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最終,古悅悅的理由歸納起來只有兩個字。
「怕什麼?」慕容硯緊逼她,不許她迴避半分。
難道這幾年他對她的好,最終就換來兩個字,『我怕』嗎?
怕什麼?她最怕的就是他這麼問她,因為她自己其實也說不清楚,更何況面對的人是他。
她平凡、她笨拙、她不起眼、她想不起自己有什麼過人之處,遇到事情習慣先心虛一下。
之前與他在一起的任何的事情,她一直鴕鳥似地在心底猛念著那句話:她是被逼的、她是被逼的、她是被逼的……忍一忍就過去了!
可是,結婚不是小事,她不想這樣忍一忍過去了。而且從理論上來說,她也算是被逼婚的!因為,他就是發號施令下來讓她去結婚,那她就只能乖乖地跟著他去。
所以,這一次,她提著腦袋逃了。可是,孫悟空怎麼逃得開如來佛的五指山?
「古悅悅,抬起頭看我。」剛才才消失的怒火漸漸地又湧上心頭,因為她迷茫的表情及害怕的眼神。
於是,本是低垂著眼的她只能抬頭,與他對視。
「這些年,我對你好嗎?」
好。古悅悅點頭。
「那你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沒有,古悅悅搖頭。
「是真的沒有還是不敢說?」
古悅悅搖頭又點頭,然後把臉稍稍側過一邊。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伸手捏著她的下巴,逼她一定要看著他。「既然覺得我對你不錯,你也沒有什麼對我不滿意的地方,為什麼怕跟我結婚?」
古悅悅仍舊沉默著……她還是不敢說話,她怕一但說錯話惹惱了他。
「那個女人跟你說什麼了?」慕容硯忽然轉移了話題,讓古悅悅的思路完全跟不上。
「剛才在咖啡館,你們聊什麼。」慕容硯的聲音裡誘導的成份很明顯。
「就隨便聊聊。」古悅悅小聲地應道。
「我不是讓你離她遠一點嗎?」如果不是有人在她面前說了什麼,她今天的狀態會跟以往相差這麼多?
「她是我朋友。」古悅悅小聲的抗議。「我也想有自己的朋友。」
「所以我不能限制你交朋友,對吧?」
對,但是古悅悅沒有吭聲回答。
「古悅悅,你覺得我為什麼要跟你結婚?」慕容硯語氣有些沉重。
這個問題,她可以不回答嗎?古悅悅有些怯怯地望他,從他的表情及眼神裡知道,她必須回答,所以——
她的回答是——
「我不知道。」
很好,她不知道。
「所以,你覺得結婚,是我在逼你,對不對?」慕容硯一語點出問題所在,他洞悉她所有的心慌疑慮。「所以你覺得害怕,怕我會控制你以後的人生,對嗎?」
她確實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嫩生生的小女孩了,他只是想把她一直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安安樂樂地過著她的小日子。
可是,他忽略了,原來小女孩也想要獨屬於自己的那一小片天空。只是,那麼笨的她,讓他怎麼放心呢?
是這樣嗎?古悅悅張著一雙迷茫的眼神望著他。
她怕他控制她以後的人生?其實她從未這麼想過啊!只是婚姻對於才二十歲出頭的她來說,確實是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現在突然被他這樣一逼,她就亂了方寸。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她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如何說才對。
「現在給你機會說個明白。」慕容硯勾著唇笑了笑,「不想結婚,然後呢,接下來是不是想離開慕容家啊?」
「我……沒有。」雖然她是有想過,有一天可能會離開。但這個時候,她怎麼會在他面前承認呢?
「沒有最好。」慕容硯輕描淡寫道:「既然你不想結婚,那就算了,本來還擔心你這樣跟著我沒名沒份別人會說三道四,你不願意的話那一切照舊,繼續給我暖床好了。」
這話是實情,可聽他這麼一說,還真不是滋味。
古悅悅垂下頭,心裡莫名堵得慌。
他想要結婚,只是怕被別人說三道四,而不是因為喜歡或愛……
這樣的理由說出來還真是讓人心塞極了!
「不過,剛才那個女人,以後給我離遠一點。」
在車子重新發動前,他冷著聲音再度警告道。
一出結婚鬧劇暫時落下帷幕,但古悅悅卻覺得自己的生活變得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了?
