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溫和舒服的書恆,此時有些如坐針氈般地坐立不安,手中捧著茶杯卻喝不出味道來。許多時候,其實他都是簡單的一個人,雖然不善於表達,但卻是個非常純粹的,單純無盡計之事,心事許多時候都掩藏不住的,儘管一些必須掩飾起來的東西,他覺得興趣可以瞞過相當許多人,可他面對這個年輕的女老闆時,卻總有種被透視之感,所以他很不安。
「做何如此拘謹?我以為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我們即便還算不上親人,但應該也是好朋友好夥伴了吧?怎麼到了這種時候,反而覺得你對我越發的疏離生份了呢?」與之相比,田洱表現得倒是十分的坦然自若,也演得很好。
「……沒,沒有,老闆待我們很好,沒有……生份。」書恆心中有一絲愧疚,因為心虛,因不很多事,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那,為什麼你心裡有事卻不肯與我說?一個人隱瞞著就是信不過我吧,我也真是失望,努力這麼久卻得不到你們的信任,我這個老闆也是白做了初來嫁到最新章節。果然,還是其實你根本就沒想過相信我?」垂下頭,很是失落,「我一直當你們是我的好夥伴,真心待你們每一個人,不管你們有什麼事,我都希望可以盡一切能力幫助,當然,我知道我有什麼事,你們也會非常擔心,就像上上次去雨安城,就像上次我被綁架,就更這此打架傷了傷……每一次你都用心疼的目光看我,都在為保護不到我而愧疚著。這些,我都懂。」
頓了頓,「所以。我希望我的心意,你們也可以懂。而不是這般疏遠於我。」
「老闆……」睜大了雙眼,書恆聽得愧疚萬分,又更是苦澀,叫他該如何自處?
因為不安,那消瘦如菊的身子,微微地顫抖著,垂斂的眸子裡儘是痛苦悲傷……
瞧書恆那幾近崩潰的模樣。田洱也不敢再逼了,歎了口氣,「唉,書恆啊,你別這樣,我不逼你就是了。」她沒想到這人如此不禁逼的。纖弱得彷彿語重一點都能傷得他遍體鱗傷,如此之人,心裡還抱著那麼巨大的痛苦。他是怎樣活過來的?
也難怪,田洱幾乎沒見他笑過。
見田洱已站了起來,不掩飾那一臉的愧疚,書恆急著起身,「不,老闆……」他沒想過要老闆為自己而愧疚,她分明是為了自己好才來找自己,想著逗自己高興才這麼做。可是,自己呢?為了自我保護,還使這樣的一個為自己而感到愧疚了。
自己。何等的卑鄙懦弱!
被喚住,田洱轉身看他。斂去臉上的愧疚之意,展露她一慣的微笑,不管真心還是會意的,「……你別逼得自己太緊了,是我不好,不該逼你的。我只是以為這樣能讓你開心起來。是我多事了。」摸了摸那還包著的半邊臉,「我只見過書恆笑過一次,雖然極微淺的,但那也是發自內心的,我喜歡那樣的書恆,很真實,如春日裡的一縷陽光,帥氣得很。欲速則不達,所以我不該如此逼你的,明知你心裡有事已很痛苦,我還拿你取笑,我很抱歉」
所以,她不應該逼他的。
一把抓住欲離去田洱的手,「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書恆很著急,「我、我……不是不相信老闆,真的,真的。」他垂眼,「我與永兒相依為命這麼多年,除了彼此,第一次如此待一個人,您是第一個。」雖然彼此的身份有些不對等,連做朋友都有些叫人詭異,但他從被這總笑瞇瞇的人調戲開始,已不知不覺對其開放了心性,如果說還不信任她,那他真不知道這世個自己還任何過誰了。
「即便、即便有事瞞著,也必定不是不信任您,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說到這裡,那麼苦,那麼痛,生不如死了。
田洱被那微顫抖的男子給感染得心酸極了,抽回被拉住的手臂,很不客氣地將其抱住,這是個安慰人的懷抱,沒有思心的,更沒有那些什麼道德什麼女訓的屁話,非常純粹的擁抱。
「書恆啊,在我心裡,你們已經是我的家人了,沒有人會嫌棄自己的家人的,不管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不管你內心藏著什麼,也改變不了成為家人的這個事實。」她用自己並不寬的手掌拍拍對方的背,「我只想說,你的心靈是最乾淨最純粹的,是我見過這麼多人中,最美好的。」並不骯髒,絕對不會骯髒。
鬆開那僵直著身體的男子,田洱只比他矮一點,不必向對段蒼玥那般總抬著首那麼累,能平視的感覺真好。
愣愣地看著這個女子,這個明明輕浮卻又心細如塵體貼的女子,他不知該說什麼,話都卡在喉處,心裡的苦,因她而淡了不少。
「我……」像下定了什麼決心,書恆那柔和而又清澈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著田洱,彷彿有話要說。
田洱眨了眨眼,「嗯?」
「我……有話想對老闆你說,可、可以嗎?」強作鎮定,書恆盯著有一絲詫異的田洱,他決定,要說出來,至少一個人也好,也要說出來密傳!
