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來瞥了雲龍起一眼說:「怎麼,你不信?」她返身就走,走得極快,衣袂帶風。·首·發
雲龍起急忙解釋道:「我不是不信,我只是,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在百萬洲初見鳳來的時候,她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甚至在她幫著他籌劃建造休閒農莊時,他也只有談論正事的那一刻忽略她的年齡;平時,她在他眼中,便是個年少不知愁,古靈精怪的聰慧丫頭!
雲龍起一邊說著話,一邊跟在福來身後疾走。他不想就這樣結束這次談話,他願意多聽福來談論談論鳳來的事情。
因為,他真的無法確定福來方纔的話,會不會是他耳朵聽錯了。
福來轉頭冷冷地說:「別跟過來,你在這兒等著吧!」說完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雲龍起長吁一口氣,老老實實地立在原地等候著。
好在福來很快就走了樓,手裡拿著本卷模樣的東西,直塞進雲龍起手裡,還是那麼冷若冰霜地說:「你自己看去,我懶得同你說。」然後扔下雲龍起,重新上樓去了。
雲龍起抬頭目送福來而去,這才低下頭仔細打量著手上的東西。
這是一本由絲線縫訂的雪青色的紙箋,翻看內裡,雲龍起發現了鳳來的筆跡。
他甚至等不及找個地方坐下,便認真地翻看了起來。
應該算是隨筆吧?鳳來在這簿子上記錄了她在百萬洲第一次看見雲龍起的經過。
原來,自己能在賞梅時遇見鳳來,是這個小丫頭處心積慮的結果。
而這丫頭提議在百萬洲修建休閒農莊,不過是她想與自己接近的借口。
這麼說來,鳳來第一眼瞧見自己時就對自己有了想法?
是了,她在後面有說明,因為她覺得自己長了一雙讓她覺得熟悉的眼睛;加上阿圓的講述,令這個丫頭還不完全瞭解自己的時候,就對自己產生了好感。
雲龍起迫不及待地想將鳳來親筆所寫的這本簿子看完,似乎通過這本簿子,他能看見的,是鳳來的心。
匆匆告辭而去,雲龍起飛快地趕回了百萬洲自己居住的朗月軒,這才再一次將簿子打開,認認真真地沉浸其中。
他看到鳳來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使小性子的描寫,原來這個丫頭是這樣的心思,怪不得好端端就會生氣哩!
然後,便是他與蔣家之前的淵源,令鳳來越發堅定了喜歡他的決心。鳳來居然有膽子這樣寫:哼!他是我的,誰也別想搶了去!從我看見他的第一眼起,他便注定了是我的!
還真夠狂妄的呀!雲龍起不由得搖了搖頭。
他記起了鳳來第一次說以身相許的話,他當然不認為那是真的!
原來鳳來那個時候,居然是挺自卑的。她覺得自己矮,覺得自己身材不夠豐滿,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真是小女兒心思!
看到這一段,雲龍起有些啞然失笑:真沒想到,鳳來也會有這樣細膩的心思。
接著往下看,原來鳳來還曾為了自己,拒絕過陳家的求親。用的理由,居然是曾經訂過親。
哎,她說的這個人,怎麼倒好像是照著自己描畫出來的呢?
但不管怎樣,陳家知難而退了。
而後來方瑩的到來,也曾給鳳來心裡添了不少堵。雲龍起當然不會忘記,若不是虧得鳳來智,自己恐怕就背上黑鍋了;接著,也是鳳來出謀劃策,揭穿了方瑩的畫皮。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的鳳來,就打了一場愛情保衛戰哩!自己卻為啥就一點也沒看出鳳來的心思呢?
當鳳來聽到自己親口說出與紅綾的生死之戀時,她不但哭紅了眼睛,還在心裡發了個誓言:雲龍起,我一定要讓你愛上我,你生是姐的人,死是姐的鬼!
這丫頭,也太霸氣了吧?
不過人家也寫了:滿滿的心痛和憐惜。()當年他不過十歲,已經要經歷這許多的生離死別、陰陽兩隔。而這些人裡,有他的爹娘,有他的愛人。
即使經歷這樣的打擊,他還是沒有頹廢,沒有淪落,沒有自暴自棄!
相反,他挺了過來,不但家資巨富,甚至潔身自好。
這其實相當相當難得好不好?
如果這樣的人,我還不愛,那麼,什麼樣的人,才配得到我的愛呢?
雲龍起看到這一段,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忽然就潤濕了眼眶:這世上還有人比鳳來更懂他嗎?
