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靠得太過近,田洱快被盯出汗來了,殺華卻沒有打算離開的樣子,盯著田洱,在田洱以為他有什麼舉動之時,卻退開到一邊,負手而站,聲音輕傲,「沒有我不知道之事。」
「……」這人也忒自戀了點。
回到自己的軟塌坐下,田洱也從容一派悠揚,帶著一絲譏諷,「既然你如此厲害,不如說說我打哪而來,為何而來?」不是沒有他不知的事嗎,就讓他猜猜唄。
田洱,不過是玩樂心起,隨意這麼一問,因為她十分確信,不可能有人知曉她的來歷。卻不想,在問完之後,那明明張狂且傲慢之人,卻頓在了那兒,臉色驟變,神色詭異的難解。
唇一抖,田洱睜大了雙眼,有一絲不敢置信,連聲音都變了,「……你,難道你知道?」不,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知道。
殺華並沒有回答田洱,只是用一種萬年冰山上的寒冰目光看她,似乎她便是他血海深仇的大仇人似的,那目光中帶著無比怨毒的狠,和不能手刃的痛苦。田洱張嘴,卻什麼都沒來得急說,只能看著那一身妖冶的男人甩袖而去,什麼答案都沒有留下,只留了一堆難解的疑問。
這男人,為什麼要這樣看自己?為什麼……
夜不眠兮,人消瘦。
一夜間,田洱神色就憔悴了不少。
在與花如夢見面時,她才提了精神,想起昨夜的不歡而散,又有一絲的不自然。也幸在,昨日的不歡而散,並未有影響今日的二人見面。
花如夢是以上賓的身份入住段府的,一大早便被人伺候得周到,而田洱待一切準備妥當便邀他一同出門戰國征途最新章節。並不是第一次到田洱的那店舖,只是這次裝潢到了尾音,也裝飾得十分特別,使花如夢不禁感歎了一聲:「妙哉!」
一番觀賞之後,二人坐在堂中,開始磋商,田洱的本意,是要接收花繡莊每次做下的失敗之品,以一個合理的價格。按理說,堂堂花家,是絕對不能讓這些次品流入世的,免影響了花繡緞的名聲。因此,田洱提出了不用以花家名號出貨,只需另起一個無名小分號便足矣,這是最大的方便之處。
「按理說,花家也不在乎這一點得失,但……」商至此,田洱再言明一次,「我雖不懂養蠶織布,不知其一道又一道工序如何,但總還是明白這是一個漫長且花時花力花費的過程,一匹布所花下來的,可不僅僅是金錢的流失,亦是坊娘與繡娘們的血汗。儘管到了最後成了次貨,上不了檯面,但也不應該就此消毀,您說是不是,花公子?」
這些話,原在自己爺爺那兒聽過,此次由田洱親口說,又是另一番感觸,所以他點首,以表贊同。
田洱繼續,「而我們店,做的是普通人的生意,儘管從花家購來的是次品,但對於普通人家而言,那是遙不可及的追求了,與其消毀,不如讓我們做成現貨,受益於大眾,可不妙哉?」
得益於人,得益於已。
她知道,花家的次貨是絕不能上台的,亦不會為了不浪費而做成下人工服,讓奴才們穿。誰願意每天在自家看到自己的失敗品在面前晃來晃去?
種種原因,導致了,所有的次品,必定全數消毀,煙消雲散。
好好的一匹布,就因染時色澤不是那麼鮮艷,便成了次品;好好的一匹布,就因織工稍有些鬆散,便成了次品;好好的一匹布,只因烘曬得不及時,染了一絲霉便成了次品……
又加,花家對緞子的要求極為嚴謹,絕不容有一絲一毫的差池,導致一年下來,毀掉的已不計其數。其成本毀去不說,也毀去了不少人的人工與精力,這是極為重要的。
然,田洱就是要回收他們的這次要銷毀的,對她而言極期珍貴的次品。
「我會將這些料子,做成不同款式的衣,現買現賣。我有信心,這生意定能做得火紅。」田洱眼裡,閃著光芒,就像一樓朝陽,那麼明媚,那麼刺目。
花如夢覺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吸走了。
這次談成,是預料之中。本來段蒼在花府與老當家談時,已透露了不少,若無意,花老太爺也不會讓自己得意的孫子千里迢迢過來談此生意。而花如夢,不管是站在花家立場,還是商人行頭,亦是私人關係上,都必定會贊成的。
對於一個愛緞喜繡之人來說,沒有什麼比挽留這些成品於世更讓人高興了。
談成。
田洱笑瞇瞇地帶花如夢看了她做成的現貨,最初只是一些極常見的深衣、曲裾、短打種種,後來他慢慢發現了,這些衣都經過改良了,深衣更加的高雅,短打更加的舒適。花樣也繁多,繡工配飾極為特別。
雙眼儘是驚喜:「……這,全是你想的?」花如夢從來沒想過,如此普通的料子,能製出如此……別緻的款式,他是萬萬沒想到的啊!