暑假還沒有結束,她每天都很乖巧地按時上下班,只是,以前一到中午就會打電話下來讓她一起吃午餐的男人卻不再打電話給她,好吧,也許他比較忙,算了,自己吃好了。
可是,一連三天都這樣的時候,古悅悅覺得不正常了,於是在這天中午的時候打了個電話給他,剛接通,還沒有來得及問他吃飯沒有,他就冷冷地甩過來一句,「我在忙,沒事不要打我手機。」
這句話已經讓古悅悅夠難受了,沒想到未了還有更難受的,掛機之前他又說:「這幾天下班你自己坐車回去,我沒時間送你。」
接著不僅是下班時間沒一起回去,就連晚上的時候他也不再像以往一般,到對面的客房找她或直接把她抱回他房間了,她連他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早上起來時也不見人影。
對於忽然冷淡下來的他,古悅悅有些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是不是還是為那天的事情生氣?古悅悅不明白也不敢問。
因為這事,古悅悅這幾天的心情都是沉悶的,在公司的時候也不像以往一般充滿活力了。
這幾天,不僅慕容硯不理她,就連傅明秀對她也表現出不大滿意的態度,再加上在她眼中她跟慕容硯曖昧不明的關係,前幾天更是無視地曠了一下午的班後,更讓一向公私分明的她一逮到機會就小小的為難她一下。
企劃一部裡,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傅明秀這是挑古悅悅的麻煩,但也沒人也多說一句話。
這天中午,她有一口沒一口吃完午飯,拿著手機猶豫了半天不敢打他電話。歎口氣把手機放下來後,古悅悅順手整理早上未完成的資料。
當她把資料全都複印出來時,一位其它部門的女同事匆忙走進辦公室。
古悅悅跟她不熟,但知道她是財務部的程小姐。
還沒等古悅悅跟她打招呼問她什麼事,程小姐已經把手上的資料袋放到古悅悅的桌面上。
「古小姐,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這次資料交給傅經理嗎?我人不大舒服,胃疼得利害,要去醫院看看。」
見程小姐臉色蒼白的模樣,古悅悅接過她手中的資料後,關心地問:「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幫先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我已經叫好車在樓下等了。」程小姐帶著歉意解釋道:「這位資料我剛整理好,是企劃部開會需要的內容,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你快點去醫院吧。我會幫你轉交給經理的。」送走臉色蒼白的程小姐後,古悅悅轉身往經理室而去。
中午時間,傅明秀不在辦公室裡,古悅悅把文件袋放在她桌面後就離開了。
本來不過是一件舉手之勞的事情,古悅悅不過是代人轉交文件,結果下午的會議開始沒多久,她卻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悅悅,你快點去會議室一趟,經理找你。」企劃部的秘書焦急地從辦公室外面過來急著叫她。
「找我?」古悅悅從位置上站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合約的財務部分出了問題。經理找我有什麼事?」她只是一個小小的秘書助理,平時根本不會接觸到公司重要文件,出了問題找她幹嘛?
「別問這麼多了,先去四十二樓的會議室,現在會議室裡氣氛低迷。」秘書催著她。
古悅悅雖然很不解,但還是很快地步出企劃部,搭上電梯往四十二樓的會議室。
果然如秘書所說的一般,在會議室外她就聽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不明就裡的她推開會議室的門走進去。
頓時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到她身上,古悅悅雖然兼職了一段時間,但第一次面對這樣的高階主管會議時還是緊張得有些腿軟。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她走到傅明秀身邊,「傅經理,你找我?」
傅明秀本來就有氣沒處發,一見到古悅悅一副無辜的樣子,壓在心頭的火全都湧上來了,將手上的文件夾朝她扔了過去:「你看這是什麼!」
古悅悅被傅明秀突來的暴躁行為嚇了一跳,再看一眼落了一地的文件,她小聲的開口:「我不知道這是什麼。」
「你不知道?這不是你中午放到我桌面上的文件嗎?」
「我只是替程小姐轉交,我不知道文件的內容。」古悅悅雖然平時已經養成了隱忍的態度,但卻從來沒有人這樣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訓斥她,臉上的驚慌已經明顯,腳步開始往後退。
對於發生這樣的事情,古悅悅明顯沒有很好的應付辦法,她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出去打電話給程小姐,問問看是不是哪裡出錯了,這麼想著的時候,她轉身就想往門外走。
