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呢,您怎麼可能殺我?」問話的人,又自己在那裡答上了,帶著一種道不明的詭異,用著無生氣的目光勾勾地看著隔了有兩丈多遠的田洱,「知道了的話,您不殺我,我也會死的,當然您也會死,您還要繼續問繼續想要得到答案嗎?」冬晴……不,也許該說是段碧瑜這樣問著。
「呵。」笑了笑,田洱又開始挪動步子了,還是那蝸牛一般的速度,一邊挪走,一邊說:「是啊,反正都得死,還有什麼可害怕的?」那是反問了,問出段碧瑜冰冷的面容下的害怕與恐懼。
撰緊了手,段碧瑜問:「難道你都不恨我嗎?」至少,她該恨的,因為她做了些非常過份的事情,非常非常的過份,大概。
「恨你?」田洱邊踱步,邊抬首望過來,「為什麼?」是啊,為什麼?
「……」怔在那兒,段碧瑜再一次被問住了,為……什麼?「因為,幾次三番險你於險境的,是我。」這樣,還不足以讓她恨嗎?
笑了笑,「雖是那樣,但我此時不也還好好地站在這裡與你對話嗎?再說,那些幾次三番當中,哪次不是你受的傷,哪次不是比我傷重?」這個人,在想盡辦法讓自己受傷,甚至好些都是置之死地的,她就這麼不想法了?
想到此處,田洱無奈地搖了搖首,這個世間的人,還真是奇怪啊,有的人為了活著不惜一切,甚至連自己的靈魂都出賣了;有的人為了死去,想盡了一切的辦法,甚至違背了自己的良心。
何苦呢?
「其實,你何不告訴我,段蒼玥其實不是表面的那麼簡單?」叫她相信,那個絕美的男子只是因為一個發小而恨死了自己。然後想盡了辦法欺瞞什麼的,她怎麼可能相信呢?那麼,當中還有怎樣的理由呢?那個理由果然還是真聖女或是聖族有關嗎?
如此想,也不無道理,田洱看了看那個抿著嘴什麼都不說的冬晴……不,是段碧瑜,於是田洱換了另一個問題:「若答不上來,你不如跟我說說。你打算跟幾個主子?」她的主子倒底有多少個呢,田洱其實好奇了。
這個人,太神奇,有些讓她看不透。
冬晴不能說哪個主子她都跟過,她只能說:「就像你看到的一樣,現在,醉蓮是我的主子。」是啊,若不是她,怎麼會如此順利逮到深居魔宮的田洱?能知道田洱有什麼行動的。只有她這個貼身丫鬟了,旁人那還得通過風聲。
笑了笑,「我想,大約不是醉蓮吧?醉蓮固然是個厲害的角色這個我在京城時就已知曉,但她方才根本就不認得你,所以我猜你的主子,不是她。」對上段碧瑜微詫異的神色,她說:「告訴我。」
這一句,是無庸置疑的,也是強硬的。從二人相處以來。田洱第一次用上了強硬的口氣。
是強硬,卻不是命令。
咬了咬唇,從來冰冷的段碧瑜垂下頭,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本該麻痺的情緒全都湧了上來,在她的腦海裡盤旋著,好久她才道了一句:「……我。是段家的孩子,也不是段家的孩子。」她從來不在意過是不是段家人,可當要在這個人面前將自己當作真相解剖之時,她才發覺原來自己其實沒有被殘忍麻痺。
因為,心臟那處,會隱隱地疼痛,是真的痛啊。
聽著,一怔。田洱卻失了冷靜地插了一句:「怎麼可能,你必定是段蒼玥的妹妹。」沒有哪些無血緣關係的人會如此有兄妹象的……一愣。自己與那個花容不也無任何關係,二人卻長得一模一樣,比雙生胎都要相似。
緊了緊手,田洱往回自己的座位,不再繼續繞屋子挪步了,背靠著椅子,她抬首看著轉了過身卻未走近的段碧瑜,難道,她真的不是?
「……大哥,到現在還覺得我是他親妹妹。」她說,「可是,我卻不是。」眼裡,沒有失去血緣的悲傷,只有冷淡,只有殘酷的事實,「這事我一開始就知道,他也一開始知道,只是後來,後來……」再一次,她隱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那是的段蒼玥何等身份,怎能容許一個不關干的人做自己的親妹妹?即便是不相信的,但他還是繼續扮演著兄長的角色,對她算不得有多好,卻也不比別人疏遠。
最後,他終找到了證明段碧瑜就是他同父母的親妹妹,因為,這世間沒有比血更濃於水之事了。
「所以,他最終是相信了,卻不知……其實,這一切都是,義父所為。」段碧瑜說到此處,也沒有愧疚之意,彷彿對她而言,欺騙一個疼愛自己的哥哥,並不算什麼大罪,即便有罪她也無所。
「那麼,你的那個義父是魔教之主,亦姓段?」田洱問了最關鍵的問題。
一切,那是那個老男人幕後驅使?
