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中暑清醒後,還是看起來有些疲倦又有些病症。兩人也說過話了,雲煙也不可能不管他。忙裡忙外的打理他的一切,把他照顧妥帖的無微不至,乾淨清爽的靠在床上被喂粥,整一個大寶貝的級別待遇,不知道翹起的唇角偷偷盛滿多少幸福。
晚上睡覺前,雲煙怕他中了暑嫌熱,想讓他一個人睡著徜徉,就準備收拾佛室的床鋪過去睡。胤禛一見臉就沉下來了,連小順子送來的藥都打翻了。
雲煙出來問怎麼了,胤禛躺在床上就扭頭悶著不說話,小順子站在一邊苦著臉。雲煙停了停,給小順子擺擺手示意讓他下去再煮一碗。小順子才如釋重負的忙收拾了碎碗藥汁下去。
雲煙也不說話,慢慢走過去坐在床邊,抬手去摸摸他額頭似乎不燙了。
「哪裡不舒服?」
胤禛才像被順毛的獅子,轉過頭來沉聲道:「佛室裡通風不好,你收拾它作甚」
雲煙一聽才明白,動了動睫毛輕聲道:「怕你中了暑氣嫌熱,我去對付幾個晚上。」
胤禛濃眉又攏起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不熱」
雲煙無奈的看他,點點頭。「好」
胤禛這才稱心,待小順子又小心翼翼端藥上來,雲煙親自餵他喝了,一切安然。
夜裡吹燈上床睡覺,雲煙爬上去盡量往裡睡睡,不想自己散發的體溫讓他感到熱。他卻不領情的往裡蹭,最後直接摟上來。
雲煙有些緊張,在黑暗裡推他輕輕皺眉道:「熱」
胤禛悶聲道:「我有些頭疼,難受。」
雲煙一聽就摸他額頭,準備起身來。
「不燙啊,不是剛吃過藥?」
胤禛卻不放手,低頭抵在她肩頸上顯得有些難受。
「你別動,也許一會就過去了。」
雲煙對此只能作罷,由著他把頭擱在頸窩邊,溫熱的呼吸。他也倒沒有其他逾矩動作,雲煙也就漸漸放鬆下來,想等著他好些,要再不好些得起來叫人請太醫。忙了大半天,疲倦至極,慢慢的自己也沉到睡夢裡去。
而她頸間那人,慢慢睜開眼睛,在她喘息的小唇間落下輕吻,才重新把頭顱枕到她胸頸間,嗅著她特有的氣息睡去。
早上雲煙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大半張臉都側趴在她胸口間睡的酣甜,不由得面上發窘。
白日裡,王府裡各房都派人來問安,還有送些羹湯。胤禛要清靜不見只傳話下去說無大礙。而各房的心意頗都是花了功夫的精緻,雲煙都讓小順子一一收下了。待擺上來,他又不愛吃,只愛喝她煮那最簡單的雛菊綠豆湯和粥。
為了給他調理飲食,清腸排毒,她都親自下廚去做,常常一頭大汗,惹人心疼。晚餐後休息一會,又張羅給他沐浴更衣上床。讓人扼腕的是,自他清醒後,雲煙就不再幫他擦洗身子了,都只扶他去洗浴,幫洗洗頭髮和後背。
雖然兩人漸漸開始說話,雲煙跟他還是話不多,但親自餵藥也好吃飯也罷,他倒是一點不挑了,偶爾翹翹唇,雲煙哄一句,就再沒有不配合的。可讓下面的小順子他們大鬆了一口氣,天天夫人長夫人短,神情還頗有些偷著樂,簡直是他主子肚裡的蛔蟲。夜裡睡覺,胤禛幾乎都是無論如何不放手,鑒於他也不再逾矩做什麼,熱歸熱一點,雲煙也只好隨他。
自遵了醫囑,胤禛在屋裡歇息了幾日,有雲煙精心照料著,燒也全退了,中暑症狀也慢慢消退,才逐漸恢復辦公。雲煙囑咐小順子小魏子將大夫開的解暑藥丸隨身帶著,只要出門下轎都幫胤禛撐傘打扇,小心照顧。又給他選著更輕薄的衣料做些新夏裝,緩解些悶熱。
日子一天天漸熱的厲害,胤禛一天晚飯時跟雲煙說去九州清晏住一段避暑納涼可好。雲煙聽了點點頭沒有反對。
第二日,輕裝緩行,胤禛送著雲煙就去往圓明園,路上熱浪襲人,比前些年顯得都熱上不少。
