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壯藏在袖底的手無意間握成了拳頭,明明聽懂了來人說的話,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他只是輕輕皺了一下眉,眼裡的嘲諷一閃而過。
用屁股想都知道皇帝是什麼想法了,束梁國國師一直是輔助帝王,並因天生有超高的駕馭動物的能力而倍受國民推崇,同時也有一定安撫民心的力量。現在葉乘涼要跟男人成親了,未來的國師就要斷在這一代了,所以想來想去怎麼都不能同意是吧?
張大壯基本都猜對了,但是有一詞他用錯了,那便是「想來想去」。束梁國皇帝並沒有想來想去,他是根本就沒想到米素清居然真的能把自己唯一的親孫子與一個男人婚配。哦對了,據說還是個菜農!皇帝聽到這條消息的時候險些噴出一口水在殿上失了帝王威儀!
不過他當時有多震驚,現在米素清就有多生氣。束梁國向來是自由婚姻,不像齊晟國一樣講究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阿涼跟巴山只要自己看順眼了是有權利成親的,現在皇帝要來插一腳是怎麼回事?對,父母及長輩有權利向孩子們建議與更好的婚配對像結為夫妻,但是那只是有建議權利,而不是決定權利!
米素清不好公然當眾違抗皇命,但是他的行動已經表明了他非常生氣,因為就在宮裡來的人宣佈皇命之後,國師大人就風風火火進宮了。
葉乘涼跟張大壯對視一眼,最後米晨宣佈了讓大家先各回各家的消息。反正都是不請自來的,也沒必要道歉,只是讓大家等有了具體消息再來。
張大壯讓葉乘涼把東西收了,之後不管有沒有人在,抱住葉乘涼就來了一句安慰,「放心,我們一定能在一起。」
這話葉乘涼沒聽懂但是在場沒來得及離開的所有人都聽懂了!只感歎這菜農一片深情的同時,不免覺得皇上未免太過多管閒事。人家兩個人看來挺好的,皇帝出來插什麼刀?
米晨也覺得皇帝多事,他正覺著阿涼嫁了巴山,以後他跟米依達的好日子還是會有很多,皇帝就鬧了這麼一出,可讓他把剛剛放下的心又給提了起來!不過為了不失禮,米晨把張大壯先留了下來,讓他在國師府用過飯再走。
其實就是客氣客氣,但是張大壯真的留了下來,他不但留下來還跟葉乘涼一起光明正大地去了葉乘涼的屋子,把他帶來的一箱子好東西都扛進去了。
屋裡很快就剩下了張大壯跟葉乘涼兩人。葉乘涼以眼神尋問張大壯怎麼辦。張大壯沒感覺到周圍有第三個人,壓低聲說:「如果國師回來之後說皇帝同意了,我們就繼續留在這兒。反之,你先鬧一場,然後半夜的時候我會來接你。記得把你要帶上的東西準備好。」
葉乘涼一挑眉,「東西準備好倒是行,可是怎麼個鬧法?」
張大壯壞笑著圈住葉乘涼的腰,「就說你沒有我就活不了了。」
葉乘涼一瞪,「臉呢?」
張大壯這下子是光明正大地吻了個夠。
葉乘涼有點兒喘不上來氣兒,把人推了推,很快又跟張大壯就出去了。
張大壯讓納德幫他轉達他要走的意思之後,說了會回去等。納德見他也挺不容易的,連聲保證國師一回來就讓人去給他送消息。
卻說皇宮裡,皇帝也是頭疼。他如今身體是越來越不好了,太子又不成氣候。可是那成氣候的二兒子偏偏不入他眼,誰讓那不是他最喜歡的女人生的?所以他一心希望太子繼位,但是憑著太子眼下的本事,他哪裡敢放手離開,除非有國師輔助朝政,他方可安心合眼!但是國師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讓唯一的親孫子跟個男人成親!
束梁國皇帝覺得這就意味著他太子兒子在皇位上坐也坐不多遠!
