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看到此時,戲差不多也該散場了。
堂屋、灶屋都砸得一塌糊塗,不用親眼目睹閔氏和阿團見到之後的表情,也能猜出這娘兒倆有多麼悲憤和咬牙切齒了。
哼,你們莫名其妙上得我家來,羞辱了我爹娘一場,我也還你一場吵鬧,外加一頓打砸,算是對得起你們了吧?
鳳來彎起嘴角無聲地笑,然後拍了拍屁股,閃人!
回到自家屋裡,林氏還在那兒生悶氣呢:「這是怎麼說的,槐花同阿圓私奔,怎麼就會怪罪到我頭上來呢?倒像我是個積年與人拉皮條的。我真是有冤沒處訴去!」
蔣大栓吸了一口旱煙,噴出一團煙霧,這才說:「你同什麼人都說得來,所以村鄰無論老的、少的,都喜歡與你來往,這槐花麼,偏是與誰都不接近,就喜歡往咱家跑,也怪不得有些多嘴多舌的人找著借口編排。」
鳳來還沒進屋,福來一眼瞥見,迎上來嗔怪地說:「你是個猴子變的呀?眼睛一眨就不見了,倒害我擔心。」
鳳來咧嘴笑笑:「我這麼大人了,還能走丟了不成?我看熱鬧去了。」
福來連忙問是啥熱鬧。
鳳來就把辣嫂子領著鐵匠和兩個徒弟,上閔氏家大鬧了一場的事告訴了,只不提自己在裡頭扇風點火的那一幕。
福來哦了一聲說:「怪不得辣嫂子和她當家的沒上這兒來,原來直接找正主兒去了。」
林氏在屋裡聽見,連忙喊鳳來:「快說說,辣嫂子和她當家的怎麼鬧騰了?」
鳳來只得進屋來,把原委說了一遍。
林氏皺著眉頭道:「閔嫂子就是這樣的人,遇著了老實的,可勁兒踩;遇著兇惡的,她頭一縮,聲都不敢吭了!」
福來抄著手說:「也該辣嫂子這樣的人教訓教訓她,省得她成天在自家屋裡稱王稱霸慣了,人家都得讓著她似的。」
蔣大栓問林氏:「你說她能拿出啥對咱不利的證據來不?」
林氏詫異地挑起了眉毛:「咱們從未做過這樣的事,她掘地三尺,也尋不出證據來啊!除非是她拖著人一起來冤枉咱們。可是我覺著,人家憑啥要陪她一起,同咱們做對頭呢?」
蔣大栓點了點頭道:「也是!人家犯不著得罪咱們。除非是確有其事,若是捏造的,咱們又豈能放過了她去?」
鳳來看了看她爹,又看了看她娘,一本正經地說:「你們看,惡人還怕惡人磨吧?閔伯母有膽子跟咱們叫嚷,可碰見辣嫂子和她當家的,還不是一付熊樣兒!」
蔣大栓呵呵笑道:「你是惟恐天下不亂吧?巴不得你爹娘也同人打起來才好?」
鳳來撅了嘴說:「我才不是那個意思呢!我是想告訴你們,人啊,不能太老實了,太老實了就被欺負。有些人,明顯就是欺善怕惡的。做包子好還是做粽子好,你們自個兒選!」
「得得得,鳳來啊,又想讓爹娘別做包子,要做粽子對不對?」林氏瞟了鳳來一眼說。
福來打趣道:「我瞧著,分明是這丫頭想吃粽子了,所以話裡話外粽子粽子的!」
鳳來打蛇隨棍上:「姐你既是這樣瞭解我的心意,何不成全我,做幾個粽子給妹妹吃呢?」
「瞧瞧,給她根竿子,順著可不就爬上來了嗎?我說她是猴子變的,沒說錯吧?『福來笑得什麼似的,拿手指頭點著鳳來說。
說得屋裡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辣嫂子鬧過這場之後,許是打擊了閔氏爭強好勝之心;再加上她也看出來了,蔣大栓和林氏,已經不是從前那對,隨人想怎麼捏就怎麼捏的包子了;所以,閔氏再也沒有大張旗鼓地找上鳳來家。
其實真相是:閔氏聯絡了那幾個給她傳話的長舌婦,要求她們為她做證,證明確實在鳳來家,看見和聽見過林氏攛掇槐花和阿圓私逃。
可那幾個長舌婦才不傻呢,正如林氏猜測的那樣:私下裡一逞口舌之快,胡編亂造兩句是沒問題的;但要她們當面鑼、對面鼓地去同林氏對質,她們可犯不著!
雖然她們也妒忌林氏原先住著茅草屋,現在卻住上了頂上鋪瓦的土坯房;但閔氏這人,她們又不是不知道,需要你的時候,說得舌綻蓮花;不需要你的時候,翻臉比翻書還要快些!
同這樣的人在一起,很沒有安全感好不好?誰還敢死心塌地的幫她做事啊?
