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栓聽他娘說得頭頭是道,也就沒啥好隱瞞的,直接了當地說:「娘,實話告訴您吧,我是有買地的打算。」
「那你從哪裡弄來這麼些銀子的?不會是打搶來的吧?」蔣呂氏倒吸了一口冷氣,面露驚恐地說:「難道,你謀財害命來著?」
蔣呂氏說到最後,拿一根手指頭點著蔣大栓,身子不由自主往後靠。
蔣大栓被她給逗笑了:「娘,你想哪兒去了?我咋能幹出這樣犯法的事兒來?你兒子一慣是良民,你不曉得哇?」
鳳來白了蔣呂氏一眼:這老婆子,想像力還不是一般的豐富吶!
林氏則無奈地看了自己的婆婆一眼,不曉得她咋會聯想到打搶和謀財害命上頭去的。
蔣呂氏還在那兒打破砂鍋紋(問)到底:「那你跟娘說說,你的銀子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二牛做著那個田鼠干生意,好像還沒你賺得多哩!」
蔣大栓回頭看了看林氏,對她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他曉得,自己今兒個若是不說實話,蔣呂氏肯定得吵得他頭痛欲裂;不如一股腦兒說給她聽得了!要不然日後搬去鎮上住,又得費一番口舌。
林氏則回了蔣大栓一個眼神,意思是:你看著辦吧!
把邊上的鳳來急得不得了,很想對她爹說一聲:你可千萬不能把底都給兜出來了!奶奶要是知道咱家有六百兩銀子,又不知要怎麼興風作浪啦!
可當著蔣呂氏的面,她這話還真不能說。
所以鳳來便暗暗扯了扯蔣大栓的袖子,待蔣大栓回頭時,對著他直眨巴眼睛。
偏是蔣呂氏看見了,氣道:」鳳來個小丫頭片子,你是欺我老眼昏花嗎?衝著你爹擠眉弄眼地幹啥?莫不是讓他把銀子藏著掖著不給我知道?「
鳳來只好說:」我眼睛進沙子了,正想讓我爹給我吹吹哩!「
林氏忙接茬說:」閨女來,娘給你吹!「就把鳳來給拉到一邊去了。
蔣大栓這才清了清嗓子對蔣呂氏說:」娘,是這麼個緣故。前年我的腿斷了,石郎中也斷定我要瘸不是?結果我的腿復原如初,都是因為用了個偏方的緣故;我一個生意夥伴也因故跌斷了腿,用了我家偏方,結果也好啦!這麼一來啊,就引來了給他治腿的名醫,人家拿出銀子,把我家的接骨偏方買了去。所以呢,我家就有銀子買牛買地了。」
蔣呂氏一聽,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算是落了地,她長吁了一口氣,撫著胸口說:「你這麼一說,我可就放心了。不然啊,我只怕你這銀子來得不地道!」
「哪能呢?你兒子是那不走正道的人嗎?」蔣大栓笑著說。
蔣呂氏還不甘心,接著追問:「老大啊,跟娘說說,那名醫給了你們多少銀子啊?想必數目不小吧?」
蔣呂氏心道:不然還能買牛買地的?
蔣大栓搓了搓一雙大手,有些吞吞吐吐地說:「有個幾百兩哩!」
「啥?幾……幾百兩?」蔣呂氏的眼睛,瞪得能有雞蛋那麼大。
她是真嚇著了!本來以為了不起有個五、六十兩的;頂了天去,也就七、八十兩銀子吧?沒想到居然是幾百兩!
「我耳朵沒聽錯吧?」蔣呂氏不敢置信地問道。
蔣大栓只是個笑:「娘沒聽錯哩!」
蔣呂氏心裡火燒似的,就立起身來說:「好你個大栓啊!有了幾百兩銀子,一點兒好處也想不到爹娘頭上,索性還瞞得跟鐵桶一般。若不是我聽人說起,只怕還被瞞在鼓裡呢!」
其實蔣呂氏這麼說,還真是冤枉蔣大栓了。
蔣大栓早就琢磨過了:若是自家搬到鎮上去住,蔣家村這新建的土坯屋,就讓爹娘住著,可不比那茅草屋子強些?
至於銀錢方面,蔣大栓也不是那一毛不拔的人,該孝敬爹娘的,他絕不會少拿
!
之所以瞞著蔣呂氏,一個是怕她為了炫耀,到處宣揚這事;還一個也是擔心蔣呂氏阻撓自己一家搬到鎮上去住的計劃。()
蔣大栓是想等田地買下了,鎮上的屋也定了,這才把真相告訴蔣呂氏的。
誰知蔣呂氏耳目還挺靈,早早就得到了消息,這會子竟然尋上門來。
蔣大栓肚裡沒那麼些花花腸子,因此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跟蔣呂氏直說了:「娘,我是想等成事後,再告訴你的;哪裡是故意瞞著啊?」
蔣呂氏反正就是不高興,她最關心的,不過是大兒子撈到了這麼些錢財,該分給自己啥好處!