喜歡他的女人很多,有人愛他年青英俊;有人愛他家財萬貫;還有的人愛他沉穩冷峻;但只有鳳來,她愛的是他這個人。
嗯,下面寫到那一次鳳來說了一句我就賴定了你的話,自己當時認定鳳來是在插科打諢,所以也就用開玩笑的態度說了句,沒想到,竟然惹得這丫頭那樣傷心?表面上當真看不出來。
是了,當時他心裡也想著:自己喜歡的,一向是那種溫柔婉約,知達理的女子;象鳳來這一款,好像不是他的菜。
在鳳來心裡,她也會有挫敗感和想放棄的時候,看這裡,鳳來明明白寫著:是不是就這樣放棄算了?
可還是會不甘心。我誰都不想要,就想要這個傢伙陪在身邊,哪怕地老天荒,也不會覺得厭煩!
雲龍起的心,驀地漫起一陣又甜蜜又酸楚的滋味。
他深深地歎息:為啥要到這個時候,才讓他看明白鳳來的心呢?
老天爺是不是專喜歡捉弄人來的?
你愛他,他不愛你;她愛你,你又不愛她;而真正相愛的,終究要分離。這句話,好像是從鳳來那裡聽到的吧?雲龍起總覺得,這就像他的人生寫照。
雲龍起翻看到了他教鳳來騎馬那一段,小丫頭這麼寫道:我喜歡他關心我的樣子;也喜歡他管著我時的口吻;就連他說話皺著眉頭的樣子,我也在心裡悄悄說:嘿嘿,帥哭了!給你點三十二個贊。
這就叫情人眼裡出白馬王子吧?不管他怎麼樣,我都覺得他是最好的!
雲龍起雖然不明白點三十二個贊是啥意思,但也能猜到,想必是極好的吧?可是,他沒騎過白馬呀?為啥說情人眼裡出白馬王子呢?
然後,雲龍起看見鳳來詳細地描寫一個夢。
這不是一般的夢,因為鳳來夢見的是紅菱。
「紅菱對著我說:你永遠也別想將我從他心裡抹去;你永遠也無法取代我在他心裡的地位。
她臉上的表情,滿是驕傲與自豪。
我答:我曉得。他待我,怕是永遠都不會如待你一般。
那你還留在他身邊做什麼?紅菱詫異地問。
因為我愛他,我真的愛他。我目光堅定地看著紅菱,臉不變色心不跳:你畢竟已經離開了這個人世,你不想他一個人孤獨終老吧?如果你也像我這樣愛他的話,你怎麼忍心讓他浪費大好年華,一輩子孤零零一個?」
雲龍起看到這裡,又一次淚盈於睫,看出去的字跡模模糊糊,他不得不拭了一下眼睛,繼續看下去:紅菱聽了我的話,低頭沉思。
良久,她抬頭看向我說:是啊,為了他好,應該有個女子陪他快意人生。我是不能了……
語調淒楚,有淚,自她眼中滑落。
我看得不忍,轉過頭去。
那麼,請代我好好照顧他,成麼?紅菱輕輕拭淚,問我。
我猶豫片刻才答:我不曉得他肯不肯接受我。他的心裡,實在只有你一個。
這是我不得不承認的事情。
紅菱淒然而笑,對我揮手:好好待他吧!然後緩緩離去,彷彿有霧從地底升起,頃刻間籠罩一切,只餘白茫茫一片。
我忽然驚醒,發現自己還在床上睡著,臉上一片冰涼,伸手一撫,連枕巾也濕了。
雲龍起亦合攏雙眼,淚珠一滴一滴地滑落下來。
他看見的,真的不僅僅是紙上的一段文字,而是鳳來對他的深情與愛。
她明曉得他不愛她,卻還是無怨無悔地付出著。
甚至可以這樣說:鳳來的愛,比起紅菱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因很簡單:紅菱與他,是青梅竹馬培養出來的感情,她一直知道,雲龍起愛她,她也愛雲龍起;而鳳來不是,她只是單相思,因而苦痛交織,卻仍然不肯放棄。
還有,鳳來從來沒對他提起過這個夢。
如果,如果她早些告訴他,情形是不是會與之前不同呢?
可是別忘記了,鳳來也是有自尊心的。自己一直表示只是將她當妹妹,她怎麼好意思對自己說起這個夢?
即使說了,自己會相信嗎?
雲龍起強忍著自責與傷感,將簿子繼續翻看下去。
這一段是寫自己受傷後躲藏在地洞的那一次。
鳳來這丫頭耿耿於懷地寫道:真是可惜,我與他單獨相對,也沒有來個日久生情。本來這是多好的會呀!
女的盡心盡力地照顧受傷的男子,然後呢,男子由感動,再慢慢地愛上了女的,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套路嘛,咋到了我這兒,就行不通了哩?
真是鬱悶得很,雲龍起這傢伙,分明就是一粒炒不熟,蒸不爛,捶不扁,響噹噹的銅豌豆嘛!
雲龍起又被鳳來逗笑了,她居然把自己比作作銅豌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