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為了避免同雲龍起見面,便按照計劃,去縣城姐姐姐夫家小住。
姐妹倆好些日子沒見,再聚在一起,自然是有說不完的知心話兒;就連方逸秋看見鳳來也很高興,笑著說:「鳳來都成大姑娘了,當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哩!」
方名醫與蔣家算是有淵源了,不但與蔣家結成了親家,運來還是他的得意徒弟,自然不可能慢怠鳳來;至於方夫人,她是一向會做人的,對於鳳來的到來,也表示了熱烈歡迎。
照說福來嫁給了自己的心上人,公婆待她也不錯,家境又好,應該是象生活在蜜糖罐一般;可鳳來眼裡的福來,卻比往常瘦了好些,臉上雖然笑著,那笑容卻彷彿浮在面上,並不是發自於內心。
這個大姐,其實也有她的煩惱哩!鳳來暗自感慨。
這煩惱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福來嫁了方逸秋兩年多,肚子至今還是癟癟的,半點兒動靜也沒有。
俗話說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方家娶媳婦所為何來?起碼方夫人的心裡,就是恨不能早日抱孫子的。
當初方逸秋要娶福來,方名醫也好,方夫人也罷,其實並不是很滿意。他們總覺得:自家崽還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反正在爹娘眼睛裡,哪怕癩痢頭兒子,也是自家的好!更何況方逸秋各方面都算得上不錯呢?
正因為方逸秋絕食五日,逼得他爹娘做出了讓步,這才讓方逸秋和福來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惜,生活不是童話,並不是一結婚之後,王子和公主從此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其實說穿了,生活也不過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和一些層出不窮的生活瑣事罷了。
方家有錢,兒媳婦不必象貧家小戶似的,整日為柴米油鹽醬醋茶操心,但侍奉長輩,拉攏丈夫,與家裡的其他成員和睦相處,以及學著掌管家中事務,管理下人,也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福來與方逸秋有感情基礎,公婆也不是喜歡刁難的人;但家裡的兩個姨娘,四個與方逸秋隔了娘肚皮的小姑子,卻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既是當人姨娘的,出身肯定不會太好;出身不好,便少不了眼眶子淺,沒見識;所以那兩個姨娘是相當妒忌大房的。
誰叫她們肚皮不爭氣呢?大房生的是崽;她們卻都是生的閨女,這腰桿兒自然就挺不直了。
待福來進了方家的門,兩個姨娘曉得,這個少奶奶,也是小門小戶的出身,本來方名醫和方太太瞧不上眼,若不是少爺拚死鬧著要娶,這少奶奶一定進不了自家的門。
就沖這一點,兩個姨娘就分別撇著嘴,說了一堆的閒話。無非就是編排福來不知廉恥,勾引了方逸秋,於是,才會有方逸秋絕食五日的舉動。
在日常生活中,這付姨娘和馬姨娘,常常在言語裡,對福來暗藏譏諷;得了空便冷言冷語幾句,務求在福來心裡紮下幾根刺,讓她的日子不要過得那麼舒心。
當然了,這是私下裡,當著方名醫和方太太的面,兩個姨娘對福來是再和藹也沒有的了。
她們拉著福來的手,臉上能笑出花來:「這樣花枝般的人兒,怨不得少爺愛得什麼似的。真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哇!」
及至後來,福來一直不懷孕,付姨娘就放肆了好些,動不動指桑罵槐地說:「開春我養了幾隻小雞解悶,沒想到,都是些不生蛋的母雞,氣得我啊,都殺來吃了。」
馬姨娘故意瞟了一眼福來道:「你說話小心些,聽在人家耳朵裡,仔細讓人多了心去。」
付姨娘一甩帕子,陰陽怪氣地說:「喲,我自說我養的雞,有人要多心,想到別處去,我也沒法子啊!」
馬姨娘便掩著嘴嘰嘰咕咕地笑:「也是。不生蛋的雞養來做什麼?沒的糟蹋糧食。」
邊上的福來聽著她倆個一唱一合,握緊了拳頭,連手指甲直掐到肉裡頭去,也不覺得痛。
她轉身離去,臉色木木的,一點表情也沒有。
福來何嘗不急呢?要知道,方逸秋可是方家的獨苗啊!自己要是不能給方家開枝散葉,那不是要背負斷了方家香火的名聲嗎?
這樣一來,方夫人若是想給方逸秋納妾,就是名正言順的事情啦!
一想到方逸秋和她之間,會插進來旁的女人,也許還不只一個,福來便覺得撕心裂肺一般的痛。
方夫人不止一次問過福來:可有喜信?肚子可有動靜?
