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求證,鳳來還是悄悄兒問了白蘭:「你娘說的都是真的?」
白蘭紅著臉,默默點了點頭,好看的眼睛裡,隱約有淚光閃爍。
她已經聽運來說過了,他這個小妹子,是來幫助他和她的,所以,白蘭同樣對鳳來抱著信任和依賴。
鳳來很認真地看著白蘭:「白蘭姐,你真的想同我大哥在一起嗎?無論遇到什麼阻力和反對,你都堅決不放棄不退縮嗎?」
白蘭沒有正面回答,她低頭搓弄著自己的衣角,小小聲地道:「如果這輩子不能和運來在一起,我寧願去死!」
鳳來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的這句話,比運來的宣告的那句:反正世上女子萬萬千,我卻獨要她這一個。還要決絕,還要義無反顧!
鳳來定定地瞧著白蘭,心裡不禁湧出一絲心痛。
她挽住白蘭的胳膊,用同樣低低的聲音道:」放心,我總是站在你們這邊,想辦法幫你們的。「
白蘭感激地看了鳳來一眼,淒楚地微笑著,輕輕點頭。
過了一會子,鳳來才開腔問白蘭:」你那婆婆為人如何?「」人倒是挺好的,待我如親閨女一般。只是,我在她面前,實在開不了這個口。「白蘭說著說著,臉上又飄起一片紅暈。
鳳來點點頭:這樣可能好辦些。若是那不講理、蠻橫的,只怕又添了三分難度。」要是她曉得了你想改嫁,會是個什麼態度?「鳳來又問。
知己知彼,出手才能一招致勝。」我猜總是不情願的,畢竟在她心裡,總歸是念著他的崽。我是配給她崽的,這會子再嫁別人,你覺得她心裡會舒服麼?「
白蘭倒是有什麼說什麼。
人心總是不難揣度的,換了別的婆婆,只怕也是如此。鳳來想。
鳳來便換了話題,拉家常似的,打聽這老太太有些啥愛好,平時都喜歡做啥。
白蘭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卻還是有問必答。
從白蘭的話裡頭,鳳來可以分析出來,這老太太信佛,平日裡也喜歡同人談論個因果報應啊,輪迴呀,人死後的情形啊……」對了,近來她常說夢見我公公,還有阿忠,擔心他們在下頭過得不好,前陣子還特意著人去修繕了他倆的墳墓。「
鳳來聽到這兒,腦子忽然靈光一閃:比如說,靠自己,或是請人來說服老太太,讓她准許兒媳婦改嫁,恐怕是有相當難度的;但如果借神佛之口啊,死人托夢之類,來達到這個目的,是不是要容易得多呢?
尤其老太太是信這個的,想來總比一般人要容易接受些吧?
但問題是:怎麼實施?
她可沒這個法術,能使神佛顯靈,或者夜裡給老太太托個夢啥的!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呢?
鳳來腦子裡轉來轉去,想法很多,細思起來,卻都不怎麼靠譜。
白蘭見鳳來凝神思索,也就不打擾她,只在邊上靜靜地坐著。
等鳳來回過神來,她才淺笑道:」讓鳳來姑娘費心了。「
鳳來也嫣然而笑說:」我也是為了我大哥嘛!咱們日後或許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用不著說兩家話。「
說到一家人三個字時,鳳來加重了一點語氣,聽在白蘭耳朵裡,卻是形容不出的歡喜,那笑容,不由自主就從唇邊逸了出來。
那日鳳來回家,運來迫不及待地見她,一迭聲地問:」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鳳來瞟了他一眼:」你妹子我很累好不好?也不問候一聲,就知道催人家!「
運來陪了滿臉的笑,低聲下氣地道:「曉得鳳來你辛苦了,這個是大哥的一點心意,你喜歡什麼,只管去買!「
說著,便塞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給鳳來。
鳳來也不客氣,伸手接過說:」有些地方還真得花銀子,我先替你收著吧!「」這麼說,你是想出辦法來啦?「運來雙眼放光,興奮地問。」嗯,有點兒眉目了。且讓我再琢磨琢磨,看有沒有啥破綻。最好能達到天衣無縫的效果!」鳳來胸有成竹的模樣。
運來長吁了一口氣:「總算看到了希望。你不曉得,這些日子,我真是絞盡了腦汁,每日裡都為這個事情傷神哩!」
鳳來衝她哥眨了眨眼睛:「你這叫先苦後甜……」
一句話沒說完,一隻花腳蚊子在她脖子上叮了一口,鳳來反應也快,啪地一巴掌,就把那花腳蚊子給拍死了。
她沒好氣地盯著那死蚊子道:「死蚊子,我是你爹還是你娘呢?沒事就跑來吃我的,喝我的,瞧我弄不死你!」
聽得運來哈哈大笑,心情舒暢一截,指著鳳來說:「鳳來啊鳳來,大姐說你碰見石頭都有話說,我還不信!這會子親眼所見,你對著個死蚊子都這麼有閒心,還真是有可能吶!」
鳳來翻了個白眼:「我只是比較喜歡自言自語而已。」
運來趕緊應道:「對對對,自言自語。哎,哥的事,就拜託你啦!」
「曉得了,嗦。」鳳來嗔道。
運來半句不敢還嘴,這要是在這節骨眼上得罪了她,那可不是玩的!