到了九州清晏,青山綠水,剎時就涼蔭不少。西暖閣裡早已經佈置好夏天一應物品,雲煙到了略略一收拾,已經覺得很清爽。
胤禛還沒來得及喝盞茶,小順子就焦急的來呈了加急公文。胤禛看了,眉間一皺就起身說要即刻出門。雲煙點頭應了。
沒想到這一去竟然到很晚也沒回來,雲煙一個人睡在床上正想到這件事,屋外傳來輕輕叩門聲。她一驚起身問誰。
屋外傳來小順子底下帶的近侍小福子的聲音:「夫人,奴才小福子。蘇公公差奴才連夜回來給夫人報王爺口信。」
雲煙心中有些沉,忙披了衣下床去開門。
小福子躬身呈著胤禛手上常戴的翠玉扳指恭謹站在門外行了跪禮,見雲煙抬手他才起身來。
「夫人,王爺怕您擔心,特意讓奴才們回來稟報。說是西北邊出了點急事,便即刻動了身,最快兩三日,最長五六日定會回來。讓您安心休息,切莫著急。」
雲煙聽了,慢慢接過他呈上的翠玉扳指,指腹上彷彿還能感受到他的溫度。明知道可能問不出什麼,還是開口說道。
「那邊……危險嗎」
小福子恭謹的把頭低著,口齒伶俐道:「回夫人話,蘇公公沒有說。但請夫人寬心,王爺有一眾親兵護衛,又是千金之軀,定不會受絲毫損傷。」
待雲煙攥著胤禛的玉扳指回到床上時,明知道他有一眾人護衛,心裡卻還是莫名的產生了一絲不安。不知道是什麼要湧出來。西北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啟蒙書網最新最快?要如此著急的動身?卻沒有對她明說。她閉著眼想要睡去,卻發現夜無邊的漫長,心臟一直咚咚咚的跳動,讓她始終遊走在睡夢和清醒的中間地帶。
白日裡,見了太陽,心緒才稍稍安穩下來。為了安定心神,雲煙編了絡子把翠玉扳指掛在左手腕上。而食**卻更差了,基本吃不了一點。原本需要睡覺的時候,也是心緒不寧,只是克制著自己。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默默的等著。
度過四日,一日比一日心悸。黃昏時雲煙獨自靠在窗前,胤禛還是沒有回來,甚至沒有音信。看著落日的餘暉,天空色彩斑斕的詭異,忽然間內心底一直壓抑的恐慌席捲而來,直覺已經讓她感到渾身汗毛髮顫。
雲煙立刻站起身疾步走去門口來喊小福子,他應聲慌忙跑進來聽侍。
「小福子」
小福子忙躬身應聲:「請夫人吩咐」
雲煙冷靜道:「抬起頭來」
小福子抬了頭卻垂著眼,雲煙就看著他面上神情,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你是小順子帶出來的,有幾年了吧?」
小福子道:「是的,夫人。奴才十歲進府,跟著蘇公公已經五年了,才得幸到四宜堂當差。」
雲煙又道:「既然做了四宜堂的人,你就該知道瞞我對你沒有好處。」
小福子一驚忙把頭磕到地下去:「夫人……奴才萬萬不敢,奴才實在……」
雲煙打斷他:
「我知道你不敢說,因為你們四爺口信裡沒有說,你更不敢透露。但如果你不說,就更是有危險。我現在就去西北!」說罷,已經毫不作勢的起身往外走。
小福子哪裡見過雲煙這樣,只怕是小順子也沒見過。慌得就跟在身後求:
「夫人,夫人……萬萬不可啊……王爺回來會把……會把奴才們都杖斃的……」
雲煙走出殿裡就吩咐門口侍衛,去準備船隻,侍衛也一臉惶恐,在雲煙冷聲堅持下只好去碼頭備船。
雲煙一邊疾走,一邊抬頭看到外面天空斑斕的餘暉,感到忽起的大風。走定到碼頭邊才對小福子道:
「我若要走,你們又豈能攔我?既然如此,你不如說於我聽,自有定奪。」
小福子跟在她身後噗通跪下,滿臉掙扎的停頓了幾秒才**張開口——
地面突然整個開始左右上下的晃動,讓人感到駭然的恐慌,場面頓時混亂了!