米素清氣得跳腳,這是說他也沒多少活頭了麼?簡直不可理喻!
皇帝一看米素清臉色通黑,放緩了語調,「國師,你也要為束梁國想想。阿涼要是真的跟個農夫成了親,這以後國師一脈還如何讓民眾信服?」
米素清依舊扳著臉,「當年老臣就是因為聽了陛下您的話,堅持讓阿夏找個門當戶對的人,結果又如何?!若不是阿夏喜歡的女人偷偷留下了阿涼躲到齊晟國,我們米家早沒後了!這件事情老臣覺得是天意,所以還懇請您放過阿涼一馬,讓他找自個兒的幸福去吧。那孩子就喜歡那個菜農,老臣讓他在外頭流落十多年,如今連這點事情都不能滿足,如何讓他感受到家人的溫暖?」
皇帝眼珠一轉,「朕明白國師說的也有道理,可米家的血脈事關國家興衰,而且國師先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吧?」
米素清:「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老臣想通了。」
皇帝面色也不好看了,「那不如這樣吧,讓阿涼把制糖的方子交出來,這樣一來以後咱們束梁國的子民也能多多吃上糖,也算他作為少國師為咱們束梁國出了一分力,也更能提升他的威信。國師以為如何?」
「那婚事呢?」
「他想跟男人在一起可以,但是在這之前必須留下米家的血脈。國師一族不能絕後!」
「可這不是逼兩個孩子分開麼?!」米素清當下氣得不行。
「若連這點都無法包容,那依朕看那菜農對阿涼也沒多深情,分了也罷。」束梁皇帝說完見米素清大有要掀桌之意,趕緊又說:「不過眼下還是制糖要緊,而且他當了少國師,以後好人家還不多的是?」
他不當少國師也有的是人搶!米素清心下冷哼一聲,對皇帝這種明目張膽打劫的方法十分不齒,但是眼前這畢竟是皇帝,他也不可能真的跟他對著幹到底,而且皇帝言外之意很明顯,若阿涼把方子拿出來,以後就是少國師。米素清想了想,最後便說這事要回去問問孫子才可。
葉乘涼正愛不釋手地看著張大壯送給他的紫貂襖子呢。這束梁國耐寒的動物特別多,要是做皮毛生意或許也不錯。
「看來阿涼是真的很喜歡巴山小子了。」米素清推門進來,見葉乘涼正在做的事情後不由的歎了口氣。
「爺爺,皇上怎麼說?」葉乘涼把東西放進箱子裡,忍不住想著還好之前為了裝東西方便做了個大的束口包,要走的時候這些東西往包裡一裝,比扛箱子可方便得多了。
「皇上想讓你把做糖的方子拿出來,這樣一來他封你做少國師也有了理由,你為束梁帶來的好處也更能讓束梁子民們信服你。不過爺爺沒答應,想要聽聽你的看法。」米素清坐下來,拿起盤子裡的一點松仁糖嘗了嘗。不得不說,確實是好吃得很,如果以後真能得了糖方子大量生產,可也是個造福人民的事了。
「那我跟巴山的婚事呢?」
「皇上說你想跟男人在一起,就必須先留下米家血脈。這……唉∼」米素清說這話的時候覺得有點兒愧疚。細一想來這孩子到了國師府之後也沒怎麼享福,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人還被阻撓,他這個爺爺是不是太沒用了?
