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點頭道:「只要不好吃懶做,養活自己,沒啥難的。{}」
山子咧著嘴笑:「我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嘛!」
不大會子,蔣大栓的院子裡,陸續來了些串門的村鄰。
鳳來瞅見槐花來了,衝著她甜甜地一笑;槐花也抿著嘴回了她一個笑容。
幾乎腳跟腳的,阿圓也出現在鳳來家的院子裡。
蔣大栓忙著讓座,家裡的竹床,能坐下好些人呢!還有竹椅,小板凳,再不濟,幾塊石頭上也能坐人。
林氏則趕緊拿出用稻草纏好的艾蒿把子,點燃後,不留明火,圍著院子轉幾圈,苦澀嗆人的煙,能把蚊子熏得捂著鼻子落荒而逃。
山子又講昨兒個遇見的笑話給眾人聽:「我去鎮上賣魚,回來遇見鄰村的馬癩子。他便邀我去他家裡耍。」
馬癩子人如其名,長了一頭的癩子,家裡又窮,因此也一直打著單身。
他把山子邀到家裡,便燒起開水,說是要請山子吃一頓煮麵條。
山子便問:「你哪來的麵條哇?」曉得馬癩子是不會捨得花錢買麵條吃的。
馬癩子得意地道:「前些日子村裡有個娃兒落水,險些淹死,不虧得我救了他,他老子便沒兒子啦!因此啊,為了謝我,特意送了些雞蛋,還有這麵條子。」
山子便高高興興坐等吃麵條。
等水開了,馬癩子拿出麵條,正要入鍋,卻發現是一把竹籤子。
氣得他是破口大罵:「他奶奶的,咋拿把竹籤子冒充麵條送我哩?真是黑了良心啊!早曉得,老子也不救他的……。」
馬癩子嘴裡罵著罵著,突然就沒有聲兒了。
山子好生奇怪,不由得問道:「咋啦?」
馬癩子搔了搔腦殼,極其難為情地道:「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山子自然往下追問:「啥事啊?」
馬癩子清了清嗓子,這才說:「你曉得我家裡窮嘛,有次要送人情,我屋裡啥也拿不出來,又不想丟面子,所以啊,無奈之下,我便把竹子劃成**寸長的細條子,裹成一把,冒充麵條子送人。」
山子還沒明白過來,眨巴著眼睛直看著馬癩子。
馬癩子繼續解釋給山子聽:「怕是這麵條誰也捨不得吃,我送他,他又送了別人;別人再轉送,結果兜兜轉轉啊,又送回到我這裡來啦!」
山子這才聽懂了,頓時放聲大笑,幾乎沒笑得岔了氣,把眼淚都笑出來。
馬癩子也跟著一起笑,捧著肚子直喊哎喲,似乎覺得這個事情再好笑不過了。
說到這兒,山子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眾鄉鄰俱是哈哈大笑。
鳳來也格格地笑起來;就是蔣大栓和林氏,運來他們也笑個不停;勤來則像揀到一場笑似的,笑得很是誇張。
連槐花也捂著嘴巴笑了。
阿圓見槐花笑了,他也笑了。
鳳來饒有興致地問:「那山子叔總不至於餓了一頓,啥也沒吃到吧?」
山子見眾人都喜歡聽,越發來了興致,繼續道:「我倆個笑完了,肚子又嘰嘰咕咕地叫起來,叫得那個響啊!結果馬癩子不好意思了,就說,我這裡沒啥好招待,乾脆做個硬飯圓給你吃,嘿,估摸著,你還沒吃過哩!」
不要說山子,連林氏,鳳來也沒聽說過啥叫硬飯圓;就是那些村鄰,也不曉得硬飯圓是個啥物事。
山子便不緊不慢地道:「我也是頭一次聽見說硬飯圓,於是便立在馬癩子身邊,不錯眼地瞧著,想看看這硬飯圓到底是啥好吃的。就見鍋裡的水開了,馬癩子把洗好的米放了下去。」
他抽了一口旱煙,接道:「等到米快要熟時,馬癩子把飯撈了起來。接著把鍋裡的水舀干,再把飯倒進鍋裡,他用鍋鏟把鍋裡的飯撐爛後,再次把飯撈了起來。」
「馬癩子讓我把鍋頭洗淨後,倒上油,油熱了,他把撐爛的米飯搓成圓圓的,放到鍋裡煎。就見他不時地翻動這些小小的飯團,又不時地給鍋裡篩上點油。不一會兒,飯圓散發出濃濃的香味。真是好饞人。」
山子說到這兒,勤來咕咚嚥了一口口水,那付饞相,讓他邊上的鳳來看得暗笑。
山子繼續往下講:「要把圓圓的飯團四周都煎到,不知要翻動多少遍。待到飯圓煎到差不多時,馬癩子又給鍋裡加上一些水,剛剛好漫過那些飯圓一寸光景,燜了約摸半柱香功夫,這才出鍋。還撒上些蔥和蒜,香噴噴的。我嘗了一個,哎喲,真是太好吃了。」
為了強調那個好吃,山子猛地在自個兒腿上拍了一下,嘴裡還嘖嘖有聲。
勤來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對林氏說:「娘,明兒個咱家也做硬飯圓吃好不好?」
林氏笑道:「瞧你那饞貓樣子!」
鳳來在一邊刮著臉頰羞他。
勤來不滿地看了鳳來一眼道:「我就不信,你不想吃啊?」
鳳來聳聳肩,認輸道:「好吧,其實我也好想吃。」
一句話,逗得眾人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山子的話還沒說完,還在那兒說哩!
