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恆接過畫,心中百感。
以往做衣,如果不是口頭闡述,而是接到的畫稿,通常也不過是一張,一張簡單的樣式畫,最體貼的,不過是兩張,一張正面一張背面。可眼前這老闆,她為了讓他們做得方便,每款都畫了十張有多……如此,他們怎可再說有不解的地方?
「這二款,我們會兩日內趕出來的。」他也給了承諾。
如此繁雜的衣,一件至少也得三五日,可兩件他只用兩日。
田洱笑著點頭,「好,你們做好了我再看現貨。」有了現貨之後,可以一次性讓他們裁出多件樣式,然後繡娘趕工。
如今的現貨,款式一共做了三十來款,而件數卻也不多,才百來件,是遠遠不夠的。離開業已經很近了,如今再不趕著多出些衣,到時如何是好?
這天,楚清鳳帶著十來人回來,嚇了正在作畫的田洱一跳,望著這些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大幫人,她怔在那兒一時未回過神,直到楚清鳳說,「這位都是暫借回來的,可到開業前趕工。」
他的話,使得田洱激動得忘了形,衝上去給了他一個滿懷抱,所有人便聽到那十分興奮的聲音:「清鳳,來得正是時候!」
被抱得有些暈眩,就是被鬆開了,看著那人若無其事地笑著面去那幫借來的工人,正在問話安排著工作,他也一時回不過神來,傻傻愣愣的。此時,冬晴卻如鬼魅一般閃至他身側,用只有二人的聲音冷冷地道了一句:「這是少夫人表達心中高興的舉動,你莫要多出什麼心思神農傳承者之位面診所最新章節。」
那話,帶著意味,即便再暈眩,楚清鳳也聽得出來,他是不配。
臉色變得難看,俊朗的臉容染著一絲的陰意,抬首卻見不遠處那燦爛的笑容,正對著借來的明明地位低賤的這幫普民,笑得那般的親切,那般真。
這樣的一個人,卻是那個男人的。
微微甩頭,將那心頭千萬愁甩落,斂了心神,楚清鳳上前,「老闆,這些事讓我來做便是了。」
多了十個外借來的繡娘與裁縫,田洱的現衣一日日在增多,為了更好的質料,她給這些臨時工極高的報酬,以安撫他們的專心。田洱從來不問楚清鳳這些人是打哪來借來的,為什麼可以借的來,反正這些人都正合她意,用著也放心,至於疑問,就擱心裡頭了,不去追問。
今日響午,楚清鳳領著田洱到了月光樓,田洱身後總是形影不離地跟著冬晴,此次是來商談,她還是跟著。
月光樓的門牌並不遜色於如意樓,只是位置沒有如意樓的好。月光樓建在月光大街東頭,人來人往的大街襯托著酒樓的雄偉氣派。酒樓門頭是兩層高樓,抬首往上看,目測也有十丈之高,果然不凡。田洱只是稍作打量,便隨著領路的小二哥上了內堂二樓,想來這些人是被早早吩咐過了的,直接帶他們到了最裡的,看起來也是最豪華的一廂房。
門牌:天香閣。
世界之小,連田洱都怔住不禁一番感慨了。
「……果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了。」無法形容這種乍然相見的場面那種愕然心態,田洱進了天香閣房門,也只能道這麼一句似玩笑的話。領路的楚清鳳一愣,身後的冬晴也怔然,而房中之人,卻面帶喜笑,風流倜儻地起身迎面來人。
「果真是好久不見了。」
「楚公子,向來可好?」田洱回神,上前幾步,含著笑,打著招呼。
又是楚姓。
自然,便是那位來自京城的京城四少之首的楚雨珩楚公子了。
只是,都是楚姓……田洱轉首向楚清鳳,果真見他面色有些微變,而此時就聞楚雨珩帶著笑意道:「堂兄,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堂兄。
楚清鳳從木然中回了神,慢慢恢復了他那種儒雅,「是好久不見了。」只是那儒雅中,已不再有田洱熟知的那一抹神采,就好似忽然被抽走了一般,成了虛偽的表層。
瞳孔微收,田洱看盡眼裡,沒有插話。楚雨珩回首朝田洱笑,伸著骨骼分明的手,「田老闆請坐。」
