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著自己的唇,都聞到血腥味了,田洱還是沒有鬆口,傻傻地盯著自己拉住那欲離開的男人的衣,事到如今,她已經沒辦法理解自己了,「……我做。」
我來做花容,我來代替她去死,我來代替她……
本已跨出步的段蒼玥回首,看到那垂著頭緊緊扯著自己衣服的女子,這個女子不管名義上還是事實上,都是他的妻子了,可這一刻他卻求自己的妻子代別人去送死,自己是何等殘酷又是何等的殘忍。
轉過身伸出雙手,將人抱在懷裡,段蒼玥還是那個溫雅的段蒼玥,還是那個對著田洱什麼要求都說好的段蒼玥。但,也是那個殘酷的段蒼玥,那個神秘而又殘忍的段蒼玥。
這個味道,這個男人獨一無二的味道,田洱有一絲貪婪地吸著,彷彿之後便是永別了,再也不能聞到了,再也不能依偎進這個懷抱了,貪戀著最後的一絲溫柔。
抱得再緊,最終還是要鬆開的。
慢慢將人鬆開,段蒼玥垂著頭,頂著懷中人的額頭,聲音還是那麼的溫和清雅,「對不起,把你捲了進來;對不起,最後還是要綁著你。」
懵怔住,田洱有些不明白地想抬首回視這個男人,卻發覺頭頂被按住,明明感覺沒怎麼用力的,卻還是按得她抬不了頭,看不到他此時此刻的神情,只聞他說:「再見。」
身前一空,從頭頂傳來的問度一散,那黛紫色身影已不在眼前。抬首望去,那人已回到他的隊伍當中,縱身跌上了馬,一聲命令之後。隊伍毫不猶豫,從他們身前快速駛過。
白清酒看得莫名其妙的,靠近同樣發傻了田洱:「那個男人到底是來幹嘛的?」先是那麼誠懇地求自己的妻子作替身,代替昏迷不醒的什麼聖女,去引開那些窮凶極惡的人;如今又不願意讓她去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望著那個灰塵滾滾的方向,田洱在偌田的林與路間發著呆,彷彿那遠去的隊伍也帶走了她的靈魂,連心跳也遠去了。
「田……」
不等白清酒有何話說,田洱一個轉身飛奔向路邊吃草的馬兒。一個縱身便躍了上去,雙腿一夾「駕」了一聲,馬兒吃疼狂奔而去。
段碧瑜一見那身手也極速的,直接就飛躍上幾丈外的馬,駕馬追隨而去,只留了白清酒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一邊嘴裡抱怨:「這些人真是……怎的就沒一個正常的呢?」一邊走到剩下孤零零的一匹馬前,悠然地上了馬,慢行而去,一點都不著急。
他當然不用急的。因為田洱很快便追上了那還算龐大的隊伍,隊伍越龐大行得越慢。將人攔了下來,田洱跳下馬來到馬車前,那那個男人還坐在馬車前的夾板上,看到田洱追來只是微微一頓,溫和的神色沒多大改變。
「走開。」田洱推了一把想攔她的護衛,一下子上了馬車,鑽進馬車裡三兩下就脫了身上的外衣,只剩裡面的白衣時。她朝外頭剛剛停下的馬蹄聲處喊:「碧瑜進來!」她知道段碧瑜已經追來一了。
段碧瑜躍上了馬車。看到田洱的模樣,又看段蒼玥那凝重的視色之後。便明白過來了,彎著腰來到躺在車後的那高塌上的花容身邊,將她的衣給解了下來。
轉首。田洱發現這個男人已經撇開了眼。
心一痛,田洱臉上沒有退縮之意。
不管這個男人心裡愛的是誰,不管自己被當成了什麼,她既然想這麼做便這樣做,不為別人,只為自己想做而已,就是被人說傻就傻吧。
二人對換了衣裳,田洱看著立在一邊的段碧瑜,「碧瑜你聽著,一定要安全將人送回魔宮,知道嗎?」這是請求,誠懇的拜託,可話到這兒,那一直昏迷的人卻醒了過來,閉著雙眼的,卻抓著田洱的手,田洱一驚,回身看到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帶著一絲蒼白之然,用那雙清澈的眼看著自己。
蹲了下來,「你放心,會安全將你送回去的,而且清酒的醫術很好,必定可以醫好你的。」本來,是安慰的話,對花容卻揚了唇,露了個極淺的微笑,「……花容……知道。」
一愣,是了,她是聖女,她也許可以預知許多事情,就像這次也知道往這個方向來可以遇到救她之人,那個人是不是自己,是白清酒。
胸口,緊了緊。
「……嗯。」田洱微點頭,動了動手,卻沒能抽回自己的手,正疑惑便對上花容的視線,她說:「你要……平安……回來。」她很沒有力氣,說話都斷斷續續的。
