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蔣二牛,對胡氏的行為不可能不生氣。{}
這口氣積在心裡,讓他差點兒沒有憋出內傷來。
但若是要他找著胡氏當面鑼、對面鼓地吵鬧,或者乾脆揍她一頓,他還真幹不出來。
首先,蔣二牛很瞭解胡氏這個人:吵架功夫她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無理還要爭三分。即使知道自己錯了,她也會想方設法地遮掩,狡辯;要不就乾脆胡攪蠻纏;
這樣還不行,那就一哭二鬧三上吊,反正到最後她還委屈得不得了的樣子!
因此,蔣二牛也不曉得怎麼面對胡氏。
想來想去,他也只能由著鳳來對著瘦竹竿他們扇風點火。
鳳來也琢磨過:就算有瘦竹竿當證人,胡氏也可以抵賴說:這個田鼠肉的製作方法,是她的獨創,和蔣二牛沒關係。
而自己這邊,確實沒證據可以證明,胡氏是偷師了蔣二牛。
所以,鳳來根本不準備拉著蔣二牛去找胡氏。
她已經成竹在胸:既要教訓胡氏,又不必撕破臉皮地同胡氏鬧。
而且,鳳來有信心:這個法子一定比直接找胡氏吵鬧要強得多!
如果把瘦竹竿當作是胡氏的第一個受害者,那麼,接下來還有第二個和第三第四個……
鳳來用同樣的方法,將他們趕到了胡氏的對立面。
蔣二牛也看到了胡喜子。
不過,胡喜子沒有看見蔣二牛和鳳來。
因為這二人從他的攤子前經過時,胡喜子正在拉著兩個外鄉人買他的五香肉乾,兩片嘴唇上下翻飛,說得是口沫橫飛呢!
蔣二牛不想同胡喜子有什麼交涉。
事情已經相當明顯了,不是胡氏把製作田鼠肉的法子傳給胡喜子的,又會是誰呢?
而且,挑動胡喜子同胡氏作對,並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胳膊肘往外拐的機率,不是沒有,但比較麻煩。
至於那個李善保,鳳來和蔣二牛也找出了他的蹤跡。
畢竟鎮上賣五香肉乾的人,不是胡家村的,就是李家村的。
比如瘦竹竿,就是李家村的。
向他打聽一下李善保,瘦竹竿就說了:「哦,他呀!是我們村的。不過呢,這個李善保是他娘改嫁到我們村裡,帶過來的拖油瓶。」
語氣裡似乎有那麼些不屑和鄙夷的味道。
鳳來倒不覺得拖油瓶有什麼不對。李善保的親爹死了,他娘改嫁後帶上他,這並不是他的錯。
聽瘦竹竿說,李善保也在這條街上擺攤賣五香肉乾,蔣二牛就和鳳來照著他的描述找過來了。
遠遠瞅見李善保,鳳來吃了一驚,連她自己也不曉得為啥,這李善保看上去,竟是如此的面熟。
而她又確實沒見過李善保這個人啊!
鳳來大惑不解。
李善保高高瘦瘦,眉清目秀,只是眼底時常閃過的一絲狡黠,讓人覺得他有些不地道。
從他打算將自己的五香肉乾取代蔣二牛打入聚興酒樓一事來看,這人的頭腦也不會簡單。
鳳來的前世,是個見過不少世面的成年人,所以,對李善保的第一印象,便讓她覺得,在沒有摸清這個人的底之前,不能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善保帶著笑招呼:「兩位嘗嘗我的五香肉乾唄,滋味好得很!」
才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睛盯在蔣二牛臉上,脫口而出道:「你們是蔣家村的吧?」
不過他臉上立馬露出後悔的意思,似乎不該這樣問。
蔣二牛也不隱瞞,點點頭道:「不錯。你認得我?」
李善保連忙擺擺手:「不認得。」
「那你怎知我是蔣家村的?」蔣二牛追問了一句。
李善保打了個哈哈:「許是露過蔣家村時,見過面,所以就記住了。」
鳳來則乘隙問:「你這做五香肉乾的手藝,是從哪兒學來的呀?我瞧著這條街上不少賣這個的攤子。」
李善保不答,卻皺著眉頭、捂著肚子說:「哎喲,咋肚子疼起來了呢?」
他一臉苦相地看著蔣二牛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去出個恭!」
嘴裡說著話,就喚邊上他相熟的人:「石頭,幫我看一下攤子,我得上茅房去。」
那叫石頭喚了一聲,揚聲道:「你去吧,我幫你看著呢!」
蔣二牛和鳳來看著李善保的背影如飛而去,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得這人說不出的古怪。
到底古怪在哪裡,鳳來也說不出來。
她一直在思索:為啥會一見李善保的面,就有眼熟的感覺呢?難道在哪兒經常看見他?
想想又搖頭,應該是沒見過吧?至少沒有常常見面的機會啊!
