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裡琢磨了半天才想到的幾個適合人選這會兒完全無用武之地了,鄉親們又是氣又是罵。他張廣山也就這點子能耐了,可這躲得過初一你還能躲過十五麼?能在縣裡一直住著不成?有本事你一輩子別回來好啦!
「要不……我看這樣吧。」孫氏的族長說:「咱們先選個代裡正出來,這總不好大家有事連個可以找的人都沒有不是?」
「這主意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
「可是這代裡正誰來做?萬一過不兩天張廣山就回來了,還把那主簿大人搬出來,那代裡正不是得罪人了麼?那咱們可如何是好?」
大夥一聽倒也是,一時不禁有些沉默下來。
「要不就定一個期限唄。」葉乘涼說:「比如三或五天,這個期限內人要是不回來,咱們就先選個代裡正出來,這樣做就算到時候有人問,咱們也有理由。村裡總不能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啊。」
「那就三天吧,三天內張廣山若是不回,咱們就先選一個代里正,鄉親們覺得如何?」
「這個好!」
最後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一夥人散了,並且說好了,到三天如果張廣山還不回來他們就再聚集到此處選個代裡正出來。其實不到收稅和有什麼人事糾紛的時候,裡正一職並無多大用處,因而張廣山雖沒在,紅沙村卻也照樣井井有條,大伙該忙什麼還是忙什麼。
這日,張大壯帶著人進山採石,葉乘涼見李金鴿就在院裡忙活,便說:「娘,今兒個天好,我先去後院把剩下的黃瓜摘了切片曬曬,冬天好做鹹菜吃。」
李金鴿忙說:「行,那你去吧。」說罷繼續往晾衣繩上晾衣服。自打她有一回做菜時切了手,阿涼就不讓她再碰刀子剪子啥的了,怕她再不小心傷了自個兒,她也就不跟孩子爭了。
葉乘涼帶著小李子進了菜園子,先把豬餵了,隨後拿了個籃子就把剩下的除了留種的黃瓜全給摘了。這裡冬天菜少,去年的時候他備了鹹菜料都沒怎麼吃上,但是李金鴿一直說那些鹹菜都不錯,就連石玲跟李玉芬都常來她這兒要一些呢,所以今年他打算做得更多些,畢竟家裡人口也是多了。
小李子不大點兒個小屁孩兒也想幫忙,便吭哧吭哧幫葉乘涼抬籃子。葉乘涼見他抬得太費勁,就讓他每摘到五個時就把這五個放到另一個籃子裡,那籃子就放在地上,不用抬,這樣孩子也不累,還能跟他玩兒,也挺好的。小李子抹了抹汗,「娘,咱家的地瓜什麼時候能吃啊?」
葉乘涼算了算日子說:「得你再看到三十次日出吧。」
小李子嘟了嘟嘴,「這麼久呀。」
葉乘涼笑笑,「咋的了兒子?饞了?」
小李子咬著食指,仰臉瞅葉乘涼,「唔,昨天,昨天妞妞姐姐家做了糖餅,她給我吃了,可好吃了。」
葉乘涼噗哧一樂,「臭小子,那你就直接說你想吃糖餅麼。不過糖餅要發面,明天給你做吧,今兒麼,給你做點別的點心吃。」
小李子把籃子往地上一放,一把抱住葉乘涼大腿,「娘最好啦!」
葉乘涼戳了戳小兒子的包子臉,「你就跟你爹一個樣兒,盡會挑好聽的說。」