福來只能默默地搖頭,方夫人雖是不說什麼,那沉重的歎惜聲,彷彿錘子似的,敲擊在她的心上,震得她搖搖欲墜。
四個小姑子,開始還對福來面上過得去,一見福來落了勢,便一個二個,不動聲色地踩上來。
大姑子芳華是個笑面虎,一雙瞇縫眼笑得連眼珠也不見地問福來:「嫂嫂,給我們講講你同大哥相識的經歷啊!讓我們也學學,怎麼才能快准狠地抓住一名男子的心嘛!」
其餘三個小姑子眼神閃爍地笑。
二姑子靈華接道:「對,嫂嫂不許藏私,畢竟咱們如今是一家人了。若是我們幾個日後嫁得不錯,一輩子都記著你的好哩!」
福來的臉色已經是顯爾易見的不悅了,可是另兩個沒開口的小姑子一邊一個,上前來拉住她的胳膊,一遞一聲地說:「嫂嫂,你就教教我們吧!」
「嫂嫂,如今你已經得償所願,幹嘛還要藏著掖著呢?」
福來終於沒忍住,甩開兩個小姑子的手,正色道:「你們這話我可不懂了。打個比方吧,花朵美麗,蜂圍蝶繞,難道是花朵施展了手段才引來的蜂蝶?」
說完這句話,福來揚長而去,連眼角也沒有再瞟這幾個小姑子一眼。
二姑子靈華冷笑一聲,特意提高聲音,讓福來聽得一清二楚:」花朵美麗,可終有凋謝的一天;聽說,不能結果的花,被農人稱作謊花。我就明白了,為啥叫謊花呢?花朵也會說謊騙人?「
大姑子芳華立刻接上:」可不是嗎?花兒開得漂亮,讓人以為它結的果也會更甜更大,誰曉得,眾人都被欺騙了,它根本就不會結果呀!「
四個年紀不大的女子,嘻嘻哈哈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謊花,謊花,謊花……「
雖然明知道這幾個人是在故意刺激、傷害自己才說的這些話,福來卻還是沒辦法做到淡然處之。
她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樣的痛。
福來也知道,自己今後的日子,說不定會越來越難過呢!
要想翻盤,惟一的希望便是:生一個孩子。
最好生的是個崽;如果不能如願的話,那麼就算是個閨女,也可以堵一堵悠悠眾口,證明她並不是不會生蛋的母雞。
福來想不通,她的身體一直都很健康,不說說生病,就連個感冒也很少得;而她與方逸秋的夫妻生活,照理說是和諧的。
福來不曉得別的夫妻是什麼樣兒,所以也就沒法比較;但她自認為:這方面並沒有問題。
因為方逸秋同她成親之時,雖然也沒有經驗,但這傢伙收羅了諸如《玉女心經》之類的秘籍,千求萬求地讓她一同操練。兩年操練下來,還能有什麼不懂的?
那問題出在哪兒呢?
這個時空的婦女,不能懷孕生子,不但人人看不起,就連自家夫婿,也是很有意見的。甚至七出之條裡頭,無子也是可以做為休妻理由的。
所以,福來怎麼可能沒有危機感呢?
雖然方逸秋不會休了她,但她在公婆面前,在整個方家,還能開心的呆下去嗎?
顯然是不能的。
直到這時,福來的心裡,隱隱地生出了些許後悔:當初要是不嫁給方逸秋,而選了那個油條鋪子的小老闆就好啦!
不要說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即使時光能夠倒流,福來回到從前,她真的能選擇油條鋪的小老闆,而放棄方逸秋不嫁嗎?
福來認真地考慮了一小會兒,黯然地搖了搖頭:就算真的能回到以前,她,她怕是還會選擇方逸秋的。
原因很簡單:她與方逸秋,是兩情相悅。
為著這個情字,不管什麼刀山火海,她都願意去闖!
在這種狀況下的福來,漸漸的消瘦了;也漸漸地沉默了。
她甚至不願意走出自己的房門。
只有關在自己的屋裡,她才有安全感,才不用去面對付姨娘和馬姨娘的奚落;不用去看四個小姑子形形色色的冷眼,及各種明槍暗箭。
方逸秋自然發現了福來的不對勁,他常常勸慰福來:」咱們還年青著呢!你且放寬心,將身體調理好,孩子嘛,遲早會有的!「
福來沒有接話,只是勉強笑了一笑。
方逸秋並不是個木知木覺的人,便坐到福來身邊,握住她的手道:」可是有人惹你不高興了?若是有這樣不開眼的,你只管告訴我,我讓娘好好治治她們。「
福來搖頭:」沒有的事,誰好好的來惹我不高興呢?「
她一向不是個愛傳是非的人,付姨娘、馬姨娘以及幾個小姑子的話,她要是真能放到檯面上和方逸秋說,再由方逸秋告訴婆婆方夫人,那就太貽笑大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