來今天宴請的人是剛剛從邊關回來的大將軍,那個將軍似乎立下了個什麼戰功,又似乎很有名望,以至於那些妙齡的小丫鬟們都一臉興奮與羞澀的說個不停。
而自己要誘惑的人則是這個將軍的父親,朝中大臣秦牧。秦牧是太子黨,屬於極為保守的一類人,對於力圖變革的瑞王爺來說,這個人絕對是個大麻煩。
唯墨想像了一下秦牧的樣子,想必是是一板一眼滿頭白髮銀鬚的老頭,這樣的人會對自己有興趣嗎?
事實證明,唯墨想多了。前面瑞王爺客氣的寒暄了幾句,待請來的舞姬跳完舞,瑞王爺三言兩語的便引出了自己,前面琴瑟聲響,唯墨微微吸氣,便旋轉著到了廳堂之中。
唯墨只知道坐在最上面的是瑞王爺,他此時正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也不知道是正看著自己思考之後的對策,還是被自己的舞蹈吸引了幾分。想到第二種可能,唯墨便覺得有了一些力氣,極力的將這個舞蹈跳到最好。
一邊跳舞他還分出神智去觀察兩邊的人。瑞王爺坐最上面,下來兩排是他宴請的客人,一邊五人一邊四人。其中頭髮花白的老者有三人,其餘的都是年輕人。唯墨乘動作定格的時候觀察這些人,突然一道目光讓他心中一緊。抬手下腰,唯墨做了個極難的動作,也藉機看到了那視線的主人。
那是一個三十左右的人,五官俊朗,全身散發著戰士特有的英氣。他頭髮簡單束起,身著一套紅黑相間的武士袍子,外面套了薄薄的銀色戰甲。唯墨和那人的視線對上了,不由的心裡一抽,動作停頓的一瞬。那個男子正盯著唯墨,劍眉下漆黑的眼睛中印出了唯墨的舞姿。
唯墨一閉眼,急忙轉移視線,免得受到干擾。他以為自己早已被訓練的心如死水了,但剛剛對上那人視線的一瞬,唯墨卻覺得心臟不受控制了一般。
此人是誰他不知,唯墨快速的調整好自己,把那支舞蹈完美的跳完了。所有人都鼓掌,幾個武將更是大聲的叫了好。
「跳的不錯,賞!」瑞王爺滿意的點頭,隨後視線轉向他左手邊第二人。「秦將軍,你覺得如何?」
唯墨隨著瑞王爺的視線看去,只見剛剛那個讓自己險些失態的男子勾起了嘴角,點頭稱讚了幾句。
這人便是秦將軍?便是自己要誘惑的人的兒子?唯墨再看秦將軍的左右之人,都是年輕人,看來這座位不是按照家族來排列的。他左右兩人都穿著和秦將軍類似的衣服,看來應該是其部下一類的。
「嗯,既然秦將軍能看得上唯墨,還不快好好伺候將軍!」瑞王爺皮笑肉不笑,後半句聲音提高,令唯墨一個機靈,還沒來得及細想,身體便優先做出了反應,小跑著去到了秦將軍的身邊跪坐好,準備伺候對方。
坐下之後唯墨才疑惑起來,今天接到的任務不是誘惑秦牧嗎,怎麼現在成了他兒子了?
但不由唯墨細想,下一個節目開始了。唯墨趕緊夾菜倒酒,誘惑的對象從老頭換做了年輕的將軍,也不知道幸還是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