小李子瞇著眼睛樂,笑得牙不見眼的,於是葉乘涼把黃瓜都找個盆洗了放瀝水籃子裡空水,之後又帶小李子去後院把最大的南瓜摘了,之後把這南瓜切塊蒸熟,拌上了糯米粉,待這南瓜糯米麵團和得軟度適中,他便取了一小塊壓扁,裡頭放上飴糖,再合好,放進油鍋裡炸!炸出南瓜糯米球之後在芝麻碗裡打個滾,那金黃色的糯米球上便裹了一層芝麻,聞著就別提有多香了。
鄉下一般沒人吃油炸的東西,因為油很貴,炒菜時放點那都是家裡條件不錯的了。但是他家現在日子好了,多吃點油也是無所謂的事,葉乘涼便做了這麼個東西。這就跟以前告訴郭庭安的那個南瓜餅的做法差不多,只不過那是煎的,裡頭放的是豆沙,而這裡放的則是飴糖。可以說各有各的特色,以及,小孩子們都喜歡圓溜溜的東西,葉乘涼把這一個個將將能有乒乓球大的南瓜糯米球用筷子串上,看著就好玩兒又好吃。
小李子急得得直躥高,伸著胳膊就要夠,「娘,快給我嘛快給我!」
葉乘涼怕他燙著,尤其是這裡頭加了糖心的東西,咬的時候很容易被燙傷,便多舉了一會兒吹了吹才給他,「裡頭的糖還燙,你一點一點咬,別走開。義父再給你做點兒,到時候咱們去給小同哥哥跟妞妞姐姐也送點兒。」
小李子拿著筷子美死了,不過略有遺憾的是不能出去讓別的孩子們看見。他娘真是太厲害了,能做出這麼好吃的東西,村裡的孩子們見了一定羨慕死他了!
葉乘涼又多弄了好幾串出來,之後把東西放涼在一頭,將用過的盆之類的全部洗乾淨,這才帶著小李子一起出門。
小李子牽著葉乘涼的手,眼巴巴瞅著葉乘涼手裡專門裝吃食用的小竹筐,「娘,為啥不能邊走邊吃呀?」
葉乘涼說:「灌一肚子風,肚子該疼了。」
小李子哦一聲,似懂非懂,而這時劉大同家也到了。葉乘涼知道白有生跟劉大同都沒在家,所以也沒進屋,便就站在外頭讓小李子去一家送了三串兒。小同已經回家來了,他現在看著還跟以前差不多,不過依舊天天吃藥。小李子先去給小同送過之後又出來,進了白有生家,沒一會兒,妞妞帶著小李子一起出來了,說:「謝謝阿涼叔叔,這南瓜球可好吃呢。」
葉乘涼笑笑,「吃多了不易克化,也別吃太急。」說完招招手,「走吧小李子,回家了。」
小李子搖搖妞妞的手,「妞妞姐姐……」
妞妞無奈地歎口氣,「阿涼叔叔,讓小李子在我家玩兒一會兒吧,晚點我給他送回去,您看成不?」
葉乘涼哪裡不知道小兒子的心思,這就是唸書不想念,自己在家又沒意思,便就想在妞妞家玩兒會兒。
石玲正好從院子裡摘完菜出來,笑說:「阿涼你回吧,他擱我這兒餓不著累不著,再玩一會兒我讓他在我這兒睡一覺。」
葉乘涼一尋思,「那就這麼招吧,麻煩你了石玲嫂子。」
正好家裡還有活,葉乘涼抓緊時間回了。要擱平日裡張赫知還能看看這小的,可是今兒個一早的時候張赫知去了結義村。自打他們回了紅沙村之後那邊就好久都沒去過了,所以讓張赫知去看看那邊情況怎麼樣了。葉乘涼也多少看出來了,張大壯這是不太想去那兒,不然應該是自個兒就去了。
去了一趟司徒塵飛家,看看大呆它們在那兒呆得怎麼樣,就見司徒塵飛極度無語中。因為他的院子也變得一個大坑一個大坑……
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以前有人及時給填,今天沒有……
司徒塵飛坐在門口說:「這要是來場大雨我院子裡就能養魚。」
