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栓聽福來說得也有道理，於是就默不作聲了。
林氏便催鳳來：」說啊！把你那點子說來讓我們聽聽，別給我整個餿主意就成。「
鳳來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道：」我這個主意是這樣的，爹，你直接同陳家說，我已經定過親事，就成了。「
蔣大栓聽了，連連搖頭：」不成不成。編也要編得像樣些嘛。你說已經定過親，就定過親？男家是誰，家住哪裡，做何經濟，你編得再像真的，人家一打聽，可不就露餡了啦？回過頭來，陳老闆不同咱家翻臉，朋友那是肯定沒得做了！「
林氏也緊張地說：」這個恐怕不成吧？下午媒婆來提親的時候，我還答她，等我告訴了當家的再作回復。難不成我自個兒的親閨女是定過親事的，我還不曉得不成？「
福來在邊上沒有開口，只眼睜睜地看著鳳來，心道：這丫頭怕也是難住了，想了半天，只想出這麼不頂事的個主意來。
鳳來倒是不慌不忙，接著林氏的話頭，繼續往下說：」娘，你且聽我解釋。我定的這門親事呢，來龍去脈是這樣的：當初咱們家的漁船遭了湖盜，幸虧遇著一個小後生搭救，這才虎口脫險。有這麼回事吧？爹可能也對陳老闆提過這檔子事吧？」
湖上遇盜，被人搭救，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所以林氏只有點頭的份兒。
而蔣大栓還真把這事告訴過陳老闆，主要是描述他為啥會斷腿的原因，以及腿為啥會好的秘密。
既然大家都對這個沒有疑問，鳳來又道：「因為感念小後生的搭救之恩，於是娘就把我，許配給了那個小後生為妻。」
她看了看蔣大栓，然後再看看林氏，添了一句道：「當然囉，這個是編的。」
林氏白了她一眼：「我不曉得你是編的呀？我腦子還沒糊塗呢，壓根兒就沒這場事兒！」
福來在邊上撲哧笑了出來。
鳳來連忙陪著笑臉，扮了一付可愛的樣子，往林氏身邊靠了靠。
林氏嗔道:「你倒是往下說呀！「
鳳來這才正襟危坐，老老實實道：」那小後生的爹也就應允了，只是苦於當時侷促，所以沒有那些繁文縟節，只對方留下了信物，約定待閨女長成時，也就是我長大了，對方再來迎娶。「」信物在哪裡？「蔣大栓愣愣地問。
鳳來哭笑不得，自己這個爹還入戲了！明明是她編的好不好？
蔣大栓話才問出口，自己立刻也就明白過來了，不好意思地拿旱煙袋在鞋底上磕了磕。」不過我娘比較聰明，為了防止對方說話不算數，或是因為某些無法抗拒的因素，例如天災啊，**啊等等等待，對方無方履行約定，那豈不是耽擱了自家閨女的終身？於是便與對方約定，若是我家閨女等到十八歲，男方還未迎娶，則閨女有自行婚配的權力。「
鳳來說到這裡，倚在林氏肩上道：」娘，你說我編圓了沒有？「
林氏瞥了她一眼：」你且說說看，我為啥下午不把你定了親的事情，同媒婆合盤托出，卻要等到你爹回來之後，再提這個茬呢？「
蔣大全也說：「是啊，當時不說，等問過我了再如此交待，倒像我倆個合計好了，不願意親事才編出來的借口。」
鳳來烏黑晶亮的眼珠子一轉，立刻答道：」爹可以這樣答，定親之事，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五六年，對方卻一些兒音訊也沒有，也不曉得到底如何了。是家裡出了變故呢？還是後悔了，想解除婚約呢？反正老不提這事兒，娘就給忘了。然後爹回來商量的時候，又憶起這一節來。「
福來接過鳳來的話頭道：」於是爹想起了人家的救命之恩，覺得自家不能背信棄義；既是說好了，最遲得等到鳳來十八歲，男方還未迎娶，到那時，鳳來才算是回復自由之身；那麼，就一定要等。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鳳來鼓掌道：」不錯，正是這個意思。「
勤來忽然從書房裡出來，闖到廳堂上湊熱鬧：」你們都在聊啥呢？我也聽聽。「
林氏不想他參合到這事裡頭來，便趕他走：」你閒了，還是同你哥聊去。就是功課有不懂的，也正好可以去問他。「
勤來同運來確實共同語言要多些，於是也就立起身找運來去了。
蔣大栓想了想，覺得這個法子，也勉強說得通；總比直接了當地拒絕陳家要來得好吧？