搖了搖首,段碧瑜臉色微變,「義父不姓段……不如說,沒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誰,就是我也是三年才得以見他一次,更別說旁人了。至於他是不是魔教之首,我也不清楚。」
因為,教主從來不見人的。
聽到這裡,神情一直都有些淡然的田洱,變得有些沉重,這個不知名的神秘男人是誰,他在這齣戲裡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還有,段碧瑜就真的騙到了段蒼玥以及殺華?
如果,殺華是魔宮之主那麼她是怎樣取得殺華的信任,與殺華又是什麼關係?
「那麼,你與殺華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她可以自由出入魔宮?從一開始田洱就知道她與殺華有種某種關係,她還一度以為殺華就是冬晴……也就是段碧瑜的主子,可現在看來,彷彿又不像。
這個,沒什麼好隱瞞的,「十歲那年,殺華到過魔教,當時他還只是個不起眼的少年,而且魔教一直沒把魔宮的人當在眼裡,他被教裡的一些小人暗算,是我幫了他。十五歲之後我可以離島,他委託我做了件事,之後我們便有了聯繫,即便到了段府都還有聯繫,只是……他並不知道我是段碧瑜,而大哥並不知道我是冬晴。」
一頓,「他不知道?」這怎麼可能,二人同住一屋簷下,而且,「你不是自小就跟著他的嗎?」怎麼會又變成另一個人?
田洱的疑問,在她扯下人皮面具時,變得不再那麼震驚了。
原來……如此。
「哈,一個女殺華耍著那麼多人轉,不得不說你很厲害。」田洱由衷地讚美了一句,「那麼,你是怎樣讓身才高挑的冬晴變成小鳥依人可愛的段碧瑜?」樣貌可以偽造,那麼身形呢?
二人,足足相關了少到有三寸。
用著段碧瑜的臉,頂著冬晴身體的這個人,就在田洱面前神色變得有些詭異,在田洱再次震驚的目光之中,那本高挑的身子慢慢地變矮,因為那本合身的裙子已拖地。
「……縮、縮骨功?」已經沒辦法來形容自己的震驚了,田洱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不但見識了易容術,連縮骨神功都能遇上,實在是……太激動了!
「你……骨頭疼不疼?」田洱竄了起來,走到段碧瑜的身前,驚著那張美麗的小臉,震驚半天才問出一句,差點讓段碧瑜一腳滑倒的話。
好容易才整理了一下那被嗆到的情緒,「……五歲開始,就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了。」她回答,那年她被凍傷的雙腿本該是要廢了的,卻沒想到陰差陽錯,還讓她明白了自己的特殊能力,「所以,現在並不疼。」
「現在?」那,當初學的時候,她是不是過著痛不欲生的生活?
不禁的,田洱用著憐憫的目光看著這個與自己同歲的女孩,「其實,你也不過是……」別人的一顆棋子。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太過傷人,即便她們二人都由心裡明白,但說出來卻又是另一種心情了。
回了神,「你還是變回原來的模樣吧,這樣看著讓人鬱悶。」雖然她現在的這個樣子,就是段碧瑜的容貌與身形,但讓她看著十分的彆扭。
於是,她變回了段碧瑜的容貌,冬晴的身形……怎麼說呢,只能說是個十分清秀的姑娘,眼裡的冷漠不比田洱淡,都是看盡了這個世間滄桑之人,活著對死彷彿沒有界線。
彷彿是許久沒有恢復自己的模樣,段碧瑜有些不自在,那雙白皙的手緊緊地捏著自己,看著田洱彷彿在問田洱還有什麼要問的,卻又害怕著田洱再問出些更叫她驚詫的問題。
可最後,田洱卻什麼都沒有問了,端起了那杯被冷落了許久的茶,飲了一口,「嗯,涼了。」她說。於是段碧瑜去準備了新的熱茶,而她是真的可以自由出入這個屋子的,田洱就看著,什麼都沒有說。
斂了眸,田洱其實還有兩個最重要的問題,卻遲遲沒有問出口,因為她知道,段碧瑜定是回答不上來,也不能回答的,那是關呼著二人性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