葉乘涼說:「那大呆它們一定更喜歡你了。」
司徒塵飛歎氣,那邊莫裡卡過來了。納德陪著兩個主人去給孩子們講課,莫裡卡因為這些熊留在了家裡。司徒塵飛別的都挺好,但是有時候膽子略小,他不得不留下來幫忙看著大呆它們。
葉乘涼問:「海青呢?」老是神出鬼沒的,他都許久沒見了。
司徒塵飛指了指天,葉乘涼想了一會兒明白了,大概是去見皇上去了。
葉乘涼也沒多問,想到幾個孩子夜裡被蚊蟲叮得都是包,便跟司徒塵飛要了點抹的藥,之前的已經用沒了。
司徒塵飛說:「等雲清爺爺回來跟他要吧,他的藥比我給你的還好使呢。上兩天小同住我這兒我見他給用過,我最近用的也是雲清爺爺給的。」
葉乘涼心說靠,便宜你了,便起身回去了。他把瀝完水的黃瓜全部切成了片放在陰涼通風的地方晾上,之後又給大頭和灰灰它們餵了食,然後趁著天還亮著,把張大壯幹活時穿壞的衣服補了一下。在鄉下就是這樣,一天忙活忙活這些瑣碎的事情,也就那麼過去了。
晚上孩子們回來,葉乘涼又做了些南瓜糯米球,孩子們都很喜歡。就連張大壯都跟著吃了不少,後來還跟葉乘涼在村子裡頭散了散步,去司徒塵飛那兒找人要藥去了。
米素清說:「束梁國太子登基之後就宣佈國師死訊了,這次海青出去帶回來的消息。」
葉乘涼說:「那以後就是徹底回不去了?」
「那倒也未必。」張大壯看了看米素清跟葉乘涼一眼,「若是真想回去還是能的。」
於是兩人不約而同想到張大壯走地道,不由一陣靜默。過了好半晌米素清才說:「若無事便不回了,這裡不錯,很適合度過晚年,而且雲清也喜歡這裡。」
「對了,雲清爺爺呢?」葉乘涼進來之後一直沒見著雲清。
「他、他有事出去了。」說到這個,米素清不知怎麼的突然有些結巴起來。
「爺爺你倒是真放心。」葉乘涼笑笑,誰知剛說完,就聽外頭傳來一道聲音。
「表哥,壯陽草!」雲清說著就進來了,然後看見張大壯跟葉乘涼在先是一愣,著實尷尬,可再一想,對了,反正阿涼聽不懂束梁語,無所謂了麼。
「大壯,什麼意思?」葉乘涼瞅張大壯,面上不無好奇。
「你敢說我跟你沒完!」雲清立馬瞪張大壯!
「嗯,就是找著什麼藥材了吧。」張大壯說罷趕緊轉移話題,「雲清爺爺,我們想要點藥,孩子們被蚊蟲咬的總是撓。」
「等一下。」雲清說罷去給找了一個青花瓷的小瓶子來,「這裡的,不用抹太多,一點就行。」
張大壯道了謝之後接過瓶子,帶著葉乘涼離開。出了大門,葉乘涼才又問:「雲清爺爺剛才說的什麼?」
「表哥,壯陽草。」
「………………」葉乘涼差點噴出來,撫撫下巴,「老爺子還真是寶刀未老。」
「傻了吧?要是真寶刀未老哪用得著壯陽草。」張大壯壓低些身子對葉乘涼耳語說:「等我老了你就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寶刀未老了。」
「滾!」葉乘涼踹了張大壯一腳,快走了幾步拉開距離,然後又放慢腳步,「你說這都好幾天了,張廣山怎麼還沒回來?」
「惦記他做甚,一輩子回不來才好呢。而且我估摸著那個主簿夫人回來可能本身就有什麼事,不然不年不節的她回來做啥?」
「說得也是。要是真憑她一句話就能解決的話哪裡用得著這麼久。」
「嗯,反正他家總歸落不了好。」張大壯握了握葉乘涼的肩,「還是去給我拿身乾淨衣裳吧,我沖個涼。」
