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少婦,在拍了四十多下後,小少年「噗——」一聲,自喉裡吐出一口濁氣,全紫青的臉,慢慢地恢復了。迷迷糊糊的,嘴裡喊著:「……娘、娘……別、別打了……」
聽得,田洱心揪痛了。
轉首,狠狠地瞪向那不得靠近的少婦:「他到底犯了什麼事,使得你用如此毒手?你可知方纔他已在閻王殿走了一圈?」她的質問,聲色具厲,問得那少婦怔在那兒,臉有愧色,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抱起仍是迷迷糊糊,臉上一把淚水的小少年,田洱沖不認識的下人問:「他的住所在哪?趕緊帶路,還有,趕快去請大夫!」
也不知是不是那厲顏氣場散發,那些下人也只猶豫地看了少婦一眼,竟也懂得分工,一方人去尋人,一方帶路。
從院庭到屋子,並不遠,都是同一院的,裝飾雖談不上富麗堂皇,卻也貴氣宇落,看著像個小主子的臥居,想來應該是小少年的住所了。
當大夫趕來時,花家主等人也聽聞了此事,趕了過來。老當家一臉擔憂看著床上那被夢魘折磨得不醒人世的小少年,痛著一張老臉,「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話,帶著厲色與痛心,使得在場的所有花家人都恐慌著,趕緊垂首,卻無人敢說話。大夫此時正在細細地檢查著,不理這些外事。
原聽下人慌慌張張說了個大概經過,料想那紅衣客人大概是田洱,跟著老當家一同過來的段蒼,果然瞧見田洱立於床頭,便很自然地走過去,將人牽近身側,細聲問:「怎麼出來了,不歇歇?」
田洱此刻的臉色仍是十分的不好,她雖然不是個多事的,卻容不得誰虐待小孩,被這麼溫柔一問,心中更惱,瞪眼向那垂首拽著絲巾的少婦,似乎恨不得上前就兩耳光武臨九霄最新章節。
那深仇大恨的目光,看得段蒼心驚,握著田洱的手更緊了些,似乎真怕她一個衝動,鬧出個無法收拾的後果來。屋中,驀然變得沉默比無。
那大夫,看來地位也頗高,一見他診完之後,連花老當家都恭敬地上前溫聲尋問:「伊神醫,我孫兒如何了?」
被喚神醫的那大夫不太賣賬那花甲老壽星,而是轉向屋裡的大伙,「方纔是誰沖這小娃背醫?」他的問題很奇怪,在場的人除了一人,其他人都聽不懂,所以,這一個人,便站了出來。
「是我。」站出來的,便是大動肝火的田洱,儘管她此刻很不高興,卻沒有遷怒到無辜的大夫,臉色溫著沖那伊神醫開了口,「大夫,這小少年,可無大礙了?」
伊神醫一呆,竟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老臉都怔住了,「是你?」一臉的不敢置信,「……你,懂醫?」
眨了眨眼,田洱只是輕點了一下頭,什麼也沒說。
伊神醫瞭然,終於對上了著急的花老當家,開口就是:「花太爺子,你該好好謝謝這位姑娘,若沒有她,就連老夫也救不了你孫兒。」這話,似乎在自我證明,他這神醫是相當了得的,至少連他都救不了的人,估計也沒人幾人能救得了的。
邊道,邊從藥童背來的藥箱取出來一個瓶子,沖那藥童吩咐,「你給這小少爺上藥。」
那藥童年紀關不大,也就十四五左右,非常聽話地含首,「是」了一聲之後,也不問上什麼取,接過那瓶子,便掀開床上小少年的手臂,那一條條鞭痕赫然顯入眾人眼簾,所有人抽氣,而那藥童卻泰然地上藥,似乎根本不管因何小小孩童會受如此傷害。
「怎麼回事!」這回,花老當家是真的發飆了,那嗓子一吼,氣得身子都在發抖,這一吼,全屋的除了外人,和攙扶著他的花如夢,其他的全都跪下了。
伊大夫讓他的藥童解了少年衣,好上別處藥。
而,被瞪的那個少婦,除了瑟瑟發抖,臉色慘白,卻是抿著嘴一個字都不說,眼中有著一絲倔強在裡頭,花老當家也是要追究的,衝著那少婦質問:「你是幻兒的娘親,你說!」
一聽這話,田洱雙眼都瞪大了,似乎整個天都要掉下來似的,整臉的不敢置信,猛然掙開了男人的手,衝了上去一把就將人給從地上拽了起來,看著少婦那發白的臉,她的氣一點都消,反而更怒了,心寒得她全身都在發抖,「你、你竟然是他的娘?你是他的親娘?」那震驚的質問,也驚呆了一旁的所有人。
少婦被質問,無話可駁,她此時也懊惱的,可是,除了懊惱,她還能說什麼?
