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栓辦了兩桌酒,請親朋好友還有左鄰右舍來家熱鬧熱鬧。
此外,還專門開了一桌,宴請陳老闆和方名醫他們。
方名醫便帶了方逸秋一同上門。
他是個注重禮節的人,還特意送了些兩缸開得正艷的水栽荷花,還別說,擺在院中,既雅致又有情趣。
鳳來仗著年紀小,前院後院地躥,自然也沒人說她。
福來雖然聽說方逸秋來了,卻不方便同他見面,心裡那個著急啊!
她倒不是急著想見方逸秋這個人,而是急著想快些把那塊墨玉平安扣還了他,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所以福來衝著鳳來招招手,低聲喚她過來:「好鳳來,你把這個墨玉平安扣拿了去,幫我還給他吧!」
鳳來看著福來塞到自己手中的東西,也小聲問:「那他問起來,我可怎麼說?」
「你啥也不用說。還了他,他自個兒心裡就明白了唄!」福來毫不動容地回答道。
鳳來總有些不忍心的感覺。就讓人死,也說個理由啊,讓人家死得明白些。
不過她能怎麼勸福來?讓福來再和方逸秋來個私下相會?
不成。
方逸秋可是同他父親一塊兒來的,這要是被方名醫曉得了,還不知會怎麼想蔣家人呢!
指不定以為福來想勾搭方逸秋,以便攀高枝兒!
她可不能壞了自個兒大姐的名聲。
再說了,這次不把墨玉平安扣還了方逸秋,下次也難找機會了。
鳳來無聲地歎了口氣,捏緊手中的東西,對福來說:「那好吧,我去還給他。」
福來目送著鳳來小小的身影離開,心裡不知怎麼,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
但她還是很快回過身,繼續洗著油膩的碗碟。
鳳來來到前院,立在那兩缸荷花前,假裝欣賞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
果然沒多少時候,方逸秋便出現在她身邊,輕聲說:「鳳來姑娘好啊。」
鳳來轉頭對著他微微一笑,回應著:「方少爺好。」
嘴裡說著話,一隻手了過來,攤開在方逸秋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繼續道:「這是你的東西吧?我姐說還給你。」
方逸秋愣了一愣,臉略微有些紅了。他沒有接,低低的聲音問:」你姐還說啥了?「
鳳來搖搖頭:」啥也沒說。「」你能讓我跟她見一面麼?「方逸秋很認真地問道。
鳳來還是搖頭:」她不會見你的。讓人瞅見,不定怎麼說她呢!「
其實鳳來不說,方逸秋也應該想到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怏怏地從鳳來手裡拿過那枚墨玉平安扣。
鳳來看著他表面上平靜的面容,他垂下眼睛的那一霎那,鳳來暼見他長而黑的眼睫毛微微顫抖著,心裡不由得一動:一個男孩子,居然長著這麼長的眼睫毛,真是的!
鳳來猜想,他心裡肯定是失望的吧?
方逸秋背著手,像在看那朵紅艷艷的荷花,嘴裡地問:」你姐認得字嗎?「
其實他心裡沒抱多大的指望。出生在鄉村的少女,兄妹好幾個,能吃飽飯不錯了,爹娘哪裡會有餘錢請先生教她唸書識字?
沒想到鳳來嗯了一聲:」我姐認得不少字呢,看看簡單的文章,也是不在話下。「
方逸秋吃了一驚,目光炯炯地看著鳳來:」若是這樣的話,或者我能與她書信聯絡。只是,你願意幫著我傳遞麼?「
鳳來看著方逸秋,無語。心裡說:這麼快就交給姐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呀?你從哪裡看出來了,我會站在你一邊的?
她想了想,或許上次在運來屋裡,自己故意支開茗兒,使得方逸秋和福來有了一個難得的獨處機會時,這傢伙便瞧出了端倪吧?