「行。」葉乘涼進屋找了一會兒把衣服翻出來了,結果到了院裡一看,就見張大壯光著膀子把木桶提起來往身上澆水。那水珠在月光下晶瑩透亮,在張大壯古銅色的皮膚上順著他結實的肌理跟打滑梯似的滑下來,看得人下意識就想嚥口水……
這貨一定是故意的。
葉乘涼站在門口盯盯瞅了一會兒,才慢慢走過去戳了戳張大壯的胸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連日來干大力氣活,居然比以前又結實了不少,一戳就跟戳在木板上似的**的。
張大壯一把抓住葉乘涼的手,也不管身上濕不濕,直接把人一把扛到肩上進屋了。
第二天一早,張大壯起來燒火做的早飯。他不會做啥特別的,就弄了些粥,把前一晚做好的饅頭蒸上,再端點葉乘涼做的小鹹菜上桌。
葉乘涼齜牙咧嘴爬起來,見張大壯都準備完了,卻也沒再爬回被窩裡。他把被子拿到院子裡晾曬,之後去給豬和雞鴨餵食,忙完了這些太陽就徹底升了起來。
農家人都起得早,特別是這樣的季節。李金鴿把三個孩子全都叫醒了,帶著他們打水洗了臉洗了手,然後一家子圍著一張方桌吃早飯。
「阿涼叔,在嗎?」門外突然傳來妞妞的聲音。
「在呢!」小李子搶先說完登的一聲下地,噌噌噌往外跑,比誰都積極,「妞妞姐姐,早啊!」
「早啊小李子,這是我娘烙的糖餅。你昨兒個不是說好吃,姐姐給你拿了幾張,你跟哥哥們吃。」妞妞把碗遞出來,想了想又說:「算了,我給你送進去吧,別再不小心弄掉了。」
「妞妞,起真早。」葉乘涼已經出來了,也聽到了孩子們說話。他接過東西道了謝,留妞妞吃飯。妞妞卻十分懂事,並沒有留下來,拿了籃子又回去了。
「這丫頭我怎麼瞅著都稀罕。」李金鴿笑著說完又問:「對了,赫知啥時候能回來啊?」雖然這大孫子挺大了,並且聽說經常一個人在外頭行走。但是作為奶奶,她總少不了惦記。
「今兒個應該差不多能回來,娘您放心。」張大壯說罷三兩下喝完了粥,起身說準備準備要去採石了。葉乘涼把昨兒個做好蒸上的大饅頭裝了數個,又給張大壯裝了不少的菜給他帶上。進山裡不像在地裡,送飯可不太好送,所以大伙都是自備中午的飯,因為人太多,葉乘涼也沒法全給準備。
「要是累了就歇歇,剩下的活我回來再干。」張大壯走前不忘囑咐葉乘涼,「還有水你也別打了,我早上把缸裡添滿了,你用著,回來我再滿上。」
「行行行,你快走吧怎麼比老娘們兒還囉嗦。」葉乘涼直擺手,連頭都沒抬,跟攆雞似的,手上正忙活著給幾個孩子編小籠子。小李子說了想養蟈蟈。
「沒良心的,用完就扔,看回來怎麼收拾你。」張在壯扛上要用的東西出門。
「你幹活小心點兒!」葉乘涼抬頭喊完看了看張大壯擺手的背影,嘴角彎了個弧度。
「嘖嘖嘖,瞅你這一臉被澆灌過的樣兒。」司徒塵飛一屁股坐到葉乘涼旁邊,「做什麼呢這是?」
「蟈蟈籠子。你怎麼來了?」
「你家呆子們吃肉呢,我看著血淋淋的,難受。不過最近它們食量增大了,我聽莫裡卡說它們可能是有了崽子。」
「嗯,到時候還得麻煩你接生了。」葉乘涼嚴肅臉。
司徒塵飛:「……」
小李子突然從外面衝進來說:「娘,娘,外頭來了官兵呢!」
葉乘涼說:「哦,來做啥的?」
小李子搖搖頭,奶聲奶氣說:「不知道啊。」他也是進院前剛看著的呢!