有下人回過神,要過來阻止田洱的舉動,卻讓冬晴快了一步擋著,不管她的少夫人要做什麼,必定是對的,於是,她必定站在少夫人的一邊。
似乎證實了自己的問題,田洱雙眼瞪得老大,聲音都顫抖了,「……你、你怎麼能?怎麼能如此?他才多大,你知不知……你竟然還是他的親娘!」她悲切地搖著首,「虎毒不食子啊,你憑什麼,你憑什麼……他還這麼小……」如果,方才不是她一時多事,多看了一眼,現在床上這條小生命,就煙消雲散了!
「……他剛才,死咬著唇都不讓自己哭出來,卻在夢魘裡喊著叫你不要打了,你、你怎下得去手?!」她原只是以為,只是小小的教訓,從不知真能虐出如此嚴重的程度。
猛地甩開了一臉痛悔的少婦,田洱冷冷地道了三個字,「你,不配。」不配為人娘,不配為人母,不配為人。
甩頭出了這屋子,段蒼也不管他人家事,與老家人道了歉,花老當家一臉羞愧,「讓花老弟看笑話了,這……唉毒婦女配最新章節!」今日,可是他的大壽,鬧了這麼一出,真是顏面都盡失了。
點首,「家家有本難唸經,老爺子也莫傷懷。」
客套一番,也追著田洱的身影離去了。花如夢攙扶著自己的爺爺,也心疼著自己的弟弟,望著那離去的倩影,他心中百感卻無處可洩。而此時,聞訊趕來的,有花如夢的父親,還有花家的一些叔叔伯伯嬸嬸伯娘。
有看好戲的,亦有心憐糾疼的。
此事,鬧得並不大,畢竟是家醜,不可外揚。
回了原先的客房,田洱的痛心未消,氣也未消。她沒有試過為人母,但是怎麼也不懂,一個人怎樣做得出來?
「莫氣了,那少年大夫也說了,明日就該醒了,無大礙的。」段蒼進來安撫,但田洱一聽就更氣了,瞪著眼,「什麼叫無礙?如果當時我不在,他早就沒命了,由得你們現在說風涼話?那、那孩子才多大?才那麼一點大!」
即便是遷怒,田洱也不覺得自己現在吼得有錯。
被吼了,段蒼也不惱,臉上仍是溫和的,「這只是意外,我看那少年的娘親自己也不知會如此嚴重,懊惱極了。」
的確是不知的,打慣了的人,怎知這麼抽打孩子會送命?
就是因為他們知道不會出人命,所以才做得如此肆無忌憚!
瞪得眼都紅了,「意外?你們滿口的仁義滿懷愛無疆,卻認為打孩子是理所當然的嗎?打在他們身上痛在你們的心上?別放屁了!打在他們身上,必只會痛在他們心上!他們有自己的思想,他們是有意識的,也有人權的,你們沒有權力想動手就動手!」
被虐成那般,怎可為父母?
她就從來沒有被家人打過,她的哥哥小時那麼調皮都沒有!
一愣,段蒼從來沒聽過如此的思想,他雖沒孩子,卻知道天下沒有不打孩子的父母,但田洱的新思想,新說法,卻那麼的另類獨特,他一時竟答不上話來。
想起,那孩子死了一圈回來,迷糊間都只記得喃:娘,別打了……
聽著,那麼叫人心酸。
根本就不是第一次了,這種恐懼都深深地烙印在了那小孩的內心,刻骨了。是怎樣的父母才下得去手?是怎樣的理由,非要如此虐待自己的親骨肉不可?
捂著嘴,田洱防止自己哭出來,可雙眼全迷了水霧,「這女人怎的不知愛?難道非要失去了,才知道痛嗎?旁人想愛,都沒有辦法,想疼都沒有辦法疼了,可她呢?可……她呢?」
那麼身在福中不知福,還如此作賤自己的親骨肉。
「……」段蒼輕輕地將淚滿面的田洱擁進了懷裡,緊緊的。他知道,她必定又是想到什麼傷心的過往了,想到她已不在的家人了。他不知她有怎樣的一個過去,更不知是怎樣的一個過去。才孕育了如此的她,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這麼緊緊地擁著她,什麼也不說。
埋在男人的懷裡,田洱是哭了。
是,真的想家人,想到她的親人,想到從不對她打罵的父母哥哥,想到疼她愛她入骨的家人……想到,離別時,明明痛不欲生,卻在她面前,表現在那般快樂,只為了讓她走得安心。
「……我想他們……」哭聲中,隱隱可聞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