別到了最後,沒吃著羊肉,倒惹了一身騷回來,那就不划算了。
至此,閔氏想在蔣大栓和林氏身上撈一筆的宏偉計劃,就這麼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再看看那個瘸子阿團,走進也是一個人,走出也是一個人,睡覺更是孤零零一個。
原先那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洗腳有人打好洗腳水,睡覺有人暖被窩;在外頭惹了閒氣,還有個人充當出氣筒的好日子,終於一去不返了。
他是哭都哭不出來。
旁人都說:「該!娶了那麼個標緻溫順的老婆,也不曉得珍惜,打一輩子光棍才好!」
不要說阿團,就是閔氏,也覺得辛苦吃力得多。
家裡一下子少了阿團和槐花兩個好勞力,田里的活,地裡的活,還有屋裡頭的事情,可不就壓到閔氏肩膀上來了嗎?
原先有人煮好飯,燒好菜,還要挑剔人家鹹了淡了;這會子啊,沒人伺候了,惟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啦!
槐花一走,閔氏和水秀這才覺出來,少了她,屋裡多少活計要做。
一日三餐,餵豬養雞,洗衣澆菜,縫衣補衫,手都不帶停的。
閔氏累得捶著腰,罵水秀不曉得多幫幫她;水秀則怕自己曬黑了臉,做糙了手,到時候尋不到好夫婿。娘兒倆個成天嘰嘰歪歪鬥嘴吵架。
阿團在這樣的環境裡,越發覺得心煩意亂,也越發地少言寡語起來。
至於才能,在地裡累死累活不算,常常被閔氏罵得狗血淋頭,起因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覺得自家的老婆子簡直變成了爆竹,一碰就炸;平日裡也要小心翼翼,不曉得啥時候就惹她炸了毛,引火燒身。
才富悄悄對蔣大栓說:「才能家巳是現了頹勢,不曉得啥時候,才能扭得過來哩!」
鳳來一撇嘴,在心裡說:那也是他一家自找的!
莊戶人家的日子,多是一成不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復一年,沒啥新意。
蔣大栓就說了:「我家啊,多虧出了個鳳來,這才過得有滋有味,一日強似一日。」
連蔣二牛也點頭贊同道:「可不是麼!若不是鳳來,咱們那個田鼠干,也折騰不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如今的田鼠干,也算做出了名氣,做出了招牌。不但周邊的鎮上,就連縣城裡的酒店,也要的是他們的貨。
提起蔣家村蔣二牛做的田鼠干,人都要豎起大拇指,誇一聲:「果真好味道!那些冒牌的,硬是比不過他!」
而瘦竹竿和絡腮鬍子一幫人,則緊密團結在蔣二牛的周圍,誰叫人家掌握了核心技術呢?
反正大家各司其職,賺了錢誰都不少分,於是幹活越來越賣力,幾個人配合得越來越默契。
蔣大栓做為其中的一份子,自然也能分一杯羹,說起來,還是沾的鳳來的光。
蔣三貴和胡氏看得眼紅死了,但他曉得沒自己的份,也就死了那條心。
至於胡氏,雖然原先的缺點一個都沒少,但至少比以前明白些,行事也就正常了好多。
也曉得巴結巴結蔣大栓和蔣二牛兩個了;對林氏和張氏,也不再那樣視若仇人,眼中釘、肉中刺似的;見了小孩子們,也會擠出點笑容,說兩句頑笑的話。
她如今也琢磨透了:老大、老二家,都過得比自家強;還指望他們能提攜、提攜蔣三貴一把呢!哪敢再甩臉子?
加上她哥哥胡喜子之死,不虧得蔣大栓和蔣二牛出面,她爹娘一根毛都撈不到,更別說幾十兩銀子的養老錢了。
從這一點上看,這大哥和二哥,還是挺有能力的,起碼比自己老公強些。
要是靠上了他們,以後自家不管有些啥事兒,這兩個哥哥肯定不能袖手旁觀不是?
思前想後整清楚了,胡氏便收斂起自己的小性子、小心眼,開始用心同蔣大栓和蔣二牛兩家交好。
而蔣呂氏呢,因為那場偷銀子事件,使得她一下子威信掃地,從此倒老實了許多。
也不敢隨便罵這個,損那個了;對著鳳來,看見了更是躲都來不及,根本不敢再嫌棄她!
鳳來想出來的那個捉賊妙計,讓蔣呂氏很是忌憚,總覺得鳳來會搗鬼,類似於法術那種,所以她總不太敢接近鳳來。
鳳來見蔣呂氏這樣,心情舒暢了不少,起碼她去二叔家,不用看蔣呂氏的臉色了;就是胡氏,也常常對她笑臉相迎呢!
所以啊,鳳來預感:她穿越到這個時空的路,一定會越來越好走,越走越順利的!
但是,怎麼讓自家賺取越來越多的錢,過上越來越好的日子,仍是鳳來日思夜想的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