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提心吊膽田洱會一個心血來潮,非要去周家不可,段碧瑜都覺得自己像個下人似的小心翼翼侍候著了。好在田洱似乎真沒那個心思,由城東往城南逛,並未要到城北的打算,這才使她稍稍地鬆了口氣。
「你一直在緊張幹什麼?」瞧見段碧瑜好不容易鬆下一口氣,田洱問了一句。剛松下氣這一問又提了上來,段碧瑜畢竟年小且生性純良,哪裡懂得工於心計?所有心思都放在臉上不懂隱藏,這下有些慌張地不知搖哪只手了。
「沒、沒有。」越說越緊張,事後她倒是想明白了,沒事自己緊張什麼?
淺淺一笑,手一指,「那是段家的商舖嗎?」那是一家綢緞商家,大開著的兩道大門,倒也客流絡繹不絕,生意興隆得緊,只是上頭並未有掛著段字號。
往那邊一看,段碧瑜一掃方纔的慌張,「嫂子……田田果然好眼力,正是段家商舖。」有些得意,段家的商舖向來生意興隆,而這一家雖未有掛著段家號字,但卻有段家標識,那標識在田洱那紫紅玉上亦是有的,所以她猜測是段定標誌。
正得意,卻看見田洱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段碧瑜眨了眨大眼,「我……說錯了什麼?」還是,叫嫂子更好一些?
輕輕搖搖頭,「不是。」田洱神色不再那麼溫和,而是帶了一絲絲的鄉愁,「……我家人,也是這麼喚我的。」總是田田前,田田後。
離家,已近半年了。
「嫂……田田是想家了?」對於田洱的身世,別說段碧瑜,就是整個段宅裡所有人都好奇,就是段蒼亦如此。如今她的身份被設在了段家,可在段家以前,是在哪兒的呢?是怎樣的人家之女?
她從不說,所以無人得知。
輕揚嘴,微笑著,「走吧,去挑挑衣裳。」田洱往那家綢緞鋪走去,留了段碧瑜儘管好奇,卻也不解。是怎樣的家庭是讓人難以啟齒的?
這家綢緞鋪店面挺不小的,這兒已屬城南界,這邊不似城東那邊休閒,處處都是商業。商行極是豐富,人流也旺,自也形成了一種魚蛇混雜的局面。這裡有來自各地的商販,甚至連異族他國人都有。田洱問了一下,方知曉,雨容城並沒有十分知名的特產,卻是全雨國商業最繁華的城池之一天元神訣。這裡的繁榮,可與京城相比。
店裡原是小二哥在接待,那掌櫃的一看到兩貌美如花的姑娘往這兒走,趕緊就迎出來了,笑得十分親切,「喲,二位姑娘,是來挑布啊,還是做衣啊?」
這掌櫃的四十出頭,模樣普通,卻長得慈眉善目的,給人十分親切之感。他不認識田洱,自然是不知她的身份;段碧瑜也甚少到段家產業上去露臉,識她的人也自然少。這會兒,掌櫃的也只將她們當作客人,當作衣作富貴似乎大有來頭的客人。
田洱一邊手摸台上的一匹匹布,一邊隨意應了一句,「這兒也可以做衣嗎?」
一聽,掌櫃的笑容更可掬了,「可以,您想做什麼樣的衣服本鋪都能做到。」這是承諾,商家的。
「什麼樣的都能做?」這會兒,田洱終於看了一眼掌櫃,她要做的衣服,可不是什麼人都會做,「若承諾了卻做不出來,我可會不高興的。」她向來極少會不高興,而她不高興,就是段蒼都有些畏懼。
一聽,使客人不高興這種大事怎麼使得?掌櫃的立馬拍胸保證,「客人放心,咱們商舖可不止這一句,定讓您乘興而來,高興而歸,保您滿意。」
瞧這勢頭,段碧瑜倒是好奇了,「田田你要做衣裳?」府上的人,要做衣,都是讓產業下的人上門量身而做的,何需在外頭讓一些不相熟之人做?
點點頭,「我想做幾套衣服,以備日後做。」
「日後?」不知怎的,段碧瑜一下子就想到了日後的衣裳,不會是鳳冠霞帔吧?「你、你是要做……」她的聲音都有些變了。
田洱瞥她那撞鬼似的神色一眼,「你想哪裡去了?只是做些日常衣服。」她倒是懂小丫頭想歪了去了。
鬆口氣,「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那種衣,窮人家自然都是母親給親手做的,而像他們這些大戶人家,也必定會請人,在父母親自監督下做,一針一絲都不可馬虎的。
笑了笑,「我又未必真會嫁於你哥,就是嫁了也不會自己做那種衣服。」儘管,她年少時也曾幻想過,未來的自己的婚紗必定得自己親手設計才行。
可,那也是年少時的小小夢想罷了。
轉回頭去對上那仔細聽著的掌櫃,「掌櫃的,料子就只有這些嗎?」雖然堂鋪中擺了不少,邊上的牆上自低處到高處,一格格擺了更是豐富,可是沒有她滿意的。
一瞧,果然是個大客,掌櫃的馬上會意,「哪裡?咱們鋪還有更好的,您若喜歡,往內堂瞧瞧去?」一邊問,人已擺著手請人往內堂去了。
內堂跟外鋪差不多大,格局有些不一樣,沒有櫃檯,只有所有的格架,上面擺著一匹匹的料子,分得十分清楚,不像外頭的,同一料子不管什麼顏色,都堆在一塊兒。
手一擺,「這匹子,是正好的江南秀緞,叫錦雲緞;今年他們家收的貨不足,只做了一百匹子,咱們鋪就收了十匹;在整個雨容城,只有咱們鋪的連號才有,不信您可到別家去問問,保證他們家是沒有的。」
那錦雲緞,就是田洱這種外行,也看得出做料子做工十分精細,緞子光滑柔軟,摸上去,夏日裡透著微涼,十分隔熱,是匹好緞子。
瞧田洱這滿意的神然,掌櫃的可有心情了,趕緊手一擺,是再過去的一匹,那是一匹雪白的料子,上頭繡著雪白一片,什麼花式都未繡上;只有臨邊處,竟用銀絲給透了集邊。
「這一匹可是大有來頭,您瞧啊,有哪一家料子有如此白如雪?這料子做時,要染上什麼顏色不可以?獨獨這白色,純天然蠶絲一根根清織而成的,從頭到尾,只有五個人碰過,其中絕不經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