這麼一個人啊,一個自己都病重之人,還惦記著自己這麼一個外人。如此可愛的女子,任誰都喜歡的……
露了個笑容,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覆在那有些冰冷的手上,「我會的。」
最終,花容還是敵不過孱弱的身體,再次沉暈過去,那麼安寧的模樣,彷彿一尊完美的雕塑。
外頭,聽到馬蹄聲,應該就是白清酒也追過來了,田洱撩開車簾下了馬車,來到白清酒的面前,「我將她托付給你,你願不願意幫我守護她?」田洱知道,自己的這種要求是多麼的過份,這個狂醫只是一時喜歡自己有點與眾不同罷了,而自己卻借此三番兩次地麻煩他,還叫他涉險了。
真是,太過份了。
從來都隨性的白清酒,沒辦法拒絕如此的眼神,咬了咬牙他最終還是點首了,「我答應你。」他會答應的,只要是她提出來的,只要他可以做到的,他都答應。
「謝謝。」田洱誠心地感謝,除了感謝,她其實什麼都給不了。
一把拉住了轉身過去的田洱,「田田!」看不得她那種一去不復返的神情,白清酒忽然有種揪心的疼痛,不顧一切地伸手去抓著,彷彿這般就可以挽留些什麼。田洱回首,奇怪地看他,而他只能說一句:「小心。」
露了個笑容,「我會的。」田洱走回馬車邊,沖裡面喊了聲,段碧瑜抱著昏迷的花容下了馬車,將人抱上了馬之後,自己也躍上了馬,垂首居高臨下回視著田洱。
這個時候,普通人會說些什麼呢?段碧瑜想著,因為她不懂,她沒嘗試過,所以不懂;沒人教過她,所以不懂。可,她卻覺得,該說點什麼才能消除內心的那一股子的不安。
田洱從身上掏了樣東西出來,塞進她的手中,雙手握著她的手,緊緊的,「一定要好好地,知道嗎?」
就算,就算她不在了,也要好好的,好好地活著。
被鬆開了手,那溫度消失而去,段碧瑜愣愣地看著田洱那雙眼裡的所有感情,感受著她的掛念,感受著她的在意,終是點了點頭,「我會的。」
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會照做。
馬按原來的路駕離而去,白清酒牽著原先田洱騎的那匹馬,跟隨而去,卻在遠遠之後,很不捨地回了首,看到那個穿著一身如雪衣裳的女子還立在那兒,用那種他從來沒碰到過的眼神,遠遠地遙望著,輕風拂起她的髮絲,帶走了她的笑容,奪走了她的幸福。
走回馬車邊,夾板上的男人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什麼話都沒說,只是伸出了那修長白皙的手,那個世界,她一直抵達不到,如今,可以稍稍靠近一點了嗎?
伸出手,田洱將自己交給了這個男人,不管是生是死。
馬車裡的二人,很安靜,誰都沒有先開口,也不知如何開口。外頭是馬蹄車,還有輕輪奔馳聲,劃過的樹林的風聲帶著秋日裡的鳥鳴,麻痺了秋的悲切。
一行人,特意在一座小城裡安頓了下來,然後放出風去尋找最好的大夫。
田洱被安排與段蒼玥同一間房,因為她此時是個患了重病的病人,全城裡的大夫都來診過了,都是一個結果:脈搏紊亂,氣息虛弱,卻找不到病因。
待了三日之後,隊伍開始往西北方向而去,那是與魔宮背地而行的方向,那邊而去便出了魔宮與魔教的勢力範圍,卻也是最危險的地帶,因為一路上人煙不多,出事幾率卻很高。
只是,往西北八百里有座小城,那裡有位非常有名的大夫。
馬車開始進入無人區的第三天,離有人的地方還有兩日,田洱明白,危險越來越近了,而她能做的,繼續裝一個臥床不起的,無藥可救的病人,一個會生病的聖女。
這些日子以來,段蒼玥對也的照顧非常的體貼入微,連吃些東西都是他親手餵食的,讓她有種幸福過頭的錯覺,有種幸福之後就永遠長眠的錯覺。
「累不累?」暮色已過,天色漸漸的昏暗起來,林間本該是一片寧靜的,卻讓他們這幫過路人給打攪了,他們在這裡生火堆火,在這裡紮營安頓,甚至有人去狩獵來做晚餐。
坐在火堆邊,田洱扮演的是個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病人,此時的她睡眼朦朧無力地靠著男人強有力的胸膛,看著眼前那燒得「辟里啪啦」的火堆,出神,聽到男人在耳邊的問話,她彷彿連應都沒多少的力氣,只是微微地點點頭,逐漸又開始對著火堆發呆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