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鞅回來了,但他不是向朝廷陳述事情原委的,而是回來調兵打仗的。
將趙午的人頭送到邯鄲後,趙鞅左等右等沒有等到趙籍將五百戶送到晉陽,卻等來了趙籍反叛的消息。
急火攻心的趙鞅聽後大怒,作為趙氏大宗之主,家族之人不但不聽他的話,竟然還敢反叛,豈不讓人笑話。趙鞅趕緊返回絳都調集兵馬,想以一個大家長的身份去解決家族的內部紛爭。
從十七歲開始進入晉國政壇到今天已經過去了二十八個年頭,二十八年來,趙鞅憑著自己的智慧早就在晉國政壇立住了腳,雖為副卿但實質上掌握著晉國的大權。他怎麼能夠忍受一個小小的邯鄲大夫公開對抗自己,他受不了這口氣,一定要出兵將這些敢於反抗自己的狂妄之徒打壓下去,不然自己將怎麼向晉國人交代。
歸來的趙鞅並不知道絳都所發生的事情,他一回來就直奔軍營開始著手調集兵馬,命上軍司馬籍秦統軍五萬攻打邯鄲,剿滅邯鄲趙籍的叛軍,待一切準備就緒,趙鞅這才帶著家臣回到絳都的府裡,這時韓不信和魏侈已經在家裡焦急的等他。
「不知二位大人大駕光臨,恕罪、恕罪。」見到二位後,趙鞅客氣的說道。
韓不信起身,急切的對趙鞅說道:「快別這麼客套了,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拿的這麼穩?」
聽完韓不信的話,趙鞅有些不解,「什麼火燒眉毛了?」
「你殺死邯鄲午,逼反趙籍,這麼大的事情,你難道不說點什麼嗎?」
「這本來就是家族內部的事情,我沒什麼好說的。我已經派兵前往邯鄲鎮壓趙籍反賊了。」
一聽趙鞅派兵攻打趙籍,魏侈喊道:「啊呀,你可真是大膽,人家范吉射、中行寅正要派兵剿滅你,你還敢把兵馬派出去,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趙鞅疑惑的望著魏侈,「趙氏家族內部的事情,與他人何干?」
「趙鞅啊,趙鞅,看來你還是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雖然邯鄲午是你的叔叔,但他更是國家官員是邯鄲的大夫,你未經國君同意擅自殺死國家官員,那可是大罪;就在昨天范吉射與中行寅在朝堂上,向你發難,要求國君下令發兵攻打你;要不是我們和智躒出面,說不定現在你的人頭都被帶回了絳都。」
韓不信這麼一說,趙鞅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始終認為這只是家族內部的事情,根本沒有意識到擅殺國家官員的嚴重性,他的頭腦太發熱了,需要冷靜一下。
「昨天的朝堂可熱鬧了,雙方都打在了一起;中行寅那個老東西不知天高地厚還想打我,結果被我一把就推在了地上,哈哈哈,真是解氣。」
「魏大人你就別說了,讓趙大人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
趙鞅這下子真的是懵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做?是前往王宮向國君承認錯誤還是組織兵馬防止范吉射等人的進攻,是逃亡晉陽還是聯絡大臣為自己說情,況且現在他的手裡已經沒有兵馬,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趙鞅的歸來也打破了中行寅的算盤,本來他們是準備再次聯絡大臣繼續向國君和智躒施壓讓他們同意出兵晉陽攻打趙鞅,結果沒想到人家趙鞅竟然回來了,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這一下竟然把中行寅給難住了。
他又一次跑到范吉射府,請范吉射給他拿主意。
「范大人呀,不得了呢,趙鞅他竟然回來了,人現在就在絳都城裡。」
范吉射也大吃一驚,「什麼、什麼,你說趙鞅已經回到了城裡?」
「對啊,他現在就在城裡,就在趙府裡,這可怎麼辦,你快拿個主意。」
范吉射也懵了,他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大腦飛速的運轉起來,趙鞅現在進入城裡還真的就難辦了,一旦上到大殿上國君也不能把趙鞅怎麼辦;一旦動起兵來,憑著趙鞅在軍中的威望,誰死誰傷還很難說;再說如果現在不對趙鞅下手,趙鞅一旦知道自己與中行寅在朝堂上對他發難的事情能饒過他和中行寅嗎?