田洱回以一笑,「這些全是按我畫的稿子做的,雖然有一些做得不完全盡致,倒也七八分了。」雖然她畫圖,可畢竟還是不懂繡與製衣,所以繡娘們做出來,總有些落差,不過她要求並不嚴格,也就出了現在的這些模樣。
通常這些畫稿是不能讓合商所見的,同行非議嘛。不過田洱還是非常信任地,將原稿給了花如夢看,他那雙清靈的眸子,染上了田洱從來不曾見過的色澤,那般生動如明月。
這般的他,才是本質的他吧?
田洱感慨,「如何,你代表花家,做我這鋪子的應頭商妖鳳邪皇:傲世狂妃。」
這個並不是十分得利的合作,對花如夢而言。因為,若同意了,便只能用默默無聞的小商號來合作,並非掛著花家之名,也就是說,他得從頭開始,就跟白手起家一般了。
只是,田洱這一問,多餘了,因為花如夢早已被這些稿圖給吸走了魂。
談成這交易,田洱高興,讓她更高興的,是那楚清鳳午時便來到舖位與她報道,田洱大笑一聲,「老天對我田洱果真不薄,今日雙喜臨門,高興,痛快!」
別說楚清鳳不瞭解田洱,見她如此豪爽的笑與話,便是怔在那兒了,就是花如夢自覺二人算得上有些相熟,也被如此的田洱給震得遲遲回不了神。
如此明艷照人,如此美麗動人——
被盯得狠了,田洱收斂了些,卻仍是笑得高興,「我已讓人在如意樓備下了酒席,二位不嫌棄,便讓我今日做這個東了。」這是她第一次做動請人吃飯。
「好說。」
「恭敬不如從命。」二人自然不會掃了她的興。
如意樓上回去過,是去找段蒼。
就因為是找段蒼,那裡的店小二與掌櫃的自然是認得田洱的,如此特殊的一位貴人,哪能不記得?
三人到了酒樓,掌櫃的親自帶幾人到二樓的雅間,紛紛有佳餚上桌,氣氛倒是融洽和諧。花如夢除了對繡與緞十分挑剔之外,其他東西都不太計較,對於飲食也不曾講究;而楚清鳳年紀雖輕,卻是個見過世面之人,對於這種豪華奢靡的酒席,倒也司空見慣似的,神態從容自在。
田洱看在眼裡,不動聲音,依舊笑瞇瞇的,一副極高興好說話的模樣。
「來,我們合作愉快!」田洱舉杯,二人自然跟從,三人幹過之後,方動手進食,。
不過,吃飯從來都是次要,相談才是緊要。
對於刺繡這一塊,花如夢極為精通;對於經商這一方,楚清鳳十分瞭解。田洱光聽二人道說,已收益不淺,對二人頓生欽佩之意,同時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果然還是太稚嫩了些。而,二人對田洱,除去她的身份,慢慢對她本人好奇心也十分盛,特別是楚清鳳,今日是第二次見她,對於過去的那些流言完全在談過之後便推翻了。
幾輪下來,三人談得很投機,也喝了不少的酒,有了些微熏,意正濃,楚清鳳爽朗一笑,「好!今日實在是高興,有花公子如此……叫人不得不敬佩!還有少夫人,巾幗不讓鬚眉,我楚清鳳是三生有幸了!」舉著杯,又要干了。
田洱笑說:「別再干了,這還青天白日的呢,一會酩酊大醉,成何體統?」
聽見她含笑的話,也知她說得言不由衷,楚清鳳又笑了,「這話若從旁人之口道出還有那麼幾分真理在,若從少夫人口中說出,那便只是一種笑話了。說實話,在下見過形形色色不少人,上至官宦千金下至蠻夷野婦,從來不曾見有過如同少夫人這般、這般另類特別,如此……驚世震俗!」
額角一抽,田洱飲了一口清酒,說道:「我就當你這是在誇我。」
「自然是在誇你的!」楚清鳳估計是真喝多了,神色有些迷離,態度也隨便了許多,不再拘謹了。「我對少夫人你可的仰慕那可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嗯,就是這個意!」
與花如夢相視一眼,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