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記不得為胤禛換過多少次衣衫,洗過多少次腳。胤禛也是。
而這樣夜裡,雲煙如同從前千百次一樣,輕輕為他更衣,蹲在他膝下緩緩為他脫靴。
胤禛漆黑雙眸幾乎凝固在她那樣清淡沉靜眉目上,隨著她動作,無聲配合。
她輕柔幫他洗腳,洗去了一身疲憊和霜露。
她緩緩為他擦臉,擦掉了滿面倦意和風塵。
雲煙扶他躺下,輕輕拉好薄被覆在他腹上。
胤禛伸手握住她欲離開被子手,聲音有些沙啞
「別走」
雲煙一顫,有些瑟縮欲把手抽回。
胤禛靜靜看著她神情,只是握著掌中纖細而微涼手,沒有再動作。緩緩閉上雙眼。
雲煙看著他漸漸沉睡下去側臉,心漸漸安下來。
他下頜線條比從前更加硬挺,薄薄覆著一層青茬。眉宇間是濃濃疲憊後放鬆,長而濃密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淡淡陰影。
半個月來不眠不休,他瘦了。而今,終於可以放心沉睡過去。弘暉,回來了。
雲煙目光落到他仍然緊緊握住她手上,靜默了一會緩緩跪坐在床下軟毯上。
她第一夜在四宜堂時也曾這樣蹲靠在他床邊,每當他發熱踢被子時她就會站起幫他重新蓋好,反反覆覆。那是,五年前了。那時,他也沒有這樣拽住她手不肯放手。
雲煙額頭輕輕側伏在自己床沿手臂上,青絲緩緩披散下來。目光落在窗外撒進月光上,不知心在何方。
人生就像打翻五味瓶,沒有人知道下一刻將感受哪一味。
月光漸漸淡了,已近拂曉。
胤禛睡很熟,又安靜。他睡相很好,嘴唇合很緊密,還略有些微微翹起。
清晨陽光灑在暖黃色紗帳上,雲煙睜開眼。
她感受到身上陽光溫度,緩緩抬起頭看到胤禛仍然熟睡側臉。良久。
輕輕抽動在他掌心裡手,緩緩完全抽出來。他修長手指微動,然後沉寂。
雲煙動了動身子,發現跪坐腿還是酸麻,慢慢爬起,看著胤禛沉睡臉,輕輕放下帳子。
雲煙踮著腳步踟躕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清晨新鮮微風混著玉蘭花香氣飄散進來。緩緩放下透氣竹簾濾掉陽光,不想因為陽光漸漸炙熱擾了胤禛好眠。
她低頭看著自己仍然一身白色中衣,面上有些窘。輕輕走回小間穿衣梳頭,梳洗自己。
雲煙略想了想,輕輕關了內室門,走到外室打開門照常去院邊耳房小順子那取了食盒。而小順子一日比一日擔憂照例問爺是否安好。雲煙想到胤禛熟睡側臉不由得頓了頓,輕輕點點頭說好一些。小順子才舒了一口氣,抬起袖子擦了擦額角。
六月裡日光正是熾熱,不過是上午,卻已經有了高熱氣息。
雲煙回到四宜堂裡,只吃了一個小饅頭。把食盒溫在西配房爐上。
輕手輕腳回到內室。
雲煙探頭看見紗帳後胤禛依舊安靜熟睡,只是覆在腹上薄被已經掀開在一旁。
她輕輕走過去,撩起紗帳,將他掀在身側薄被復又輕輕搭上他腹部,胤禛喉嚨裡輕微哼了一聲。
雲煙很是熟悉知道這是他睡著時感到熱反應,彎腰到小櫃熟悉處摸了扇子出來,展開。
扇面上是胤禛在四十一年秋隨帝南巡出遊時題詩句,字跡行雲流水,行間雍容氣度每每讓雲煙展開扇面時都要凝視好一會——
嶺銜斜照澹雲收,翠靄參差晚更幽。心靜隨緣皆自得,情空何事可關愁?
煙鬟碧染蒼茫暮,霜葉紅飛爛漫秋。此際若逢陶隱士,更邀明月續佳游。
雲煙坐在床沿,緩緩給胤禛打扇,輕輕掖一掖他腰際被角。面容朦朧在紗帳後,隱隱柔和。
芬芳微風透著竹簾進來,陽光被遮在簾外,一室靜謐和風涼。
不知不覺,已至晌午。而四宜堂裡人卻毫無所覺。
輕輕叩門聲傳入雲煙耳中,雲煙打扇手一頓,忙輕輕起身放下扇子出去關了內室門,到外室去輕輕開了門——
果然是高無庸。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敲門聲雲煙已經能夠分辨。而他既然能來敲門便必然是要事。
高無庸一貫冷靜面色向雲煙開口道:「皇上今晨已至宮中,口諭召四爺下午申時入宮。」
雲煙一聽,心中不由驚得一陣後怕。
內室忽然傳出胤禛微啞聲音:「知道了,下去準備罷。」
高無庸聽了稱是,退出去準備。雲煙合上門,還微微頓在原地。
胤禛聲音又從內室輕輕傳出來:「還不進來?」
雲煙忙抬首應聲,轉身進了內室。
淺黃透明帳子後胤禛半靠在床頭似有所思,看不清神色。
雲煙腳步停了停,又低頭上去輕輕撩開帳子,將紗帳掛上一邊銀鉤上,準備伺候他起身。
胤禛漆黑眼眸看向雲煙,目光如絲一樣親柔纏綿。輕喚:「雲煙」
他像一隻睡醒獅,肢體間散發著慵懶又性感氣息。
雲煙心尖微微一跳,嗯了一聲就低頭去扶他坐起,給他理理身後髮辮。
他們之間一切動作都太自然了。
雲煙仔細伺候他洗漱修面,給他換上一身乾淨齊整長袍,扣好腰間繫帶。
又取了溫好食盒來,伺候他吃了幾口,填填肚子。
門外傳來高無庸叩門聲:「四爺,轎子已經備好,該是進宮時辰了。」
胤禛站起應了聲,雲煙蹲下去給他輕輕撫平衣袍。站起時候,胤禛握住她手。
「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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