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來的授意下,運來在林氏跟前是既不吵也不鬧,當然也沒絕食,就像啥事兒也沒有似的。{}
但從這一天開始,運來的身上,卻明顯沒有了精氣神兒。
他照樣的出診開方,在家裡的時候,便窩在書房裡看書,可以直看到天亮去;話少了,笑容少了,連吃的也少了。
這樣做的結果是,運來病倒了。
這病來得古怪,既不發燒,也不咳嗽,反正面色臘黃,人也懨懨的,不管林氏做啥好吃的,運來就是沒胃口。
林氏見運來這樣,自然是擔心得不得了。她本以為這個崽自己就是出了名的郎中,開個方,幾帖藥下去,還不是手到病除的事?
沒想到運來不但沒好,還病得越來越厲害了。人是極劇消瘦,神魂喪失的模樣。
這下子林氏有些著慌了,鳳來又在邊上說:「醫不自治,這句話看來對大哥也適用。娘何不請了方名醫來給大哥瞧瞧?」
愛徒病了,方名醫哪有坐視不管的道理?再說了,當初他生病的時候,運來幫他治好,以至於一醫成名;如今,自己再出手幫著這個小名醫治好了病,那豈不是和前次共同成為一段佳話?
等見了運來,方名醫不覺嚇了一跳,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人也看著不對勁?
經過望聞診切,方名醫越發奇怪了,因為運來的身體,並沒有患病的徵兆,這可讓他怎麼開藥方呢?
蔣大栓也看出了方名醫的為難,焦急地問:「方名醫有話直說就是,莫不是這孩子得了啥醫不好的絕症?」
「絕症倒不是。只是這病症古怪得很,運來的身體基本上正常,並無發病跡象。想是心病引起?」方名醫沉吟著說
林氏沒法子,只得把近來自己反對運來親事的家醜告訴了一遍。
方名醫一聽,明白了。
「這個病,就是俗稱的相思病了。藥房雖然有上千種草藥,但對於治療相思病,還真沒有可以對症的藥物。我能做的,也僅僅是給運來服用一些安神的藥物罷了。」方名醫顯得束手無策。
林氏看著方名醫,可憐巴巴地問:「那可如何是好?」
方名醫搖著頭對蔣氏夫婦道:「一個人一旦陷入單相思中,便像吃了**藥一般,整日裡恍恍惚惚,連自己也不曉得自己在幹些什麼,若是長此以往,唉,結局堪憂啊!」
他想起了自家的崽方逸秋,這傻小子也得了相思病,不過他採取了更激烈絕食方式,最後,他不得不妥協。
當然,這話萬萬不能當著蔣大栓和林氏的面說出來,畢竟自己崽戀著的,就是他們家的閨女!
林氏更緊張了,瞧著蔣大栓道:「他爹!」
方名醫心裡道:當初我不願意自家崽同蔣家定親,末了還不是低頭了?你們吶,也老老實實依從崽的意思就得了唄!一報還一報,也讓你們體驗一把被逼迫的滋味。
這是他的私心,表面上,方名醫還是說得冠冕堂皇的:「不瞞你們說,我曾經碰上過這樣的病例。一家的小姐,也是看上一個窮書生,爹娘不肯。那窮書生就得了相思病,後來藥石無效,死了。這小姐聽說書生死了,也懸樑自盡啦!唉,兩條活生生的人命,一下子就沒了。」
林氏的臉變得煞白。
方名醫還在往下說:「還有一家子,男的得了相思病之後,家裡人總以為過些日子就好了,沒往心裡去,結果那男的後來就發了癲狂症。」
林氏驚呼一聲,不由自主地往蔣大栓這邊靠了靠。她可不希望有朝一日,運來突然就癲了、狂了,那叫她下半輩子怎麼過得安生?
蔣大栓連忙安慰她:「咱們家運來不會如此的!」
方名醫也轉口道:「運來是我帶出來的徒弟,他有恆心,有毅力,肯定不至於如此。只是,他如今的身體因為吃不好,睡不好,多思,已經虛弱了。你們也曉得,吃不好容易傷胃;睡不好則傷肝,日久傷腎;多思則傷脾……」
反正他的意思就是:運來這樣下去,下場堪憂!
