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施老太太放出風聲,上門的媒婆也有幾個,都曉得這白蘭人材不錯,脾氣也溫順;施老太太當她閨女似的,發送的嫁妝總不會太差吧?
可是白蘭哪個也看不上眼,嫌這個粗俗,嫌那個肥胖,不肯點頭。{}
施老太太也不逼她,心裡還是巴望這個兒媳婦日後能過得好。
家中條件好的,說實話,也不太願意娶個寡婦回家;多半是死了老婆的鰥夫,要不就是無錢娶妻的窮漢,巴望著白蘭帶著嫁妝來倒貼他。
施家門前熱鬧了一陣子,終是又冷落了下來。
施老太太看著白蘭歎氣:「你呀,還想挑個啥樣的呢?若是有人肯待你好,就嫁了吧!」
白蘭咬著唇半晌不說話,好一會子才輕輕道:「那也要看得順眼的。瞅著心裡就不舒服,還能好好過日子嗎?」
施老太太唉了口氣,心裡道:寡婦再醮還真是不容易啊!
而蔣家這邊,林氏好不容易鬆了口,鳳來作好作歹,又偷偷領著白蘭來家探望了運來一次,於是,運來眼看著就一日強似一日了。
胃口開了,吃嘛嘛香了;晚上覺也睡得著了;沒幾日,人的精氣神兒就恢復過來了。
瘦還是瘦,但和那種心神恍惚,病病懨懨的瘦就大不相同了!
林氏看在眼裡,喜在心上,這個大崽,還真是得了相思病啊!怪不得方名醫說心病還須心病醫哩,果真見了白蘭,允了親事,比靈芝仙丹還管用嘛!
不過運來還不放心,畢竟自己還沒上施家提親,施老太太也沒答應不是?
非要等佳人娶進了門,運來這顆才算是塌實啦!
林氏也曉得運來的心,趕緊找了相熟的媒人柳嫂子,上施家提親去。
柳嫂子那張嘴一向是能說會道的,見了施老太太,便把自己的來意說了,又把蔣家誇說了一遍,把運來更是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施老太太是見過運來的,雖然沒有柳嫂子誇得那麼好,卻也算是不錯的了,而且這人醫術還好,待人又和氣,心裡就有幾分滿意。
只不過她聽得運來還未娶妻,倒有些意外:蔣郎中年紀青青,尚未娶妻不奇怪;奇怪的是,以他的條件,什麼樣的黃花大閨女尋不著,卻偏看上了我們家白蘭呢?
她心裡也疑惑:莫不是蔣郎中常來幫我看病,兩個人竟是不聲不響勾搭上了?
這麼一想,施老太太就有些不舒服了。
她想讓白蘭改嫁是一回事;白蘭瞞著她勾三搭四,那又是另一回事。
她忽然想起來,白蘭前一陣子,不正是動不動就往娘家跑嗎?難不成就是這時候兩人勾搭上的?
年紀大了的人,本就多疑,施老太太心裡存了這個疙瘩,臉上神色就有些冷淡。
柳嫂子是個眼眨眉毛動的人,一眼就瞧出不同來:先前來的時候,一說蔣家蔣郎中上門提親,這老太太的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可才一眨眼功夫,咋又這麼陰晴不定了哩?
她把自己說過的話,在心裡梳理了一遍,自問沒有說錯什麼呀?
可這施老太太前面歡喜後頭憂煩的,卻到底是個啥意思呢?
柳嫂子表面只做不知,仍然笑嘻嘻地問施老太太:「老太太,這樁親事依我說,那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不曉得您怎麼看吶?」
施老太太咳嗽一聲道:「這事我還得問我了我兒媳婦才成!畢竟當初我答應她來著,她若不點頭啊,我是不能自作主張的。」
「原來是這樣。還是老太太體恤小輩,這白蘭啊,在您膝下,也算是她的福氣啦!」柳嫂子一臉的笑。
施老太太追問了一聲:「柳嫂子,你說得這蔣家這樣好,蔣郎中名聲在外,年紀又青,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卻為啥大閨女不選,偏要選上我家白蘭?」
柳嫂子是真不知道裡頭的真相,所以也就想當然地答道:「您也曉得蔣郎中名聲在外,常常有大戶人家請了他去診治,所以呢,啥人沒有見過?這人見識多了,眼界就高,看來看去都不中意;想是您家的白蘭就對了他的眼吧!」
「我倒不信了,既是見多識廣的,難不成外頭閨女都不比上我家這個兒媳?說起來,白蘭總是個寡婦身份,他家裡倒也肯?你莫瞞我,是不是其中倒有啥隱情?」
施老太太不緊不慢地盯著柳嫂子問。
柳嫂子呵呵地笑著:」老太太您想多了,哪裡有什麼隱情?蔣家長輩開明,自家崽中意,他們也就答應了唄,畢竟日子是小輩們過的,您是不曉得,蔣家的大閨女吶,定親也有一段趣事呢!「
施老太太反正閒著無事,也喜歡聽這些家長裡短的八卦,因此也就饒有興味地聽著柳嫂子吧啦吧啦一通扯。
柳嫂子便把方逸管為福來絕食五日,最後方家與蔣家才締結了秦晉之好的故事,加油添醋地講了一遍。
施老太太聽完撇了撇嘴:」我說呀,必是這姑娘與那個後生先前就有些不清不白,牽牽扯扯的,不然的話,這後生不能幹出這樣不顧爹娘,不顧倫理的事情來!「
這話說出來,柳嫂子臉就有些白了,她講這故事的初衷,不過是想說服施老太太:蔣家長輩很開明,斷不會阻撓小輩的姻緣。」那是絕對沒有的事情,蔣家家風嚴謹,無論是姑娘還是小子,都調教得知書達理。要是蔣家大閨女真有傷風敗俗之舉,方家哪裡容得下她?更不要談結親了。「
柳嫂子努力辯白道。
施老太太冷笑一聲:」方家那是愛子心切,只得打落牙和血吞,胳膊折了藏在袖子裡。我活了這麼一把年紀,什麼沒有見過?「
柳嫂子心中暗叫不妙,自己原本是想逗老太太開心,打消她的顧慮,沒想到,倒是畫蛇添了足,惹出事端來了!