她手一揮,不耐煩地道:「那你說,得了幾百兩銀子,你打算給爹娘孝敬多少啊?」
蔣大栓摸了摸頭,反問道:「娘你想要多少?」
把個邊上的鳳來急得差點兒跺腳:哪有這麼問話的?難不成她想要多少,爹你給她多少啊?
「哎,你到底到手幾百兩銀子哇?」蔣呂氏還得掂量掂量,自己應該咋開口才不吃虧。
蔣大栓想了想,要說實話吧,保不住這個娘來個獅子大開口;要編謊話誆她,自己還真不擅長。
他盤算了一下買地和買屋子能花去多少銀子,然後艱難地說道:「三百多兩銀子吧。」
他沒說多多少,反正六百兩也是比三百兩多。
「我滴個娘哎,三百多兩銀子啊,大栓你可是發了!怎麼的,也得給生你養你的爹娘五十兩銀子吧?」
蔣呂氏本來想要一百兩的,可看著邊上的林氏和鳳來,她又改了口。
嘴張得太大,要得太多,萬一一根毛也落不著怎麼辦?不如自個兒乖覺些,少報幾兩。
蔣大栓倒沒有覺得多為難。
畢竟當初自家茅屋起火,燒得一乾二淨,啥也沒剩下的時候,人家陳老闆還一出手就給了五十兩銀子呢!
對於吃辛受苦拉扯自己兄妹幾個的爹娘,給個五十兩銀子又怎麼了?
所以蔣大栓就很爽快地點了點頭:「成!娘你等著,等明兒我取了銀子來,就給你送五十兩去。」
大兒子答應得這樣痛快,蔣呂氏倒又悔青了腸子:早曉得啊,應該問他討一百兩銀子才是。這會子,可不好再開口了!
都說漫天要價,落地還錢,自個兒就要了一百兩銀子,大兒子大兒媳要是不肯,也可以少給些不是?
鳳來那一雙烏黑晶亮的眼睛盯著蔣呂氏看著,她有什麼不明白的?一見蔣呂氏眼中閃過懊悔的神色,她立刻猜出了這老婆子的心思。
貪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曉得自己有沒有這個命享用!鳳來在心裡嘀咕。
不過她什麼都沒有說。
鳳來清楚:自己對蔣呂氏沒感情,可不代表自己的爹也對她沒感情。畢竟蔣呂氏是他的親娘,他護著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氏向來不是個把錢財看成命根子的人,她覺著自家有這麼些銀子,夠花的了!就給婆婆五十兩,不是還有幾百兩嗎?要幹什麼不成?
「大栓,你,你不會反悔吧?」蔣呂氏還有幾分不放心。
「哎呀娘,你咋會這樣想的?兒子啥時候對你說話不算數了?」蔣大栓有些不滿地說。
林氏在邊上接話道:「娘你就放心吧!大栓是吐個唾沫都能砸個坑的人,還能騙你不成?」
兩口子又一遞一聲地說了幾句,才總算是把蔣呂氏給哄走了。
蔣呂氏一頭走,一邊笑出了一臉的菊花紋:五十兩銀子啊,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蔣大栓瞧了瞧林氏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你沒生氣吧?」
林氏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我生啥氣啊?」
「我一氣給了咱娘五十兩銀子,你沒有不高興?」
「沒不高興啊!我還指著我自己的兒子日後也能像你一般,有了錢也不忘了我這個娘哩。」林氏淡淡地說。
蔣大栓嘿嘿地笑著:「那肯定的啊!我生的兒子不隨我,還能像誰去?」
說著轉頭看向運來和勤來:「你們兩個小子說說,是不是啊?」
運來應道:「娘放心,有了錢也不能忘了你!」
勤來也說:「我有了錢都給娘。」
鳳來逗他:「一文也不給你老婆?」
「我又沒老婆。」勤來理直氣壯地說。
「那日後有老婆了呢?」
「那就給娘一半,給老婆一半。」勤來歪著腦袋想了想,這才回答。
逗得一屋子的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蔣大栓湊到林氏耳邊道:「給了我娘五十兩銀子,咱也送五十兩銀子給你娘家;一碗水得端平囉,你說是不是?」
林氏聽見蔣大栓這話,臉上笑得陽光燦爛,她含情脈脈地看了蔣大栓一眼,不緊不慢地說:「你看著辦唄!既是你有這樣的心,想必我娘家也是高興的!」
老實說,林氏的娘家還真幫襯過不少,無論是銀錢方面,還是莊稼活方面,不用蔣家人開口,人家就主動來幫了。
對於別人的好處,蔣大栓都記在心裡,所以才會主動提議給林氏娘家銀子。
鳳來倒也情願。
本來接骨偏方,她的心理價位就是五百兩銀子,後來賣到了六百兩;這多出來的一百兩,就算平分給了奶奶家和外婆家,也不過當沒多賺這一百兩銀子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