最起碼，可以回絕了陳家，而之後鳳來的親事，也不會受到很深重的影響。
畢竟前面埋下了伏筆，說是鳳來十八歲之後，那子虛烏有的男方不來迎親，便可以另擇他人。
林氏琢磨了琢磨，不由得拿指頭在鳳來額頭上戳了一下子道：」你個巧嘴兒八哥，偏是你那腦袋瓜子裡裝的鬼點子多！「
鳳來裝出難為情的樣子，拿頭抵在林氏肩膀上蹭啊蹭的，蹭得林氏一點兒脾氣也沒有了。
就是福來看著這個小妹子，也是深感佩服：自己先前還道她被難住了，想不出應景的妙計來呢！
沒想到，人家不但想出了主意，還前後照應得恰到好處。比如遭遇湖盜，遇人搭救，這個細節是真的，由不得人不信！
你想想，鳳來肯定不可能一輩子不嫁吧？所以才有了這個十八歲以後的約定，又為後面的發展留下了餘地。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人捉不出啥破綻來。
蔣大栓吸了口旱煙，這才歎著氣道：」就算鳳來這謊話兒編得圓，日後對著陳老闆，我終究心裡有愧哩！「
林氏也勸他：」這不是為了兩家都好嗎？鳳來不樂意，打蠻嫁了過去，要是過得不好，她不得埋怨你一輩子啊？你要是說了實話，同樣也是讓陳家怨你一輩子。因此，只好想出這不是辦法的辦法唄！「
蔣大栓默然了一會兒，覺得老婆說得也對，又道：」既是編了謊，索性編得再像一點兒。男方家是哪裡的？姓字名誰？留的什麼信物，都編仔細點，防著萬一陳家的人查考，對吧？「
鳳來坐直了身子道：」這個還用著編嗎？現成的真人真事擱在這兒，咱們只管拿出來用就是。「」怎麼個真人真事啊？「林氏沒聽明白了。
福來腦子轉得也不慢，搶著道：」我曉得了。救了娘和鳳來的人，不就是雲龍起麼？咱們就照實說，男家姓雲，是岳陽人氏，在他們那塊兒做瓷器批發生意的。「
雲龍起的家世，蔣家人都聽說過的。」至於信物嘛，那也只好胡亂編排一個囉！「福來又加了一句。
林氏聽得連連點頭：」也是。本來雲龍起就救了咱們。想必陳家也不會無聊到真支追查這個吧？「
蔣大栓擱下旱煙袋，不吸了。
他看了林氏一眼說：」我並不是說陳家一定會去追查這個，只不過是防備萬一的意思。小心駛得萬年船，總不會有錯的。「」哎，雲龍起如今就在百萬洲上住著，陳老闆不會同他相識吧？「林氏又擔心上了。
鳳來扶額：爹娘還真是愛操心啊！一會兒擔憂這個，一會兒擔憂那個的，也不曉得累不累！
不過想到他們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會惹來這些煩惱，也就老老實實地道：」爹同人家可以不必說得這樣詳細嘛！人家若是不問那麼仔細呢，索性連姓名，籍貫也不必告訴呀！「
蔣大栓連連點頭：」我曉得。實在問起來沒辦法，我才說哩！「
一家子計議巳定，這才把心都擱回到肚子裡，各自散了。
蔣大栓嘴頭子笨些，回到臥房裡，還一個人把鳳來教的那些話又翻來覆去地背誦了兩遍，生怕見著陳老闆的時候，話裡頭露了什麼馬腳出來。
不過他畢竟還是有些遺憾，對林氏說：」鳳來同陳子毅蠻好的一對，為啥嫌棄人家？我眼睛裡看著，這孩子哪方面都不錯，我心裡啊，還真巴不得他倆個能成哩！「
林氏輕輕歎了口氣說：」我的想法，何嘗不是同你差不多？只是鳳來一定不願嫁他，咱們有什麼辦法？「」鳳來連陳子毅這樣的還看不中，將來也不曉得要挑個什麼樣子，才合了她的意。「蔣大栓悶悶地說。
要是鳳來願意嫁了陳子毅，多好啊?他也省了費盡心機地去哄騙陳老闆了！
林氏靜了一會兒，也就把鳳來看上了雲龍起，所以心裡再也擱不下別人的話，告訴給了蔣大栓聽。
蔣大栓雖是吃了一驚，但仔細想想，這雲龍起同陳子毅比起來，確實又要強上許多。
不說別的，陳子毅是個少爺，家裡的財政大權也好，或者是辦事能力也好，自是沒法子和雲龍起相較的！
再說了，雲龍起是自家恩人，鳳來嫁了他，也有些以身報恩的味道吧？
反正，蔣大栓倒是不反對雲龍起的。
只有林氏曉得，自家閨女要嫁雲龍起，怕是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呢！好在，鳳來還年輕，她的青春，還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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