所以鳳來也不推拒,只笑嘻嘻地問:「那我有啥好處啊?萬一被我爹娘曉得了,把我屁股打開了花,可咋辦?」
方逸秋便從兜裡掏出一錠散碎銀子遞給鳳來:「我出來沒帶啥玩意兒在身邊,這銀子由你自個兒去集上買成不成?」
他的語氣很誠懇,又有些侷促。()
鳳來嗤之以鼻:「你以為我是財迷呢?拿銀子就想收買我?」
「那你想要啥?下次有機會我給你帶吧?」方逸秋竟是有些低聲下氣的模樣。
逗得鳳來撲哧一聲笑了,歪著頭想了想,也沒想出來自己要個啥,只得悻悻地說:「算了,先欠著吧!等我想起來了,再問你討!」
「成!」方逸秋一口答應。
鳳來甚至還伸出小指頭,與方逸秋拉了個鉤。
方逸秋看了看周圍,小聲道:「那我明兒讓人送封信來,你收了,才拿給你姐看,記住囉!」
「我辦事,你就放心吧!」鳳來大言不慚地說。
兩人一言為定,方逸秋這才轉身離去。
鳳來見方逸秋走了,這才一溜煙地跑去向福來匯報。
福來聽著鳳來的話,不由得就皺起了眉頭:「你個小人精,好端端又生事。我讓你把那墨玉平安扣還了他,就得了唄!偏又有這麼些名名堂堂的。」
鳳來受了埋怨也不惱,笑嘻嘻地說:「我倒是很想看看,他書信裡會寫些什麼?」
說著話,她貼到福來身邊,挽著福來的胳膊說:「姐,你今年都十三了,若是有機會能自己選個合心意的人,為什麼不抓住機會呢?光聽那些死媒婆子一張嘴吧嗒吧嗒,被她們賣了都不知道呢!」
福來聽了鳳來這話,不由得沉思了起來。
鳳來還在那兒繼續給她洗腦:「方逸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至於人品如何,也要接觸接觸才看得出來嘛!反正咱們現在又沒怎麼樣,只是通個信而已,有啥大不了的?」
鳳來暼了福來一眼,開玩笑地說:「這要聽天由命啊,等洞房花燭夜了,揭開蓋頭一對眼,娘哎,是個大麻子;是個獨眼龍哎;哎呀,一條腿長一條腿短哎……」
逗得福來又是笑又是惱:「你就編排吧!趕明兒你才嫁個大麻子,嫁個獨眼龍,嫁個一條腿長一條腿短的!」
鳳來格格笑起來:「那可不就糟透了嗎?」
兩姐妹笑完了,福來這才輕輕歎了口氣說:「其實我覺著吧,方逸秋越好,我便越配不上他。人家那個家世擺著呢。就算他看中了我,他家裡能同意?」
鳳來是穿越過來的人,頭腦裡自然沒有那些上下尊卑,高低貴賤的概念,但想到這個時空的事實,還是不由得長歎了一口氣。
不過鳳來又對福來說:「這樣吧,你也可以和方逸秋先交個朋友嘛!又不是一定要嫁給他。指不定隨著時間的發展,你還看不上他這個人了呢?」
「這樣好嗎?被人曉得了怎麼辦?」福來思慮重重。
鳳來大包大攬說:「我會幫你把好關的。真有事,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她想到了一個辦法:以後一定要交待方逸秋,寫信的時候,寫兩張信紙,一張是給福來的內容;另一張呢,則給自己,比如探討一下怎麼養殖地蟞蟲的問題。
「哈哈哈,我真是聰明啊!連這樣的法子都想得出!」鳳來得意洋洋地誇了自己一句。
福來瞅著她直笑:「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女娃子!」
第二日中午,方逸秋果然花錢找了一輛馬車,托那馬車伕將信送到蔣家,指名是蔣鳳來收。
他不敢用家裡的馬車伕,一個是家裡的馬車沒空,被方名醫坐著看出診去了;還一個是怕馬車伕洩密。
下人為了討好自家老爺,而出賣少爺,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那馬車伕拍著大門,鳳來在前院聽見,便趕緊去開了,果然拿了一封信,上頭寫著:蔣鳳來姑娘親啟。
林氏探過頭來問:「誰敲門吶?」
鳳來掩飾地道:「是個敲錯了門的。人家要找祿米街六十五號。」
她嘴裡說著話,手已經很快地將收到的那封信卷巴卷巴,給塞進了袖管裡。
然後趁林氏一個錯眼,便跑到了後院,蹬蹬蹬上了樓梯,往福來的屋裡去了。
福來正在繡花,一見鳳來跑上來,便道:「如今天兒熱起來了,你還跑!瞧這一額頭的汗!」
鳳來笑模笑樣地說:「方逸秋倒是說話算數得很,今兒個就派人送了一封信過來。」
福來心裡卻是咯登一下,怔怔地看著鳳來。
鳳來這才從袖管裡抽出那封信,遞到福來眼面前。
福來接過來,小心地撕開封皮,抽出裡頭的內囊,展開看的時候,還不好意思地瞟了鳳來一眼。
鳳來頓時很自覺地閃到了一邊,做出一付:我才不感興趣的表情。
等福來看完了,鳳來才問:「方逸秋寫了個啥?」
福來先叮囑她:「以後不要動不動帶出方逸秋三個字來,被人聽見,可是不太好。」
鳳來調皮地一吐舌頭,應道:「我曉得了。」
福來這才顯得有些難為情地說:「也沒有寫啥,都是些廢話。什麼夢啊,想念啊,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唄!」
她才不好意思當著鳳來的面,把方逸秋誇自己的話重複一遍呢!
但不得不說,方逸秋的這封信,還是讓福來稍稍瞭解了方逸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