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門開啟,一**的大臣們出來,周圍的轎子離去。
雲煙虛著眼睛仰望紫禁城上方破雲而出的太陽,這裡也許並不是她該來的,真的,有些刺眼。
這裡,太璀璨。而她,太暗淡。
許多榮華,許多幸福,都是需要一些能承的起的身份和人物才能享用。比如……比如這迎面走出的幾個人。他們身穿團龍朝服,雖面貌不一,卻天生尊貴。他們,都是龍的兒子。
不知道為什麼,雲煙看著他們想到了三十九年春節他們圍坐在紫銅火鍋旁歡聲笑語的樣子。而今,他們的容貌英姿更勝從前,卻像是有什麼悄悄地改變了。一分一毫,斗轉星移。他們站在一起的樣子,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春風帶笑的八貝勒胤祀,神情頗有些冷傲的九阿哥胤禟、十四阿哥胤禎一齊在說著去新建的十阿哥胤哦要大婚的府邸上看新房。
裡面,卻沒有雲煙等待的胤禛。雲煙往轎子裡面更挨一挨,低著頭站著靜靜等候。他們走近前來時,雲煙不起眼的混在周圍的轎夫小廝們一起給他們福身請安。
「這不是木蘭秋獮老四家那個差點送命的丫頭麼。」十阿哥胤哦卻眼尖的發現了縮在轎邊的雲煙,快人快語道。
九阿哥胤禟在一邊輕輕瞥了一眼,目光停在雲煙低垂的臉上,微微揚了揚下巴鼻間輕哼了一聲。
十四阿哥胤禎在馬前則側了頭,一雙與胤禛相似的漆黑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雲煙。
雲煙低頭恭敬的福身,太陽穴已經開始微微疼痛。轎夫小廝們都恭敬的往外面退退,不敢離幾位爺太近。
胤祀將目光投向十阿哥胤哦,他幾乎立刻消聲摸摸鼻子鑽入轎子。十四阿哥胤禎上了馬,九阿哥胤禟也上了轎子,都啟程離開。只有胤祀站在原地。
雲煙已經幾乎窒息,任誰也受不了這樣一次次的咄咄相逼。何況,你根本不清楚是為了什麼。到底……雲煙突然意識到一個最糟糕的細節,幾乎背脊冰涼——他莫不是認為她是專門去救他的吧?頭疼腦漲。
「傷好些了麼?」胤祀溫潤的語氣像羽毛一樣拂過耳畔,能引起骨髓深處的戰慄感。
「奴婢謝八爺關懷,已經無礙了。」雲煙低著頭屏息,謙卑謹慎的回答。
胤祀的步履微動,雲煙幾乎是反射性的向後退了一步,已到牆角。胤祀抬起修長如玉的手輕輕拂了拂自己的肩頭,那大拇指上戴了一個羊脂白玉的扳指,姿勢很是優雅撩人。
「你安靜待在我懷裡的那刻,是最好的。」胤祀輕放下手突然出聲。他的眼神放肆,聲音輕柔。
雲煙瞬間感到腦海中被扔下了驚雷,幾乎心神震盪的抬首。他如玉的面孔與他吐出的話語,截然不同。他怎麼能?
雖然說其實我不是去救你的這句話太尷尬太冒犯,但是,雲煙已經,非說不可。
雲煙喘息的矮身跪下,啞著聲開口:「請八爺恕罪,木蘭那日奴婢騎馬去不是……」
「不是去救我」胤祀輕輕的打斷她,淺淺的笑了,那眉間似乎承載了一座秀美的山水桃源。
「我知道」他輕輕的吐出這三個字。
雲煙再次被驚到,更深的戰慄感在她心頭擴散開。「八爺」他到底是要做什麼!
胤祀抬眼望了望天空中高大宮殿飛簷角上螭吻,緩緩轉過身軀上轎:「你早晚是我的。」
轎子離開了,那輕輕飄過來的一句彷彿還在雲煙耳邊,震得她五臟俱裂。她緩緩的起身,抬首望向紫禁城的高大宮牆——那裡又有多少命如螻蟻的太監宮女苦苦掙扎。難道在這皇室之家,除了卑微的出賣自己的勞力換去生存還不夠嗎?
雲煙是從寧古塔赦回的罪籍奴才,生著一張平凡的臉孔。
她太清楚,放眼皇城,再沒有女子的出身比她下等,對於皇子,她幾乎是腳下的淤泥,陰溝裡的老鼠。只想平安的苟活一世,為何這麼難?
胤禛的衣角被春風微微吹起,身姿清雋的走過來。雲煙默默低頭上前幫他撫平衣角。
「被皇阿瑪留了一會,有些遲。」胤禛看著雲煙起身,輕輕給他撩開轎簾,他低頭坐進去。
轎夫們迎上來抬起,一路返回。偶爾,胤禛打開小簾,看看雲煙靜靜的側臉,復放下。
午後的天氣極好,胤禛讓小魏子搬了桌案到院裡的青桐和玉蘭樹下,點點陽光,星星可愛。一陣陣玉蘭的氣息飄散縈繞開。
胤禛處理完公務,抬首看著春光有了興致寫詩,雲煙就進屋去取了紙來。
雲煙陪在一邊研墨,靜靜伺候他寫字——胤禛的筆力隨著歲月積澱,更見雄渾。如果說從前他的字讓人感受更多的是清雋風流,而今則更顯出一些渾厚的意境。
深淺穠纖萬種姿,愛花自古有情癡。
書窗艷入紅牙管,妝鏡嬌添綠鬢絲。
韋曲千芳初放日,洛陽群卉正當時。
若將解語朱顏比,爭似長年錦滿枝。
他一氣呵成的寫下詩句,側首看看雲煙。「如何」
雲煙垂了垂眼睛,沒有開口誇讚,只是面容沉靜的點點頭。
胤禛若有所思的說:「我寫過的裡面,你最喜歡哪句」
雲煙握著磨石的手有點頓住,一時沒有說話,不禁回身望向屋內桌案。
胤禛隨著看過去,眼眸一亮。「你喜歡的是這句?」
雲煙看看那副桌後的對聯,默默點了點頭。
桌案後,那一副對聯掛在四宜堂內靜靜不語——「俯仰不愧天地,褒貶自有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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