葉乘涼不說話了。不著急個屁,他跟張大壯都這樣那樣多久了,再說原來訂的日子都過去了,他還想有名有實呢。而且什麼叫要想跟男人在一起就必須得先留下米家血脈?他要真這麼幹了他和張大壯也就走到頭了。看來這地方還是不能呆,今晚就打包開溜。不過說起來這便宜爺爺對他還算挺好的了,可惜……
「可是爺爺……」葉乘涼叫完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特委屈地說:「我就想跟巴山在一起,皇上要是不同意,那……那我就去吊死在皇宮門口!」
「你!胡鬧!」米素清嚇得當下站起身,「你這孩子說的這是什麼話!皇帝不同意你跟巴山在一起,那你就要努力爭取,怎麼能死呢!?」
「可是他不同意我還怎麼爭取啊!?」葉乘涼兩胳膊圈一起,把頭往上一撞,一副我誰也不想見的樣子,悶聲說:「爺爺您出去吧,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不行!你要是做傻事怎麼辦?!」
「我又不知道皇宮怎麼去,想吊死也會先問問您路的!」張大壯個傻x,不對,他也是個傻x,怎麼把這茬忘了。一說死這老頭肯定得盯緊了他還怎麼跑?葉乘涼想了片刻說:「爺爺,要不您讓納德過來吧。」
「嗯,你可不許胡思亂想,爺爺會想辦法幫你的。」米素清說完轉身便去把納德叫了進來,「好好看著少爺,別讓他做傻事。」
納德一聽連忙打起精神,過來陪葉乘涼說話。他覺得少爺實在是太可憐了,來了這異鄉,是的,在他看來少爺雖然是束梁國人,但是在齊晟國生活那麼多年,所以乍一回到這裡肯定覺得這裡才像異鄉。在異鄉連話都聽不懂,好不容易喜歡個人還被國家最有權勢的人反對了,這可如何是好?
葉乘涼覺得納德看向自己的目光像看命不久矣的病人。
納德說:「少爺,您想做什麼傻事?」
葉乘涼說:「皇上不讓我跟巴山在一起,我想吊死在皇宮門口。」
納德:「……」
葉乘涼又說:「納德,我很喜歡巴山。可是皇上說了,我要是想跟巴山在一起就得先跟個女人生下孩子才行。可是那樣一來我不是很對不起巴山麼?而且我不喜歡女人呢。」
納德:皇上真是太過分了!
葉乘涼長長一歎,十分「落寞」地走到巴山兄弟抬來的木箱子旁邊,小心地摸著上頭的花紋,然後將其打開,裡頭的每一樣東西都仔仔細細地看。納德覺得這樣的少爺實在是可憐極了,特別是那道失落的背影,簡直讓人忍不住想去揍死那個害得少爺如此傷心的人!
但其實葉乘涼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被抓來束梁之前,他跟司徒塵飛要過點東西,當時在山上還用過的,就是那支鬼吹煙!當時他用著什麼反應都沒有,還懷疑是不是因為天太冷裡面的零件兒凍住的原故,所以沒扔!
放在哪兒來著?葉乘涼腦子裡飛速想著,一邊繼續撫摸巴山兄弟送來的那些東西。如果納德一直不出去,他就只能把納德弄暈,鬼吹煙效用大又沒什麼實際害處,好用就最好不過了……
找到了!
葉乘涼從自己做的束口包暗袋裡摸到一支硬硬的筆桿狀物體!
是夜,納德還在琢磨怎麼才能讓少爺收了做傻事的心,這邊,葉乘涼也在琢磨怎麼能在正趕上張大壯要來之前就把納德弄暈過去。結果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外頭來了人,要找納德,說是莫裡卡有事情。
葉乘涼看向來人,發現是常跟他們一起玩兒的幾個護衛之一,便沒多想說:「放心吧,我要死我就吊死在皇宮門口,我發誓。」
納德覺得葉乘涼不像是那麼想不開的人,最後說:「那少爺您一定不能想不開,我很快回來。大不了到時候我們幫你跟巴山私-奔好了!」
這話受聽,葉乘涼笑笑看向門口,就見來人翻了個白眼。
門關上了,葉乘涼趕緊把鬼吹煙拿出來揣兜裡,隨即包一背,就去敲壁爐後面的牆壁。沒多久,張大壯出來了,葉乘涼趕緊往裡一跳,正正被張大壯接到!張大壯後面還有幾個人,那些人看都沒看葉乘涼,但是卻在張大壯跟他離開之後忙開始做封牆事宜。