誰知蔣二牛也說:「這個人,我咋就覺得這麼面熟哩?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鳳來看著蔣二牛,眨巴眨巴眼睛說:「二叔,為啥我和你一樣的感覺呢?」
蔣二牛呵呵地笑起來:「真是奇了怪了!」
叔侄倆個一邊說話,一邊繼續走著。
直至這條街賣五香肉乾的攤子都掃蕩了一遍,鳳來才疲憊地看著蔣二牛說:「二叔,這下,咱們就淨等著看好戲吧!」
該拉攏的拉攏了;該點拔的點拔了;該暗示的也暗示了;鳳來確信,這幾個人,對胡氏那是絕對不可能什麼也不做的,所以她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蔣二牛神情複雜地嗯了一聲,有些不放心地問:「不會鬧得太大吧?」
出人命什麼的,當然是他不想看到的局面。
不管怎麼說,胡氏都是他的弟媳婦,是蔣三貴的老婆,是多寶的親娘。
他是想教訓胡氏一頓,畢竟胡氏太過分啦!差點砸了他好不容易捧上的飯碗。
但若是讓胡氏太慘,他又有點不忍心!
鳳來靈動的杏仁眼骨碌骨碌轉了兩圈說:「人家上門,只可能有兩個要求,要不教給他們正宗的田鼠肉製作方法;要不就退學費。她只要滿足其中一條即可,應該不會鬧大的。」
「當然囉,若是她要錢不要命,那我也沒辦法啊!」鳳來笑得壞壞地補充了一句。
蔣二牛點點頭。
粗略地算一算,學費一個人收四兩銀子的話,光這條街上擺五香肉乾的攤販們,胡氏就能收個二三十兩銀子。
而自己,要賺個二三十兩銀子,是多麼不容易啊!
她呢,只磨了磨嘴皮子。
尤其是,胡氏關於田鼠肉的手藝,還是從自己這兒偷學去的!
蔣二牛心裡相當不平衡。
鳳來倒是覺得:這個胡氏,腦袋瓜子還挺好使的。雖然她只會賺快錢,而且還不走正道!
好了,兩個人來鎮上的目的都達到了,自然要打道回府去。
第二日,鳳來背著打豬草的背簍,故意在胡氏的住處附近轉悠,她就想看看,胡氏面對逼上門的危機,究竟會不會焦頭爛額,又到底怎麼處理呢?
可惜,鳳來一上午都沒有等到自己想看的那場戲,只好轉回家吃中飯。
興許是這幾個人還沒有做好上門聲討的準備吧?再等等,肯定會等到的!鳳來自己安慰自己。
她才不相信,那幾個會這樣白白吃虧,不聲不響地就算啦!
果然不出鳳來所料,到了下午,那個瘦竹竿就領著和他面貌相似的兩個人鬧上門來,估摸著是他兄弟。
鳳來敏捷地閃身在一棵大樹後頭,只露出一隻眼睛查看對面的動靜。
瘦竹竿高聲大嗓地說:「喂,你就是那個吳二姐吧?你收了我四兩銀子,都拿些啥來糊弄我呀?什麼正宗五香肉乾,我呸!和人家那正宗的比,不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吧,起碼是差得遠啦!怪不得我說我生意咋這麼差哩!原來是你這個婆娘在後頭搗鬼!」
看得出來,胡氏很明顯嚇了一大跳。她明明改名換姓來著,也沒有暴露出自己家住何處,這人到底是怎麼找到自己家的呢?
胡氏想不明白。
但既然攤上事兒了,那也就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唄!
就是要躲,這會子也來不及了啊!她又不能像耗子似的,隨便哪個洞都能鑽進去就尋不見了。
她強自鎮定,壓著嗓子說:「怎麼說糊弄你呢?我教你的法子,就是製作五香肉乾最正宗的法子啊!一點兒錯都沒有,我可以打包票的!」
胡氏底氣不足,一邊說話,一邊拿眼睛往蔣二牛的屋裡瞟,生怕被蔣二牛聽見。
所以她只得把瘦竹竿往自己屋裡讓:「幾位走了不少路,進來喝口水再說話。」
鳳來離了段距離,本來就聽不仔細;這會子胡氏再將這幾個人讓進屋裡,就更別想聽到什麼啦!急得她不由得抓耳撓腮起來。
想了想,還是混進內部去比較好。因此鳳來一溜煙地,便跑進了蔣二牛那邊。
她掩上門,這才和屋子裡的張氏和蔣二牛打了個招呼,又小聲道:「二叔,瘦竹竿上門了!」
說完了,也不管蔣二牛有什麼反應,自個兒便趴在門縫裡偷聽胡氏那邊的動靜。
胡氏把瘦竹竿他們幾個讓進自己屋內,自然是不好關門上閂的,因此他們說話的聲音,也就自然而然傳到屋外來。
「反正我不管。要不,你就照著人家正宗五香肉乾的製作方法教了我;要不啊,你就把四兩銀子退還了我,我還不做這個五香肉乾生意啦!」瘦竹竿扯著嗓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