雲煙一個踉蹌,被身後爬起的小福子扶住。話還沒說出口,又一波劇烈的搖晃不斷襲來,此時滿是殿宇的人工小島無異於汪洋上劇烈抖動的一片樹葉,比陸地的晃動更劇烈,連殿前的銅仙鶴都在晃動倒地,彷彿再劇烈些連殿堂都隨時有坍塌的危險。
此時所有人都知道,這竟然是——地震了!
幾個侍衛東倒西歪的上來護雲煙大喊:「夫人,快……上船……島上不安全!」
雲煙腦海中突然一個炸雷,連日來直覺的恐慌襲擊了她的心底,死死拉著小福子大喊。
「西北是不是地震了!是不是!」
小福子現在已經什麼也顧不上了,和侍衛合力托著雲煙就往船上送。船身也上下震動著,但比在地上好一些,抖動越來越強,豆大的雨點開始砸下來,天色也暗下來。
幾人拼盡最後一口氣上了船,十萬火急時解開船錨離岸,一個侍衛最後一個爬上來,身子剛扒到船上,差點掉下水裡,被幾人死拖活拽才拉上船。
不遠處殿上的一個橫樑掉下來,轟冬一聲巨響,讓人肝膽俱裂。
原本在船上該是安全的,可以緩解橫向的晃動,只有上下的震動,只要能駛到開闊地上岸,是很好的避震方法。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彷彿只有轉瞬間,狂風暴雨就開始大作,天空電閃雷鳴。原本只上下震動的船隻開始隨狂風暴雨拍打晃動,晃得人頭暈目眩,幾**乾嘔。
天空像張開了血盆大口的怪獸,天昏地暗間狂風呼嘯,似乎要吞噬掉一切。
人被甩的東倒西歪,雲煙半個身子爬進艙裡,一頭一臉都是雨水。她拉著身側的小福子只記得一個問題,在風雨中只有一個執念的大喊:「西北是不是大地震了!你快說!」
小福子一下哭出來,終於回答道:「聽說是!」
雲煙的心一下沉到谷底,喃喃自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瞞著我。」
風雨中,她的喃喃自語顯得那麼微弱,沒有人能聽見她在講什麼,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小船不大,在如此罕見的狂風暴雨中顯得很單薄,而這雨卻持續著。在平時裡,後湖離前面陸地並不算太遠,但在此時卻像遙不可及的地方。
熬過一陣,風雨稍緩的時候,侍衛們強忍著噁心忙去划船,精疲力竭才看到前岸的影子。正當大家精神一振時,老天爺似乎突然變了臉!
一陣瘋狂的颶風啟蒙書網最新最快毫無預兆的混著暴雨再次兜頭而來,天色忽然暗的連駁岸也看不清。雲煙趴在艙裡死死抓著船掾,連指甲也摳斷了兩根,卻絲毫不覺的疼。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活下來,去找他!
這時間就似凌遲,本以為終有平息的一刻,突然一陣毫無預料的恐怖天旋地轉襲來!身子就像被甩出去的失重羽毛,手硬生生的與船椽分離,隨著船身的翻轉,整個覆滅。
船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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