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來裝出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子告訴方逸秋:」我沒事,我很好,也沒有人惹我不高興。「
方逸秋深情款款地看著福來:」那就好。「
與福來在一起生活了兩年多,他覺得自己很幸福,福來就是他一輩子想要的女子。
雖然她一直不曾懷孕,在方逸秋的感覺裡,這並不是大事。以後的日子長著呢,他們想要幾個孩子都可以!
鳳來就是這個時候,來到方家暫住。
鳳來多聰明的人啊,不用呆上一天,便瞧出來了,福來生活在方家,一點兒也不開心。
可福來這個不開心,鳳來還真是幫不上半分忙。
因為福來生不出娃,愁得吃不好睡不好,就算嘴上不說,鳳來也能猜出來。
鳳來倒是想說:生不出娃,不能只怪女方吧?若是男方有問題,同樣也生不出娃的。
可這話她開不了口呀!即使和福來是關係親密的姐妹,她也沒法說。
畢竟自個兒的身份,還是個雲英待嫁,年方十五的閨女子呢!這要是談論起生育大事來,不管是誰,都會覺得怪異吧?
再說了,女人不會生娃,居然還敢把責任歸咎到男人身上?這樣驚世駭俗的言論,怕是連方名醫都要斜著眼睛看鳳來的!
所以,鳳來很聰明地沒有說出來。就算說了,也沒人信的。
福來自然也不會信。她這會子自責的厲害,認為全是自己錯!若是因為她的緣故,害得方家絕後,那罪過就大啦!
鳳來前世雖然也沒有結過婚,連那種關係的男友也沒有;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女友、閨蜜關於安全期,受孕期的討論,她都是聽過的。
比如說:排卵期同房,是最容易受孕的。
而這個排卵期,則是月經完了,一個星期之後的那幾天,前五後四都為有效期。
鳳來懂這個,照樣不能告訴福來。
福來肯定會問:」你是咋曉得的?「
難道鳳來又推說是在書上看見的?
萬一福來追問自己是從哪本書上看見的呢?
別忘了,方名醫和自家的大哥運來,都是郎中,醫書若寫了這個,他們會不知道?
這個時空的醫學,還真沒有這樣發達。
不能說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鳳來是個沒出嫁的女子。她居然懂得這樣多,傳出去,那還真是好說不好聽啊!
自從鳳來在福來身邊跟著,方府的付姨娘也好,馬姨娘也好,或是那幾個小姑子們,都暫時收斂了好些,見著福來,不敢指桑罵槐了;對著鳳來,還要笑模笑樣地誇上兩句:」蔣家的閨女,一個賽一個美,也不知是怎麼生出來的!「
表面上的客氣,可絲毫欺騙不了鳳來那雙烏黑晶亮的眸子。
她只要掃那些人一眼,便能看出來:都不是善茬。
就算沒有害福來之心,起碼是站在邊上看笑話的主兒;還有的則是巴不得興風作浪,落井下石;但凡能給大房的人添點兒堵,也是高興的。
在平靜無波的生活中,能給自己找些事幹,同仇敵愾地衝著一個人使壞,付姨娘、馬姨娘及她們的閨女,都產生了極大的興致。
鳳來很瞭解自己的大姐福來:她性格溫柔,寬厚待人,能忍就忍,不喜歡生事。
也正因為如此,對於別人的傷害,一般不會立刻反擊,施予辣手。
可是福來卻不知道,有些人,是會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的。
只要你退讓了一尺,她們就有本事前進一丈;甚至嘲笑你軟弱沒用,只有被人欺負的命!
鳳來一點也沒看錯,也不過才幾日功夫,付姨娘、馬姨娘一班人,便漸漸露出了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子的真面目。
在她們眼睛裡,鳳來不過是個上門來做客的小姑娘。就算不是上門來打秋風的,起碼蔣家是高攀了方家,所以,鳳來這麼個沒見過啥世面的丫頭,在她們的地盤上,還敢拿她們這些主子怎麼著?
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那些人就連在鳳來跟前,都並不顧忌了。
在方家的後花園裡遇著散步的福來和鳳來,馬姨娘裝作關心似的,拉著鳳來道:」你大姐嫁過來兩年多了,也沒生養,你娘就一些兒不操心?「
鳳來也擺出一付毫無察覺的神情,淡淡地應道:「都說是死生由命,富貴在天。比如命裡注定是做妾的,再上躥下跳也當不了正妻,又何況是子嗣這樣的事情呢?旁人就是操心也操心不來啊,索性省省的好!」
此話一出,馬姨娘又不是個傻子,哪裡聽不出鳳來言語中濃濃的諷刺意味?當下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說:「我的本意,是想告訴你,沒生養,也可以想辦法的嘛!我們鄉間就有個風俗,比如中秋節偷瓜送子啥的……」
鳳來在心裡哼了一聲:這個馬姨娘安著好心才怪啦!不就是想有事沒事讓大姐和自己難受嗎?