張大壯說:「快走,你得趁天亮之前出城!」
葉乘涼一頓,「你呢?」
張大壯說:「我隨後就會去找你,這裡的戲還沒演完呢。放心吧,最遲後天你就能見到我。」
葉乘涼不疑有它,跟著張大壯一直從地道跑。張大壯拿著火把,他很清楚地見著這裡有時候一走就是好幾個選擇,如果不是熟人,根本就不知道該走哪一條,弄得跟迷宮似的!地道戰即視感。
跑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張大壯說:「阿涼,把我送給你的衣服拿出來穿上,一會兒出去了別著涼。還有,為了不被人抓著這次還是得走一段山路,赫知在外頭等你,出去後一切聽他的就行。」
葉乘涼把衣服拿出來,張大壯拿了過去,親自替葉乘涼穿上了,之後抓著他的手不捨地摸了摸,突然一把抱住他,狠狠地親吻了半天,直到葉乘涼氣喘吁吁的才把人放下,一把推開他向來路走了。
張大壯的背影顯得十分匆忙,葉乘涼突然覺得這一刻特別捨不得離開了。不過張赫知的聲音已經從地道出口處傳來,他也只能應一聲,爬上去與大兒子會合。
張赫知接過葉乘涼的包背在自己的身上,笑說:「義父,總算見到您了。」
葉乘涼撫了撫張赫知的頭,才發現這小子長得跟他一邊兒高了,尼瑪,才幾個月!!!
張赫知似乎十分享受這種親人的撫摸,一點也沒有排斥的感覺,他說:「走吧,咱們得快點兒。」
葉乘涼這才發現,他們眼下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地窖。這地窖不大,不過裡頭放的東西倒是不少。古代沒有冰箱,所以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有這麼個東西,但是張大壯家裡好像就沒有。回去得弄一個,葉乘涼一邊尋思著,一邊跟上。
張赫知說:「一會兒不管什麼情況您都不要說話,等咱們進了山就好了。」
葉乘涼點點頭,心裡罵了句老天爺你個x,讓老子受多少罪啊!
張赫知把葉乘涼帶到一處農門小院裡,裡頭沒人,但是有兩匹馬拉著一輛板車。那車乍一看沒什麼特色,可張赫知在底盤下一拉,便拉出一個盒狀東西來。葉乘涼一看,就跟棺材掛在板車下面似的,只不過這棺才看起來比常見的那種要扁得多了,他免強能進去。
張赫知這時說:「義父,您得進這裡,一會兒出了城再出來。這段時間可能會有些冷,您把這個抱上。」說著給葉乘涼拿了個什麼東西,特別沉,但是裡頭有熱氣一點點傳出來。
葉乘涼一想到能回去哪裡還管那麼多,聽了張赫知的就往裡頭鑽。之後苦逼的路程就開始了……
又冷,又無聊,耳邊只有馬車噠噠聲,還有偶爾張赫知趕馬車的聲音。
老子是不是有點缺心眼兒?有好日子不過,偏偏跟一頭熊較勁,葉乘涼癱著一張臉想。不過後來他覺得情愛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那麼多因為所以,再說留在這兒還不能自由戀愛,這是他最接受不能的,所以也就釋然了。
沒一會兒葉乘涼睡著了,再醒來是因為外頭傳來了張赫知與人對話的聲音。也不知是因為黑暗中他的感覺變得更靈敏還是其它,這聲音進了他耳朵裡一個字一個字的,特別清晰。而且最恐怖的是,他聽出來了,那個是莫裡卡的聲音!!!
張赫知提著心看著眼前這一看就是束梁國人卻能說一口齊晟話的漢子,「走開!」
莫裡卡與一群狼攔在前頭,「把少爺交出來。」
張赫知身上殺氣頓現,這時嗅了半天的狼群全都鑽向馬車底,若不是馬兒有靈性,早嚇跑了!
莫裡卡彎身看了一眼,讓狼群圍住張赫知,隨即一開「棺材」口……
「呼∼」一聲,葉乘涼吹出了一口鬼吹煙。
「吧嘰——」莫裡卡倒了。
張赫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