施老太太端茶送客,嘴上倒是說得客氣:」這麼著吧,等我問過了我兒媳婦的意思,再來回復你。「
柳嫂子勉強笑著:」哎,那我就過兩日再上門來,聽候您的好信兒吧!「
一出了施家的門,柳嫂子是後悔不迭:這要是把蔣家的事情辦砸了,人家下次還敢把事情托給她嗎?蔣家人出手可是挺大方的!
不得巳,還得去向林氏回話;言語中自是不敢提自己說過的有關福來的那一段。
施老太太回屋見了白蘭,就把蔣家上門提親的事說了,可是語氣卻有些冷冰冰的,末了問白蘭:」你實話同我說,可是先前就與這蔣郎中對上了眼,背地裡勾勾搭搭,只把我蒙在鼓裡?要是這樣的話,我可不容你敗壞施家的門風。「
白蘭嚇得幾乎沒跳起來,連忙分辨說:」娘,您怎麼會這樣想的?我成日只在您跟前打轉,幾時有功夫同人勾勾搭搭?再說了,我在施家,並不是一日兩日,我的為人,您還不曉得嗎?可是那招蜂惹蝶,輕佻孟浪的人?「
她嘴裡說著話,臉上掙得通紅,眼中也幾乎要滴下淚來。
施老太太看著,心中也有些不忍,再一想白蘭素日的為人,還真沒啥話柄子被人抓著過。
不過她還是嘟囔著說:」你前一陣兒不是常常回娘家去?焉知不是那個時候在同什麼蔣郎中會面呢?「
白蘭的小心臟咚咚直跳,見老太太看著她的眼睛,倒像要看到她心裡去似的,當下咬咬牙道:」娘,您要是不喜歡這個蔣郎中,回絕了他們家就是啦!我誰都不嫁,就留在屋裡陪著您得了。「
施老太太聽了白蘭這話,又軟和了下來:」你也別說這個話,娘總是為你好的。我還不是怕你嫁到蔣家去,日後會受氣?說來說去,你總是有個寡婦身份壓著。
白蘭眼圈兒就紅了,垂下頭也不說話。
施老太太也不說同意還是不同意,只推說自個兒累了,要回房躺躺兒。
柳嫂子回信時,鳳來也在林氏身邊聽著呢,她見柳嫂子臉上神色雖然如常,卻並沒有大包大攬,拍胸脯保證的話,倒像這事兒有些不諧的樣兒,心裡自然起了疑心。
背了人,鳳來拖住柳嫂子問她:「我大哥這事兒到底怎麼樣?你只管對我說實情。」
柳嫂子也不瞞她,就把施老太太先是什麼模樣,後是如何應對的話告訴了鳳來;只省略掉提到福來這一節。
難不成這老太太只是表面上為白蘭姐忙活,實際上心裡並不樂意?那自己前段兒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鳳來心想。
不過她沒有為難柳嫂子,私下裡又給她些錢,囑她好生為這事再奔走。
柳嫂子連聲道謝,這才告辭而去。
夜裡,鳳來便悄悄去找了白蘭詢問。
不是面對面說話,採用的是拋擲紙團入窗的法子。
不多會子,白蘭那邊也扔了個紙團出來,鳳來揀了,隨即離去。
這麼一來,鳳來便知曉了施老太太盤問白蘭的經過。
這老太太,腦子裡裝的,還不全是豆腐渣嘛!鳳來心想:絕不能讓這個老太太突然跳出來,阻撓大哥和白蘭的親事!
鳳來又動開了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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