「今日想起昨兒的硬飯圓,我便想:何不自己做個試試看。我做了一斤半米的硬飯圓,裝了滿滿一大海碗。本來想分兩餐吃的,誰曉得,那一斤半米的硬飯圓,我越吃越香,竟是一餐就吃光了!」
眾人聽得又是一番大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山子還真是個大肚羅漢啊!」」我年青的時候,一斤半米,呼呼嚕嚕就下了肚,還不算太飽!「」硬飯圓被你說得這樣好吃,等哪天我也做一餐硬飯圓吃!「
聊到這兒,眾人便把話題轉到自個兒吃過的好東西上頭來了。
鳳來則癡癡地想念著自己在前世喜愛的美食,那可是太多了,說上一天一夜也說不完啊!
這些美食要搬到這個時空,保準眼前的這些人,口水能流下一尺長!
不過,這些已經全是過去式了!人啊,到了哪山就唱哪山的歌唄。
眾人聊得興起,一陣清涼的夜風掠過;遠處,有蛙聲、蟲聲此起彼落;狗們也不甘寂寞地吠上幾聲;螢火蟲則提著一閃一閃的燈籠,跑來湊熱鬧。
終於有人打起了呵欠,像傳染似的,馬上有人也跟著張開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於是有人站起來說:」夜了,好回屋裡睡覺哩!明兒還要起早。「
在座的鄉鄰,便接二連三立起身來,同蔣大栓告辭,三個一群,兩個一夥,慢慢悠悠地朝自家方向走去。
槐花自然也要回那個她很不願呆著的屋裡。她拖著象灌了鉛似的雙腿,心不甘情不願地,一步一步前行著。
阿圓跟在她身後,癡癡看著槐花的背影。
叔嫂兩個一前一後走著,前面的槐花不曉得被什麼絆了一下,把腳脖子給扭了。
她哎喲一聲,站立不穩,人一歪,跌坐在地上。
阿圓嚇了一大跳,趕緊跑上前,擔心地問:」怎麼啦?「
他不敢叫槐花的名字,也不願稱呼她嫂子,於是乾脆什麼都不稱呼,有話直接就說了。
槐花皺著眉頭,因為疼痛,好看的眼睛裡,不由自主地包著一汪淚水。」腳脖子扭了。「她簡短地說。」能走道不?「阿圓也簡短地問。
槐花硬撐著站起身來,才邁了一步,又哎喲一聲,搖搖欲墜。
阿圓顧不得避嫌,攙住了槐花道:」我背你回去。「
槐花連連搖頭:」使不得。被你家裡人看見了,得把我連骨頭都嚼著吃了。「
阿圓沉默下來,他當然曉得自己的哥哥和娘是怎麼對待槐花的;就是他那個妹子,對槐花也像仇人似的。」你坐下來,我幫你把腳脖子揉揉,或許能好些。「阿圓小小的聲音說。
槐花還在猶豫。」快些,回去遲了,我哥還不是要罵?「
其實何止是罵,拳頭打到身上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槐花沒法子,只得被阿圓扶到一棵樹下,坐了下來。
阿圓幫槐花把鞋子脫了,捧著她的一隻腳,一點也不嫌棄,雙手運用巧勁,幫槐花按摩起來。
劇烈的疼痛傳過來,槐花痛苦地啊了一聲。阿圓連忙說:」痛肯定是痛的,你忍著些。「
說著話,阿圓的雙手靈巧地揉、捏,搓,很用心的模樣,不像是捧著槐花的腳,倒像是什麼珍寶似的。
雖然阿圓沒學過按摩,這會子倒像福至心靈,動作做得很到位,但一時半會想讓槐花的腳好起來,仍然是件不現實的事情。
結果槐花有些不過意起來,輕輕道:」算了。「
阿圓不好勉強,只得說:」你試試看,腳能走道不?「
槐花走了幾步,一腐一拐的,疼得冷汗直冒。
阿圓看得心疼得要死,跟在後頭,鼓起勇氣道:」還是我背你吧!等離家近了,我再把你放下來。「
槐花又堅持了幾步,一陣陣地倒吸著冷氣,顯見得疼得不輕。
阿圓趕到槐花前頭,彎下腰蹲在她面前,什麼話也不說。
槐花心裡也著急哩!照自己這樣蝸牛似的速度,啥時候能走進家門啊?要是回去晚了,阿團那嘴裡,還不曉得要說出些難聽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