都說是人怕打臉,樹怕剝皮。這馬姨娘偏要提大姐兩年不孕的事情,難不成還是想幫大姐來著?」不知馬姨太太見過幾宗偷瓜送子成功了的例子呢?「鳳來似笑非笑地問。
不知怎麼,就想起雲龍起來:這傢伙慣會皮笑肉不笑的;自己是不是常常跟他在一塊兒的緣故,竟然連他這種本事也學會了?
下一刻,鳳來已經收攝起心神,聽著馬姨娘說:「肯定是有效果的吧?不然為啥不會生養的人家,都喜歡偷瓜送子?」
馬姨娘邊上的付姨娘則輕笑一聲,慢悠悠地道:「鳳來姑娘說得也不錯。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強求也是強求不來的!」
她的話語,也是暗藏譏誚,意思是:福來命中無子,再強求也沒有用!
福來已經難堪得不知說什麼好了,這些人平時奚落她還好些,當了她的娘家妹妹還來這麼一出,她真的心裡很不舒服。
鳳來不怒反笑,且笑容明媚:「是啊,強求也強求不來的。像付姨太太,怕是經過了多番挫折之後,才想通這個道理的吧?想當年你剛嫁進方家的時候,一定常常祈禱自己能生個男娃兒的,這麼些年過去,也就生了兩個閨女出來,所以死心了對不對?」
鳳來好整以暇地看著付姨娘,似乎在真心與付姨娘探討她的心得。
付姨娘變了臉色,她不如馬姨娘沉得住氣,挨了鳳來的譏諷,心中的惱怒,想掩飾也掩飾不來。
「生了兩個閨女,也比啥都生不出來好呀!比如我養的那幾隻雞,不生蛋還能殺了吃肉,這女人若是不能生養,還有啥用啊?」付姨娘也豁出去了。
你敢諷刺我生兩個閨女,我便敢直說你姐連不生蛋的雞都不如!
她賭鳳來不敢去對方夫人說三話四,畢竟是上門來做客的。不可能還有膽子挑得人家內宅不安,吵鬧不休的道理。
鳳來目光炯炯地看著付姨娘,很想劈頭蓋臉打她幾個耳光的。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當看方名醫和方逸秋的面子好了,撕破了臉,總歸是讓大姐福來難做。
她莞爾一笑,不急不燥地說:「俗話說的,四十九,努一努。以前我們蔣家村,還有五十歲的老婦女生了個崽的事哩!所以啊,付姨太太不著急,你怎麼看,也就像四十出頭的模樣,還有機會哩!至於我姐,那機會就更多了!您說對吧?「
鳳來臉上笑著,說出來的話,卻直戳付姨娘的心窩子:看上去四十出頭?她有那麼老嗎?她明明今年才只得三十四歲好不好?
付姨娘先前自以為佔了上風,得意得不行;可鳳來這話,立馬就讓她的臉色晴轉陰了。陰得跟天上的烏雲似的,恨不能飛出冰雹來,砸鳳來一頭一身。
鳳來一瞅付姨娘這付模樣,又說話了:」付姨太太,你臉色不太好啊!女人臉色一不好呢,看上去精神就差,顯得就更老了!我倒是有個方子,可以讓膚色白嫩的,要不改天我給你啊?「
聲音很溫柔,可聽在付姨娘耳朵裡,卻刺得她耳朵生疼:三十幾歲的女人,最聽不得人家說她老的。
這丫頭左一句看上去四十出頭,右一句顯老,氣死人的節奏啊!
偏偏付姨娘這怒氣還沒法發作出來,人家不是還好心要給她美容方子嗎?這要是翻起臉來,別人不得說她沒涵養,不知進退啊?
福來先前雖然受了付姨娘、馬姨娘的難堪,這會子鳳來幫她報了仇,也就長吁了一口氣,近前拉著鳳來說:」只顧著在這兒說話,正事倒忘在一邊了。逸秋今日讓我幫他整理些東西,我們且回去吧!」
鳳來便微笑著,極有禮貌地向付姨娘和馬姨娘告辭,她那烏黑晶亮的眸子,卻凌厲地一掃而過,讓付姨娘不由自主地就打了冷顫,心道:這小丫頭一雙眼睛,冷氣逼人吶!不是個好惹的傢伙。
「大姐,平日裡這兩個人老是這樣拿你開涮嗎?」鳳來皺著眉頭問。
福來兩年不孕,心裡已經夠著急的了,哪兒架得住常常有人在邊上打冷槍?這兩個當姨娘的如此,她們的閨女,還能對福來好到哪裡去?自然是上梁不下下樑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