鳳來攬了這事上身,肯定是希望能把事情辦得圓圓滿滿的,若是半路出岔子,那當然不是她想見到的。
因此便把自己的預想,反覆在腦子裡琢磨,演練,務求盡善盡美。
主意定了,還得找著白蘭,問她:「你家過世的那個,還有當季的衣物留下沒?」
白蘭是個聰明人,一聽便曉得鳳來指的是阿忠的衣物,連忙點頭:「有的有的。有些衣物,都好好收在衣箱裡呢!」
「你挑一套來,要是你家那個老太太一眼瞧著,便能認出是她兒子的衣物。」鳳來小聲同白蘭耳語著。
白蘭嗯了一聲,也不問鳳來要來做啥用。
鳳來又道:「還有,你家過世的那個,可有小像?拿一張給我。」
白蘭說:「那我回去找了出來,到時連衣裳一併給了你吧!」
「事情有了眉目,我再同你聯絡。你只需要照著我的安排去辦就可。」鳳來輕輕叮囑著。
白蘭低聲回道:「我曉得了。」
過了段時間,鳳來就籌備得差不多了,然後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運來和白蘭兩個。
運來有些猶豫:「你找的人靠譜嗎?這要是洩露點風聲出去,好像不太好吧?」
他看了鳳來一眼又道:「我倒是沒啥,主要是考慮到白蘭的名聲。」
鳳來很有把握地回答說:「我找的人,自然是靠譜的。你放一百個心吧!」
看運來還是提心吊膽的,鳳來索性同他交了底:「這人是雲龍起手下的心腹。雲龍起讓他怎麼做,他還有二話?」
運來曉得自家這個小妹子同雲龍起走得很近,所以也並不懷疑她的話,當下點頭道:「那你替我謝謝雲老闆。這事兒,也交給你啦!」
這一日下了雨,那雨聲滴滴嗒嗒的,就沒有停過;連日的悶熱,總算是陰涼了下來。
施老太太吃過夜飯,又坐了會子,同兒媳婦白蘭聊著天,那眼睛就不由自主地一閉一合的,很想睡覺的樣子。
白蘭便喚她:「娘,你想睡,就早些歇著去唄!今兒涼爽,可以睡個好覺。」
南方的天氣,悶熱的時候,可是能熱得人捂出一身痱子來的。
施老太太應了一聲,白蘭便扶著她往她的臥房裡去。
上了床,頭挨著枕頭,果真沒多大會子就進了黑甜鄉。
不知怎麼,施老太太耳朵邊總聽見有人在喚她:「娘,娘,娘啊……」
聲音飄飄緲緲,恍恍惚惚,讓人聽不真切,卻又彷彿就在附近。
施老太太吃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不遠不近的床邊,立著一個男子的身影。
屋裡點著盞小小的油燈,燈光搖曳間,明滅不定,影影綽綽。
再仔細一看,施老太太便認了出來,這男子分明是她的崽阿忠。
她定不會認錯的,身上的衣裳,那個頭,臉模子,不是阿忠卻又是誰?
施老太太閉了一閉眼睛,再倏地睜開,心下疑惑:阿忠早巳過世了,連老頭子都不在了哩!阿忠卻怎會在自己床邊立著?
她倒不是害怕,在心裡,她哪一日不想崽幾回的?就是做夢,也夢過不知多少次了;只是,哪一次也沒有這次的真切!
「崽啊,為娘想死你了!」施老太太不敢大聲說話,怕把眼前這個又真實又虛幻的人影嚇沒了,眼睛裡卻不由自主蓄滿了眼淚。
這一子,她的眼睛更是模糊起來。
「娘,阿忠也想你哩!不打緊,咱們娘兒倆總會會面的日子。」阿忠的聲音還是那樣飄忽。
施老太太想著自己一把年紀了,身體也不好,指不定啥時候就去見了閻王爺呢,到那裡,興許真的可以見到崽和老頭子吧?
「只是白蘭可憐,咱們老施家,愧對她哩!」阿忠黯然道。
「崽,你還是放心不下白蘭?」施老太太哪裡不曉得白蘭可憐?因為沖喜才進的施家門,嫁過來一年,還是個黃花閨女,緊接著,又變成了寡婦。
「若是白蘭願意改嫁,您就放她去吧!千萬別攔著。也算是為我在下頭修福;下輩子,我可以投個好胎,不用同這世一樣,被癆病纏到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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