司徒塵飛起身,「你編著吧,我出去轉轉。」說罷直接把小李子也帶出去了。
外頭還真來了倆官差,見著司徒塵飛便問:「這位兄弟,張廣山家怎麼走?」
司徒塵飛指了個方向,「往這兒走,他家門樑上有三個窟窿,挺好找的。」說罷又問:「兩位官大哥,你們找他家啥事兒啊?」
官差說:「他家張廣山犯了法被押了,我們來通知他家裡人一聲。」
說白了就是要銀子贖人唄,司徒塵飛一下子便明白過來了,又問:「犯了啥法?」
那官差見司徒塵飛長得好,穿得也體面,也不拿大,直白地說:「把主簿大人家的人打了。」說完指指某個地方問:「是那家麼?」
「不是,這家的窟窿是吊鞦韆時打的。」司徒塵飛說:「算了,左右無事,我帶二位過去一趟吧。不過這張廣山不是跟主簿家裡是親戚麼?咋還給關起來了?」
「原先是,現在可不是了。」官差甲說:「前些日子我們主簿大人把他妻子休了啊。你們不知道?!」
「就是,原來的主簿夫人還回過娘家一趟吧?」
「……倒是回了,可人家沒說啊。」司徒塵飛樂了,原來主簿夫人當時回來是被休回來的?!
「她嫉妒小妾,害得主簿大人的兒子好懸沒了,不休她休誰?」官差乙說完又指了一處,「是那家吧?」
「對對對,正是他家。」說完司徒塵飛就停下了,眼看著倆人去敲了門,便帶著小李子又回去跟葉乘涼分享新消息。嘿,這下張氏可要熱鬧了,好不容易雞窩裡飛出隻鳳凰,又給打回了雞窩。
司徒塵飛猜得沒錯,兩個官差來報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要張家拿錢去贖人。當然你不贖也可以,關著唄,什麼時候主簿大人消了火什麼時候再給放出來。有本事你就去告官,反正縣太爺跟主簿大人都是穿一條褲子的。
消息送到,倆官差就走了。張廣山的兒媳婦兒這下可為了難。她問了要多少錢才能把人贖回來,官差說怎麼著也得一人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啊!那可是一整個農戶家裡一兩年的收成!
張廣山的兒子叫張有田,平日裡話不多,跟媳婦兒感情說不上好,也談不上壞,這人多數時候不太在家裡,不是上地裡幹活就是自己找一份工做,似乎對家裡的事總是莫不關心的樣子,有時候甚至十天半個月都不回家。家裡有人一問,就說在外頭找活做呢。不過這次他爹被關進了牢裡,他這做兒子的自然不能再不聲不響,於是聽完媳婦兒的話便說:「咱們去找找族長吧,要不是因為他家的事,爹也不至於進了牢。」
蘇慧蘭一聽可不是,「那還等啥,趕緊走啊!」
兩口子去找了,順便還把官差們說的轉述給了族長,結果族長聽了當場暈了過去,而族長的那些孫子則只管叫爺爺,卻沒一個說要掏錢!