「你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往我桌上放?」傅明秀並不打算這樣就放過她,看到她想走,不給她轉身的機會,用力朝古悅悅推了一把,害她踉蹌得差點跌倒,還好她及時扶住一旁的牆壁,不然肯定跌個四腳朝天。
「你要去哪裡?給我說清楚,文件中缺少的合約內容去哪了?」程小姐交給她古悅悅的文件有好幾頁是空白的,而那幾頁卻是最重要的合約內容。
傅明秀工作一向要求及高,對下屬也是非常嚴格。第一次在高階主管會議上發生這種事情,讓她被企劃二部、三部、四部的其它部門經理的調侃,高傲的她自然忍不下這口氣,認定是一向糊塗的古悅悅將那幾張紙給弄丟了,要她負責。
「我真的不知道。」
「別以為你有副總裁當靠山就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傅明秀氣得口不擇言。
古悅悅哪知道傅明秀根本就是借題發揮,合約內容少了,補上就好,沒必要對一個秘書助理出氣。因為合約這麼重要的事情根本不會落到秘書助理去處理。
但這幾天慕容硯一直在公司,古悅悅卻沒有如同以往一般與他同進同出,他們之間好像出了什麼問題,這些被傅明秀看在眼裡。
加上今天的會議正好在四十二樓開,所以她就是借此機會讓所有人看到古悅悅出醜。
「我才沒有。」古悅悅雖然生性膽小,但傅明秀擺明了指責她拿慕容硯當靠山時,把她骨子裡僅有的半分好強性子給推了出來。
雖然她來這裡工作確實是他帶來的,但她也認為自己從來沒有利用他的關係在工作上瞎蒙亂混。
他們交待下來的事情,她都有認認真真的去執行,除了上次曠了一個下午的職之外,這一點,古悅悅確實有點心虛。
「沒有什麼?沒有不負責任還是沒有拿副總裁拿靠山?」
「我沒有不負責任,也沒有拿副總裁當靠山。」
「你以為沒有副總裁當靠山,你能走進慕容集團一步?」
兩人競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吵了起來。
「傅經理,好了好了,大家有話好好說嘛,別嚇壞小女孩了,合約內容我已經讓財務部另派人做了,很快就能做好的。」
主持會議的經理出來打圓場,他在集團服務多年,怎麼會不知道眼前的小女孩跟副總裁之間關係確實不是『一般』,如果自己不出來圓場,到時倒霉的可能會是他。
幾位年輕的經理也出來幫腔,一面倒地幫古悅悅說話。
這時會議室的門傳來叩叩聲,大家轉頭看去,慕容硯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邊。
「發生什麼事了?」慕容硯淡然地開口,冷著一張臉走進會議室,經過古悅悅身邊時,他特意多看了她一眼,再轉頭問傅明秀:「怎麼了?」
慕容硯很少見到傅明秀這麼失態地在會議上大呼小叫,聲音大到他還沒有走進會議室就聽見了。
慕容硯這一聲『怎麼了』讓古悅悅羞愧地低下頭。
「這次的企劃案合約內容少了幾頁,剛才古小姐說是她弄丟的,我一時太生氣,情緒有些失控地念了她幾句。」
「缺少的內容今天補得回來嗎?」
「可以,財務部已經在整理了。」
慕容硯聽了之後,拍了拍古悅悅的肩膀,「古小姐,下次處理文件的時候要多注意一點,現在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工作吧。」
慕容硯的話及那一聲『古小姐』讓本來被罵得莫名其妙的古悅悅很委屈,她抬頭看著他,很想大聲告訴她,這份文件不是她處理的,但接觸到他沉靜的目光及傅明秀得意的笑容時,她轟的一聲腦子一片空白,一時忘了所有想說的話。
「我知道了。」古悅悅低著頭努力忍著眼淚不讓它落下,默默地走出會議室。
本來今天要對比定案的企劃,因為文件還沒有補齊全,只能等明天繼續,各個經理紛紛離去,最後會議室只剩下慕容硯及傅明秀。
傅明秀是故意留到最後的,她沒料到慕容硯竟然會站在她這邊,而且還出聲念了古悅悅,看來他也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護著她嘛。
因為這樣,她心情大好。
而慕容硯則是若有所思地坐在位子上,見傅明秀朝他走來,他靜坐不語地等她開口。
「副總裁,是我不好了,忘了古小姐只是一個兼職生,有些工作還算不上熟練,不該對她這麼凶。」
「你確實不應該這麼大聲對她說話。」慕容硯抬頭與她對視,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神是少見的凌厲。
這一眼,嚇著了傅明秀。在國外留學,她不著痕跡地跟在他身後兩年,又在公司工作了三年,還不曾見過他一面,忍不住地後退了一步。
「副總裁,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傅明秀見他冷漠的口吻及逼視,看得臉色都白了,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誤會做錯了什麼事。
慕容硯起身走到傅明秀的身邊,用再不清楚不過的語氣告訴她,「你知道我為什麼安排她來公司兼職?是因為,我知道在我的眼皮底下,沒有任何人可以欺負她半分。就算是給她臉色看也不行,只要她做得開心,我不但可以睜一眼閉一眼,甚至當作沒看到,隨她怎麼做。這一次我不計較,但下次你再找她麻煩,我可不會輕易就這麼算了。」
說完之後,慕容硯頭也不回走人,留下傅明秀一臉難以置信的盯著他的背影,抖著雙手摀住臉,覺得自己心中那點自作多情在他面前難堪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