田洱頷首,「客氣。」二人坐下,楚雨珩卻抬首看他的黨兄,開聲:「堂兄不一同坐下嗎?」那口氣,那般天真無辜,就好似親弟弟的邀請被受拒絕那樣叫人難過。田洱微蹙著眉頭,看向楚清鳳,正好撞上他的視線,她微頷首,他方撩了衣擺,坐在了田洱的身側,與楚雨珩面對著。
在田洱的記憶中,楚雨珩是溫文爾雅的,是個總含著笑容豈長得英俊然逸的男子,這點與楚清鳳還真是十分的相似,只是楚清鳳時不時會露一點商人的狡詐,給人時而賴皮卻不失風雅之感;楚雨珩說話總十分體貼,可句句語語裡全是計謀與陷阱,一個不小心自行會先露陷或是掉進他的圈套裡去,這點就與楚清鳳完全不同,至少楚清鳳雖然偶爾狡詐卻不曾對她攻於心計。
揚起了唇,田洱也笑,微笑,那種如和風一般的輕柔的笑,不帶心緒不帶心神的笑。
「原來這月光樓是楚公子手筆,早知道楚公子非凡,卻不想如此年輕便厲害如此裡德爾魔王夫人最新章節。」田洱的話,有讚美亦有諷刺,只是她的語氣實在是輕柔溫婉,讓人聽得全是好聽的話。
楚雨珩也笑,溫柔的,「田老闆過獎了,這全是家族生意,我不過是正巧趕上,哪裡是自己的本事?」說著,先舉了杯,「來,為許久不見,乾一杯。」
二人同舉,在砰杯的時候,田洱分明見到楚雨珩用一種十分玩味的目光瞥了身旁的楚清鳳一眼,她什麼也不知道一般,飲著酒。這時代的酒,都清淡,自然是難不倒她的,偶爾整個千杯不醉,還是有可能的。
也許是感覺得出身邊的楚清鳳並願多待,田洱含著笑,取出了一份報表似的東西遞了過去,直言:「這是我今日的來意,楚公子不妨先瞧瞧?」有時不需要客套時就不應輾轉周旋,她此刻只想盡早談完,帶著人離開。
楚雨珩本還念著田洱的改變,此時接過那份東西先是瞥了田洱一眼,才收回視線落於手中之物上,只是簡單地掃過後,掛著笑容,「關於此事,我們容後再談也不遲。」
那笑容,就好像老熟人重縫,相見恨晚,只稍把酒言歡才參抒發那友宜之情。
田洱還未說話,他又說:「田老闆目前可是在段家?當初說是司徒木,可不知哪句真,哪句假?」
未想這男人也如此有話直說,田洱倒是有了一絲的不習慣,臉上的笑頓了頓之後,又是一個盡燦爛的笑容,連楚清鳳都疑慮她的那一抹笑時,只見她忽然站了起來,朝對面的楚雨珩繼續笑,一把奪回了那方案書,聲音極是溫柔,「看來楚公子並無洽談之意了,區區小女子也不想浪費了楚公子的閒時,告辭。」
道完,腿一抬,直接將椅子踹開,瞥了一眼還未回神的楚清鳳,那模樣就似在說:還不走等被被調戲嗎?
楚清鳳儘管不明白為何自己的老闆忽然變得如此……失禮數不懂規矩,卻也真想盡早離開,快速起身就跟著離去了。到門口處時,他回首瞧見了桌邊之人,仍含著笑意,手端酒杯,慢慢享用。
心中歎一聲,快步追上自己的老闆。
出了月光樓,田洱有種極晦氣的感覺,瞪一眼那門匾,有仇似的磨了好一陣牙才離去。
因為離得不算太遠,田洱直接就回店舖了,身後跟著兩人,看那臉色都不太好。雪衣一直在外候著,一瞧見人回來也趕著迎上去,問得好不天真:「怎樣了?可都還順利?」他這幾日一直有聽事,自然知道今日洽談也極重要的,可瞧幾人臉色都不太好,心裡「咯登」了一下,倒是奇怪了。
無所不能的少夫人,怎會未順利?
回到內堂坐下,冬晴趕忙去弄來了清茶,田洱轉首瞪了一眼那還站著像做錯事的楚清鳳,而對方卻仍是那般無動於衷地垂首帶著沮喪。雪衣一看這苗頭,以為自己跟著學生意的先生出了差池,正絞盡腦汁地想為其說好話,卻還未道出之前,就聞田洱開了聲。
「楚掌櫃,我只是想知道,什麼原因讓你變得如此失常」今日的楚清鳳,根本就不是那個伶牙俐齒狡詐奸商楚清鳳,反倒像個欠了某人百八十萬似的,恨不得讓對方宰個痛快才心安。
「……」楚清鳳無話可說,因為這是事實。
繼續垂首。
田洱大怒,手一拍椅柄,發出很清脆的聲響,驚了在場三人。冬晴一心疼,趕著上前想查看田洱的手有無受傷,卻讓田洱給阻止了,只見她滿臉的憤恨,「那個姓楚的實在可氣!」罵完之後,田洱瞥一眼一邊姓楚的,「不是說你。」
「我知道。」楚清鳳繼續垂首,也並非一味地在認錯,而更多的是在想補救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