好半響,田洱才點點頭,二人又重新坐了回去。
微顫抖的手,好容易才端起桌面上那本是他的茶,飲了幾口彷彿才能定了少許的神,「那、那是個很長的故事。」他慢慢的,說了個開頭,因為開了個頭,這才發現再怎麼難以啟齒的話,竟然也是可以說出來的。
的確是個很長的故事,長到要追溯到十幾年前了,那時他才十三歲,還是舞勺之年,青春蓬勃熱血沸騰的年紀,可他的記憶裡,只有恐懼和痛苦。
因為,那一年的他發現,自己與旁人是不同的,何止不同,簡直就是個變態!
少年蓬勃期,說白了男子有那種生理也是正常的,可是他卻不一樣,他對著同窗那一點竊竊私語對著那些有點兒出格的春宮畫的愛好一點興趣都沒有,卻整日對著比自己強壯的男子卻有相幻想!
「……那是,我快瘋了。」他一邊痛恨著自己這種變態的想法,一邊恐懼著旁人會知曉,日日提心吊膽,天天都活在無邊的痛苦深淵當中,沒有一日可得以解脫過。
「後來,後來……被一同窗的發現了我的、我的事,他先是震驚厭惡,隨後……」後來,那比自己年長三歲的同窗,竟然不滿足於語言羞辱他,竟、竟然還強暴了只有十三歲的他。那是他的惡夢,永遠揮之不去的惡夢。
因為恐懼害怕,書恆最後還是離開了學院,放棄了仕途的道路,從那一年開始,他就經家族遺傳的能力,開始從事裁縫之術,由學徒學開做起。
「因為,到了陌生的地方,沒有人認識,我也不再有那麼大的壓力,但也活得十分的彷徨不知所措,直到後來遇到了永兒。那時他才七歲,我雖然才剛剛做上裁縫,但養一個小兒還是可以的,但收留了他,一直與他相依為命。」
話到此處,他頓住了,本來,該是幸福的,至少對他而言,該是滿足的生活,可是事情卻發生在一年前。
「……一年前,我們在雨安城待了幾年了,我們幫著青樓的女子做了不少的衣裳,日過也越來越好過了。只是天不如人願,我以為我已經可以壓抑住心中的那種異與常人的……奇怪的想法,可是自從遇上那個男人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我拼盡一切不想自己胡思亂想,卻在那個時候,發現永兒竟然看上了那個男人的妹妹,而最讓我難過的是,他看上那個男人的妹妹的原因,只是因為誤以為我看上那個姑娘罷了。」
想到這個,他就覺得難過,「永兒自小黏我,他不希望我被不相干的人搶走這個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能原諒的是,他竟然、竟然為此而傷了那個男人。」
轉過頭,難得柔和的書恆也有生氣的時候。
握了握拳頭,書恆想壓制那不該有的生氣,卻又沒有辦法,他如此生氣,也是一半因為永兒竟然變成那樣不負責任的男人!這怎麼對得起那對他傾心的姑娘?
「……那,不是一年前的事了嗎?為什麼現在又因為二人鬧了不開心?」田洱很認真的做個傾聽者,到外才插了一句話,二人都搬離了雨安城來到這裡了,怎的莫名的又為了一年前的事而鬧不高興?
「因為、因為前些日,永兒看到……那個男人在這裡出現了,以為那姑娘也在,竟上門去找人家!所以、所以我才氣得打了他一巴掌,沒想到……」沒想到一直黏自己的永兒竟然生他的氣,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為了讓二人冷靜下來,他才讓拉著臉,沒想到永兒此次氣得如此嚴重,竟要搬到別的房間做工,不理他了,這實在是讓他倍受打擊。
「唉,好吧,我也終於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田洱做為中間人,完全理解了這中間的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