族長的大孫媳婦兒說:「小姑是逢年過節給家裡捎些東西,可哪回也沒進了咱們的口袋啊。五兩銀子,說得輕巧。」
二孫媳婦兒則說:「正是,哪回不是便宜那張大力了,趕考拿錢,交束修拿錢,買書又拿錢。錢又不是從雞屁股裡下出來的,哪來那麼多錢。想要錢你們找王金花去。」
族長醒過來了,正好聽到這句,卻也不見責罵。老頭哆哆嗦嗦坐起來說:「對對,去,有田你去找大力,他、他一定有辦法,你讓他來見我。」
張有田一皺眉,只得去把人找來,這錢橫是不能讓他來掏的。不過他也多留了個心眼兒,找張在力的時候並沒有多說,只說族長病了。
張大力有些懷疑,畢竟前幾日張廣山才跟主簿夫人進了縣裡,怎麼這會兒老爺子突然就病了?難道是事情有變?張大力放慢了腳步說:「叔,別不是我堂姑姑那兒出了什麼事吧?」
張有田說:「你去了就知道了。」
張大力都跟出來了,左右不好再回去。再說張氏族裡的都知道,族長往日裡最看重他,他不去也確實說不過去。
整個張氏族裡就張大力一個秀才,所以平日裡大伙再怎麼在心裡對他不滿,見面的時候也還是多數都給他留兩分薄面的。他一進屋,屋裡的人就朝兩側讓開了。張大力坐到炕上,這才問:「太爺爺,您這是怎麼了?」
張氏族長靠在被摞上,說話有些氣喘吁吁,「大力啊,你、你堂姑姑跟你三老爺都被抓起來了,官差先前來了,說,說一人要五兩銀子才能贖出來,這,你看如何是好?」
張大力臉上一下子變成了調色盤,「為什麼要把他們抓起來?」
這事蘇慧蘭最是清楚,聞言便說:「那官差說了。你堂姑姑把主簿大人的小妾推得險些小產,就把你堂姑姑休了。後你堂姑姑跟你三老爺找上門,又起了爭執,你堂姑姑把那小妾打傷了,這倆人就給關起來了。」
張大力心說活該被關!被休了還有臉回去!可想是這樣想,這話卻絕對不能說。往日裡念著他有些才學,他堂姑姑也沒少照顧他一家。可是這十兩銀子卻也委實太多了。現在還沒秋收呢,家家都緊著過,哪裡來的錢去贖人?
「要不……依我看大伙湊一湊?」張大力最後只能這麼說。
「喲,那得湊多少?」
「就是,就算十家湊一家還得拿一兩呢,我們可沒那麼多錢。」
「大力啊,沒有別的法子麼?」族長為難地說:「你、你好歹是廩生出身,不如你去找縣太爺說說?」
「這事沒那麼簡單,縣太爺跟主簿天天打交道,這事他能不知道麼?若他肯給我三分薄面一始就不會抓人了。」張大力想了想,也有些無力。要說這十兩銀子他倒也不是拿不出來。可他憑什麼要拿這錢?再者他要是真拿了,他就沒錢了。家裡一共就那麼點積蓄還都在陳秋鳳那兒呢。說起來他還得去把陳秋鳳接回來,真是一個兩個不夠他煩的。
「依我說都怪爺爺當年太倔,不然讓張大壯入了族譜,這十兩銀子還不是說一聲就有了?」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嘴,屋裡人就一陣沉默。眼看著張大壯家越過越好,他們這些正經的親戚卻沾不著光,這些人心裡不是不鬱悶的,只不過上有長輩壓著,他們平時也不敢說而已。
「對啊,族譜!」不過靜了片刻,張大力倒是突想到了一個主意。他說:「太爺爺,不如您讓張大壯入了族譜吧?咱們讓他來出這筆錢,只要他肯出,咱們就讓他入族譜如何?這樣大家既不用拿錢又能把人贖出來,何樂而不為?」
「這……容我想想。」張氏族長極不待見這事。他覺得不是自家族裡的人進了族裡,那無異於亂了族律。
「可是張大壯能答應這事麼?」張大牛覺得這可夠嗆。
「怎麼不能?這對他來說可是天大的便宜。」
在這年月,沒能入族的人死了也是個孤魂野鬼,說難聽點兒就是個沒根的,不知哪來,也不知哪去,飄零一世,逢年過節的連個給燒紙錢的人都沒有,所以入族譜這可是天大的事。
