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路趕得讓田洱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是試過路途漫漫半個月,但那好歹是幾日的路程硬讓她給慢慢折騰出來這麼久。而此次這路,是要近天的路,非趕五天,不想死才怪。
這是離城還有大半日路的郊外林子,樹葉正茂,夏意正濃。
在一株矮松下,一風華絕代的黛紫衣男人膝蓋抱著紅衣少女,少女臉色慘白,是正暈眩過後,神智混沌之中。便聞,男子帶著心疼問曰:「可好些了?」接過一邊丫鬟遞上來的清水,給少女餵上。
少女無力說話,只是痛苦地擺了擺手,飲了一口,再漱漱嘴,往樹根吐了,如此三番兩次,二人才離了矮松,回到大道上。
「還有半日路,你且再忍一忍。」男子再開口,這正是段蒼一行人。趕了幾日路,就是體力再好的田洱,也暈車吐了個死去活來,這會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聽段蒼那柔著聲音的話,也只能半閉著眼擺手,意思一切隨他決定。
無奈,段蒼瞧了瞧天色,又瞧瞧了這路勢,最後摟著田洱的手一使力,二人躍上了他的駿馬,「還是騎馬好了。」他邊說,邊讓田洱一手搭在馬鞍上,以免這人不一個不穩又跌下去。
原先不是沒被段蒼帶著騎過,因為是趕時間,跑得也快,半日下來田洱大腿間就模糊了血肉,段蒼大駭,也就不再給她騎馬。可看她這吐得連內臟都快出來的模樣,心也有不忍。只剩半日的路了,騎慢些,應當無礙的。
虛弱地點點頭,也只有這種時候,田洱才聽話且乖巧地依順著段蒼,閉上眼全身的力都靠在男人那結實的胸懷上,連臉紅都沒辦法去想了。
朝邊上的冬晴等人擺了擺手,示意跟上。低眸瞧見懷中人那略安逸的模樣,段蒼眼中含著笑意,策馬而去。
到雨繡城,似乎早有安排,段蒼策馬到了一家宅院口,已有人迎在了那兒,他也不管迎人,利落翻身下馬,將馬上的田洱抱了下來,雙手仍抱在懷,並未將人放於地,便直往裡走去。
「當家——」迎人與守門的,都認得他,一見趕緊垂首問安。
田洱睡得有些迷糊,又加上幾天不舒服,今天吐了個死去活來,此時雖然有些扭捏卻也不是真想自己下路行走,她倒是清楚,一下地自己定是兩腿發軟直坐地上的,反正這名節什麼東西,又不能當飯吃,而且她從來未有介意過位面無良奸商。於是便心安理得靠在男人懷裡,隨他的意了。
這院子並不大,也就一四合院,沒有裡層外層。進了大門一併瞭然。
進入了一屋子,段蒼想也沒想,就進了左邊的那房塌,將懷中之人放下,聲音輕柔,「這是段家小院,比客棧酒樓清靜不少,你安心歇著。」邊吩咐,邊扯了扯被褥,給她掖好。「我去吩咐冬晴做些湯藥給你治治。」這暈車和體虛是得喝點東西補補。
田洱實在是難受,終於下地了,心胃隱隱踏實,聽男人的話,她也很乖巧地點點頭,緩緩地閉上了眼。段蒼見她睡好,心才鬆了下來,正要出去,卻見自己的衣被那白皙的小手拽著,心一頓,終還是在床邊坐了下來,哪兒也沒去,連對那繡莊的人報通都未做。
有些耽擱,不過夜裡,他還是讓人到了地主上報了信,明日大喜必定到。
歇了大半日又一夜,田洱第二日起床時,已然活蹦亂跳生龍活虎了,一臉的明艷笑容,對著那向來溫雅的男人道了個早,「早啊,睡得可好?」她倒是睡得好的。
段蒼溫和一笑,「好。田兒睡得可好?」問著,手也不閒,在桌面盛了兩碗特製的肉粥,之後才拉人坐下,「來,先食了早點,晚些我們再上門。」
昨日吐了個精光,現在自然是餓極,田洱也不客氣,而且有些粗魯,三兩下就將肚子給填飽了,甚至吃得有些過飽,極不雅地打了個飽嗝。逗樂了一邊侍候的冬晴,惹笑了溫雅如玉的段蒼。
今日的田洱,仍是一襲的紅色寬腰帶深衣,顯得高雅而溫婉又不失家門風範;腳下一雙水米紗笏頭履鞋。今日的段蒼仍是一身的黛紫,卻是扎腕曲裾深衣,一雙雲頭高靴,瀟灑風流。
二人相貌非凡,沉魚落雁,俊美超群,一到那喜堂,全堂驚艷。也好在,這花府的管事懂禮,請二人到了內堂,免了那些人的好奇,不久,竟是壽星公親自來內堂見了二人。
那是個一身重衣的男子,看起來不為過六十不到,卻是六**壽的花家老當家。
入來人拈著衣袖,笑容滿面,春光喜顏,「段老弟來了,實在是老朽薄面啊!」花家老當家笑呵呵地先拱了手,段蒼也趕緊禮周全地拱了回去,一臉溫雅,「今日是花當家大壽,小輩得飲一杯喜酒,甚已榮幸。」說著便讓隨身送上了大禮,笑瞇了那老頭兒的眼。
「哪裡哪裡。」花老當家笑回。
「客氣客氣。」段蒼回。
不理這些人的虛假客套,田洱雙眼從方才起,打人入門進來就一直未離開過那老當家身後的那年輕的,貌美的——男子。
「這位是?」花老當家瞧見田洱出神,不禁疑惑。段蒼拉過發愣的田洱,一手摟腰,似乎在向什麼人以示所有物之嫌,「內子,田洱,洱海蒼山,正是我二人情投之意。」
一聽,不止田洱,就是那花老當家都臉微紅,一臉笑容,「呵呵,年輕人,好!」他朗笑地拍了段蒼的肩一掌,就不再管田洱的,而是讓身後之人上前,「這是我孫兒,花如夢,是我從多子孫當中,最得意的,也望段老弟往後多多關照才好!」
段蒼掃了一眼那年輕人,一笑,「這是自然。」
不錯,正是那男不男女不女的花如夢。
不。不能說男不男,女不女。今日的花如夢,一身藏白儒子深衣,腰間一枚青玉,頭頂白玉冠。如何看都是翩翩公子清雅如菊,竟無一絲那日的嬌媚之態。
也難怪,田洱方才看得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