「范大人,我們該怎麼辦,你說話呀!」
「我現在還能說什麼?上殿告趙鞅,你想國君能把趙鞅怎麼辦?還不是議來議去,最後不了了之;派兵捉拿,就以我們的人馬,能拿住嗎?再說趙鞅要是知道我們在朝堂上向他發難之事,還能饒過我們?」
「那就這麼便宜了趙鞅?」
「誰說要便宜趙鞅,我說過嗎?」
中行寅焦急轉來轉去,「這不行那不行的,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就在二人焦急的想對策之時,下人來報說是中行氏的管家有急事匯報,請求見中行大人。
中行寅氣惱擺擺手,「走走走,都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事情匯報,不見、不見。」
「你還是見一見吧,看看到底什麼事。」反正現在也沒有主意,范吉射對中行寅道。
中行寅沒好氣的對下人說道:「叫他上來。」
中行寅的管家大汗淋漓的跑了上來,將一封信交給中行寅。看完書信中行寅高興地差點暈過去,「范大人你看看,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說完將書信交給了范吉射。
范吉射看完信,望著中行寅,「這麼說趙鞅的手裡已經沒有多少兵馬了。中行大人,準備兵馬前往趙府拿人,速度要快。」
「好,我馬上準備兵馬。不過沒有國君的命令一旦查起來,我們怎麼辦?」
隨後范吉射對著中行寅耳語道:「就說我等前往趙府請趙鞅到王宮陳述情況,趙鞅不允,雙方發生爭執進而打鬥最後趙鞅被殺。記住一定要在打鬥中殺死趙鞅,以免抓住後一審再審,說不定還會給他留下活口,對我們也是後患。」
中行寅嘿嘿乾笑了兩聲,「明白明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這封信是上軍司馬籍秦送過來的。籍氏本為晉國公族之後,後世代為大夫,依附於中行氏,確切的說是中行氏的家臣,曾多次跟隨中行吳、中行寅出兵打仗,關係甚為密切。趙鞅命令籍秦帶兵前往邯鄲剿滅趙籍叛軍,可以說是用錯了人,籍秦剛帶兵出城就將消息派人告訴了中行府。
絳都,趙府。
經過韓魏兩位大人的勸說,趙鞅決定連夜前往王宮向國君說明情況,請求國君處理。
就在他準備出門的時候,家臣董安於急急匆匆的闖了進來,碰見正準備出門的趙鞅,「主公意欲何為?」
「前往王宮向國君認錯,請求處理。」
「沒必要了,主公還是速速準備兵馬準備迎敵吧,范吉射、中行寅的兵馬馬上就要殺過來了,沒等你到王宮說不定就已經命喪黃泉了。」
趙鞅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中行寅、范吉射為何要如此恨他,非置他於死地不可,但現在他已經沒有時間思考這些了,因為敵人已經向他這兒衝過來了。
「我的手裡已經沒有多少兵馬了,再說晉國法律規定首先發動叛亂的要處死;我不想首先出兵。」趙鞅無奈的說道。
「現在是危難時刻,顧不了那麼多,一旦二卿的兵馬打進來,我們只有等死了;如果主公怕承擔責任,那就由我來承擔好了。不過我懇請主公還是盡快離開吧。」董安於邊說邊把趙鞅往出推。
在我國春秋時候,家臣的作用及權力是相當大的,調動軍隊、參與政事等等,正是由於這樣,就連一些王公貴族子弟也願意在世族家中當家臣。
趙鞅走出門,回頭對董安於問道,「我走了,先生怎麼辦?」
「我想二卿找不到你,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還會借此事繼續向我們發難,開戰已經是在所難免。主公走後,我就留在這裡發佈命令召集趙氏在絳都周圍的兵馬,等到人馬集合完畢,我將率軍前往晉陽與主公會和。」
「那先生一定要多多保重,本部兵馬到了之後,先生就即刻帶兵前往晉陽,切不可讓我久等。」
「主公盡可放心,一旦主公不在二卿是不會為難在下的。」
刻不容緩,趙鞅沒做太多準備即刻離開了絳都。他前腳剛離開,范吉射和中行寅就帶著人馬衝進了趙府。
一衝進趙府,中行寅便喊道:「趙鞅反賊,趕快出來。」
董安於上前道:「我家主公已隨著大軍前往邯鄲,不知二位大人帶著這麼多的兵馬,前來趙府所為何事?」
中行寅隨口說道:「我等奉國君之命前來捉拿趙鞅,你說趙鞅隨大軍出征,不可能吧,給我搜。」說完,中行寅的兵馬進入趙鞅府進行搜查。
「且慢,既是奉國君之命,為何不見內侍傳詔。若沒有國君的詔令,不得進入趙府。」董安於雙手擋住進入趙府的兵丁。
「你個小小家臣竟敢阻止我們,來人拿下。」中行寅說罷,幾個人上來將董安於按倒在地。
拿下董安於之後,中行寅的手下進入趙府進行搜查,裡裡外外翻了個遍也沒有見到趙氏任何一個人。
中行寅望了望范吉射。
范吉射道:「既然趙鞅已經逃跑,我等還是即刻返回稟報國君。」隨後命人放了董安於,與中行寅退出了趙府。
見二卿已經退出趙府,董安於當下修書,命人帶著書信前往絳都附近及各地封邑召集趙氏的兵馬,幾天後召集了大約三萬左右的兵馬。董安於帶著這些兵馬前往晉陽與趙鞅會和,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趙鞅的出逃點燃了晉國的第一次內戰,從此晉國開始了長達八年的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