張大力見老頭還在猶豫,便說:「太爺爺,您還想什麼呢。這當年您就是想著張大壯入了族譜,到時候他的孩子也要入,那麼咱們張氏族裡就多了一堆的外人,血脈不純。可現在張大壯跟個男人成親了,那他以後也不能有親生子,而那些領養的孩子也沒法兒入咱們族譜不是?他要真想入,那也成,就讓他拿錢來換麼。您到時候訂個高高的價,他不是照樣入不了?」
張大牛有點兒看不上這樣的張大力,但是他只是皺著眉沒說話。
張氏族長又糾結了一會兒,終於定下來了,然後就讓張大力去跑一趟,跟張大壯說說這入族譜的事。
張大力本來不想去,但轉念一想,他挺想知道張赫知最近到底在做什麼,怎麼一回都不來找他,便就在第二天一大早的時候連飯都沒吃就去找張大壯去了,因為他聽說了,張大壯很早就要進山採石,他怕晚了可見不著人。
張大壯當時剛好吃完飯要進山了。張大力站在門口,清清嗓子問:「大壯在家嗎?」
葉乘涼掏掏耳朵問張大壯,「是我聽差了麼?怎麼好像是張大力?」
張大壯點點頭,「我出去看看。」
葉乘涼說:「一起去吧,我也想知道他來找你幹嘛。這人從來就不會做點好事。」
兩口子出去,就見張大力在門口徘徊,見他們二人出來,忙堆出笑臉來,「大壯,在家呢。能出來一會兒麼?我有事跟你說。」
張大壯站在門口,「有什麼事說吧。」說完兀自在院門口的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張大力內心裡也不想多交談,便開門見山(?)地說:「是這麼回事。先前你去服徭役,又多年沒回來,回來之後又一直忙著,所以這族譜不是一直沒入上麼。太爺爺就讓我來問問你,要不要入族譜。」
葉乘涼笑,「有什麼條件麼?」
張大力見葉乘涼彷彿能看穿一切的雙眸,嘴角一抽十分尷尬,但這會兒要說沒有,那一會兒他就得搬起石頭砸自個兒的腳,便說:「太爺爺說了,只要你們出十兩銀子就行。」
葉乘涼看向張大壯,「這錢倒是不多,那你想入麼?」
張大壯起身拍拍屁股,「我要進山了,族譜啥的用不著。」
張大力:「……」
葉乘涼點點頭,把張大壯要帶的東西遞給他,「幹活小心點兒。」說完看向張大力,「張秀才聽見了?用不著。」
張大力一咬牙,想到這錢要是不能從葉乘涼跟張大壯身上摳出來,他勢必要拿一部分,便硬著頭皮沒離開,站在原地說:「話不是這樣講,這要是沒入族譜以後你們的孩子便不能正式入學,不能正式入學便不能考得功名,那不是一輩子在家種地?」
葉乘涼一想這倒是,可總有別的辦法。入張氏族譜這事,老實說別說花錢,就是不花錢他也覺著噁心。這一族裡都出的什麼破爛玩意兒?!
張大力以為葉乘涼不說話是聽進去了,再接再勵,「還有,考不了功名家裡的地就年年要交稅,這可是一大筆錢。還有你們以後若是再想賣糖,有了功名也更方便些。」
葉乘涼覺得張大力口才不錯,便說:「還有呢?」
張大力說:「還有……還有有功名在身可以見官不跪,有罪責要先去了功名才可施罰。」
葉乘涼點點頭,「渴不?」
張大力懵了一下,點點頭。
葉乘涼進院了,張大力在外頭等。張大力心想,葉乘涼還挺好說話麼,去給他拿水去了。結果等啊等,葉乘涼一直沒出來。張大力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心說難道是要給他弄壺茶?又或者有什麼事?於是他繼續等。等了一會兒不見人出來,這外面打地基的工人卻上門來了。
張大力讓了讓身,讓工人們進了屋,這時何晏過來了,問張大力,「張秀才,你怎麼在這兒?」
張大力說:「我找葉乘涼。」
何晏說:「那怎麼不進去?」
張大力於是跟何晏進了屋,他沒好意思說門口蹲著狗他沒敢進。
何晏喊:「阿涼,人在哪兒呢?」
葉乘涼回喊:「菜園子裡!!!」
何晏帶張大力進了菜園子,葉乘涼見張大力一愣,想也不想說:「你怎麼還沒走?!」
張大力:你不是去給我拿水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