「還勞煩方名醫開些藥,幫運來調理調理吧!」蔣大栓央求道。
方名醫連連點頭:「這個自然。只是,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必得繫鈴人吶!那些藥物,治標不治本的。」
蔣大栓一迭聲地應是:「方名醫見多識廣,這話說得很是。」
送走了方名醫,蔣大栓便同林氏商量:「你瞧,咱們家運來都這付模樣了,你還是不肯讓他同白蘭一起?」
林氏蹙了眉道:「我還真是不曉得運來是怎麼想的,為啥偏偏中意個寡婦。」
「哎呀,運來自個兒中意,你就由他去唄!當初你看上我,多少人嘲笑?連你娘也覺得你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結果如何?你還不是硬要嫁我?」蔣大栓開解林氏道。
林氏撲哧一笑:「若你是個鰥夫,瞧我嫁不嫁你!」
蔣大栓拉著林氏的手道:「你把眼光放長遠些,崽女的日子,還不是崽女過?咱們倆個能陪他們一輩子?若是運來有個三長兩短的,咱倆個下半輩子的日子,也過不安生啦!」
林氏垂下頭,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仔細看了林氏一眼,蔣大栓又道:「你沒聽方名醫說的那些例子,誰誰家的孩子得了相思病死了;誰誰誰家的孩子得了相思病瘋了,這是何苦呢?」
林氏長吁了一口氣道:「別說了,容我再想想。」
鳳來和福來自然都知道家裡請了方名醫,上門來給運來診治的事情。
而方名醫的答覆,也正合了她們的心意。
「相思病?說得挺恰當!」鳳來滿意地點頭。
福來偷聽了方名醫舉的事例,也是嚇了一跳:「相思病這麼厲害呀?」
鳳來嘻嘻地笑:「這麼一來,還不得把咱娘嚇得心驚膽顫啊?咱爹再在邊上敲敲邊鼓,怕是咱娘就要檄械投降了。」
福來嗔道:「咱們幾個這麼聯手對付咱娘,你覺得真的好嗎?」
鳳來睜著烏黑晶亮的眼睛應著:「這不叫聯手對付咱娘吧?咱們只是糾正她腦子裡陳腐的舊觀念而已。難道你願意大哥為了蔣家的面子,而去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福來擺著手道:「得了得了,我辯不過你。」
鳳來也就不再往下說,換了個話題道:「接下來,我得去把白蘭娘給請上門來,讓她同咱娘好好談談。」
「現在就讓白蘭娘上門不太好吧?」福來表示反對。
「白蘭娘說話才好敞開了說吶。不然你同我,哪裡好意思跟咱娘說,白蘭姐雖然嫁了人,又當了寡婦,實際上啊,還是個黃花閨女?」鳳來笑得一臉賊兮兮地道。
福來臉紅了一下,拿指頭在鳳來的腦門子上戳:「你這丫頭,啥話兒都說得出嘴,當了娘的面怎麼又不好意思說了?」
鳳來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才不說,說了好讓她訓我呀?到時候嫌我狗拿耗子。」
福來嗤嗤地笑:「你一慣不就喜歡狗拿耗子嗎?」
「再說我狗,跟你急哈!」鳳來把那雙烏黑晶亮的杏子眼睜得大大的瞧著福來。
「是哦,你明明屬兔嘛,自然不能說你是狗。」福來改口。
鳳來只得罷了。
她親自去找的白蘭娘,給了白蘭娘許多提點,又道:「我爹是沒啥反對的,就是我娘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不過這會子也鬆動了。你再上門好好跟我娘嘮嘮,這事兒也就**不離十啦!」
白蘭娘心裡高興,拉著鳳來的手說:「多虧你幫著出主意,又勞心又費力的,運來和白蘭倆個要是成了,還不曉得咋感謝你才好!」
鳳來趕緊說:「一家人麼,要啥感謝的。我也是巴不得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哩!」
白蘭娘隔了一日,收拾收拾,再提上些禮品,就上蔣家去了。
林氏對著白蘭娘,那還是客客氣氣,面帶笑容的。
白蘭娘也就兜兜轉轉,從兩家早先的交情說起,再慢慢把話題引到白蘭身上來。
「這孩子真是可憐,當初她爹重情義,為了報答施家的救命之恩,硬是把白蘭許配給了施家的癆病鬼崽;無論我怎麼哭鬧,就是不肯退親。為了沖喜,硬逼著孩子就嫁過去了……」
白蘭娘絮絮叼叼的,就把白蘭怎麼嫁過去,那個姑父怎麼咳血,身子骨怎麼弱,小夫妻兩個一直都沒有****的話,給告訴了一遍。
林氏聽得詫異極了:「這麼說,你家白蘭難不成還是個黃花閨女?」
白蘭娘一拍大腿,憤憤不平地道:「誰說不是呢?名義上嫁了男人,實則白白耽擱我閨女的大好青春吶!這要是一輩子為施家守寡,好比是白來世上走一遭哩!」
林氏又是覺得白蘭可憐,又是心下一喜:這閨女子脾氣溫順,原先她就很中意的,只是她早就定了個娃娃親,這才撂開手算了。
沒想到,老天注定了,這白蘭還就該是蔣家的人呢!
林氏也怕白蘭娘哄自己,再三問了,白蘭娘信誓旦旦地說:「媳婦子與閨女子,只需請穩婆一驗,便知真假。你若不放心,著人驗上一驗,便知真假。」
話說到這份上,林氏還有什麼不信的,當下與白蘭娘越談越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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