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闆想了想,一字一頓地說:「我記得有一個姓胡,好像是叫胡喜子吧?自稱是胡家村來的。()」
鳳來和蔣二牛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叫了一聲:「胡喜子!」
他倆都很明白,這胡喜子,應該算得上是蔣家的親戚。因為他便是蔣三貴老婆胡氏的親哥哥。
難道,這裡面真有胡氏在搗鬼?
「還有一個,是李家村的,似乎是叫李善保。」陳老闆回憶道。
鳳來和蔣二牛都沒有聽說過這個李善保。
「那麼,陳老闆只是因為和我們的交情,才沒有接受這兩家的田鼠幹嗎?」鳳來很坦率地問。
陳老闆呵呵笑了起來,回答說:「其實吧,還是因為分別嘗過了他們倆送過來的田鼠干,感覺還是和你二叔製作的有差距,所以才會繼續選擇同你二叔合作。」
他端起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口,又不緊不慢地擱下茶碗,繼續道:「在商言商,我是不喜歡把私人感情,摻雜到生意裡頭的。不瞞你們說,若是胡喜子和李善保的田鼠干,既在味道上超過你們,又在價錢上更加便宜的話,對不住,我應該會選擇他們,而不是你二叔。」
說著話,陳老闆還用手指點了點蔣二牛。
蔣二牛趕緊應道:「陳老闆說得是。」
鳳來笑得很甜:「這麼說來,胡喜子和李善保的田鼠干,還是比不上我二叔家的呀!」
雖然不明白胡喜子和李善保到底是怎麼學會做這田鼠干的,但很明顯的一點就是,山寨版的東西,自然不如原版貨嘛!
陳老闆肯定地點了點頭。
蔣二牛也受到了鼓舞,臉上露出一點自信的笑容。
起碼,他同陳老闆的合作,暫時不會受胡喜子和李善保的影響。
兩人從陳老闆的聚興酒樓出來,開始沿著兩邊擺滿貨攤的街道轉悠起來。
果然,他們沿途看到了好幾個擺賣田鼠干的攤子。
連吆喝聲都高度模仿鳳來曾經的創意:「五香肉乾咧五香肉乾,不吃不知道啊,一吃忘不掉啊……」
鳳來很鄙夷地衝他翻了個白眼,心裡嘀咕著:討厭!
其中一個瘦竹竿哪知道她肚裡打得啥官司?還嘻皮笑臉地沖鳳來道:「來嘗嘗我的五香肉乾吧,好吃得很吶!」
鳳來有心想從瘦竹竿那兒探出點底細來,因此踏前一步,脆聲問:「多少錢一斤啊?」
瘦竹竿堆了一臉的笑說:「四十文一斤。」一邊說著一邊用竹筷從碟子夾了一小塊田鼠干塞到鳳來嘴邊。
鳳來不客氣地張口接過,細細咀嚼起來。
她吃出來了,田鼠干很鹹,就像二叔沒有加糖之前的味道;而且也沒那麼香。
「怎麼樣?好吃吧?小姑娘稱一些回家去,保準個個都喜歡。「瘦竹竿不遺餘力地推銷著。
鳳來撇了撇嘴說:」我不曉得你是從哪裡學會做這個五香肉乾的。但是我曉得,你這個味道,離我二叔做的,差得遠了。「
瘦竹竿一聽鳳來的話,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他以為碰到同行來砸攤子呢,沒好氣地說:」幹啥?王婆賣瓜,賣到我這裡來了?老子銷了好些五香肉乾出去,沒聽誰說不好吃的!「
鳳來懶得同他廢話,對蔣二牛說:」二叔,把咱們的田鼠干給他嘗嘗。「
蔣二牛嗯了一聲,將捏在手裡的油紙包打開,用瘦竹竿的筷子夾出一塊田鼠干:」喏,這是我做的!「
瘦竹竿不服氣地塞進嘴裡猛嚼。
越嚼他的臉上越黯淡,最後眼睛發亮地瞪著蔣二牛道:」不錯,你的田鼠肉味道果然比我的強。「
鳳來在邊上插了一句:」我二叔,才是做這個田鼠肉的開山鼻祖呢!「
瘦竹竿驚得張大了嘴,不敢相信地瞅著蔣二牛:」是……是麼?」
「那還有假?聚興酒樓裡的五香肉乾,就是我二叔在供貨!」鳳來接道。
她烏黑晶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小聲對瘦竹竿說:「實話告訴你吧!那個教你做田鼠肉的人留了一手,沒把真正的東西教給你哩!你還被蒙在鼓裡吧?」
雖然鳳來現在還不能肯定,這個偷竊蔣二牛技術的人是誰,但她敢肯定,街上擺著的好幾家五香肉乾的攤子,絕對和那個人有關。
如果真是嘗過蔣二牛五香肉乾的人,根本不會連蔣二牛和自己都不認識。
畢竟她和二叔在鎮上只擺過一次攤子,還即興搞了個有獎競猜,參予過的人,都會印象深刻的。
而自那次之後,蔣二牛的田鼠干,都供應給了陳老闆的聚興酒樓。所以沒貨源再來鎮上擺攤售賣了。
鳳來這句看似輕輕鬆鬆的話,卻把那個瘦竹竿激得額頭上青筋亂跳。
他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居然有這麼回事?老子可是花了大價錢,才把這手藝學會了。這傢伙居然敢這麼擺老子一道!」
鳳來繼續扇風點火:「是真是假,你自己判斷吧!反正我二叔家的田鼠肉你是嘗過了。你自個兒說,是不是一樣?」
對,她就是在扇風點火,就算不能找出這個幕後黑手,至少也要讓他不那麼好過!
如果能上演一出狗咬狗的好戲,那鳳來是最樂見其成的了!
蔣二牛在邊問道:「你花了多少錢吶?」
「四兩銀子!」瘦竹竿氣呼呼地回答。
他一方面為自己花掉的銀子心疼;一邊也為自己沒學到真技術而肝疼。
「四兩銀子?」蔣二牛驚詫地重複了一句。
他千辛萬苦捉田鼠,做田鼠干,還從來沒有磨磨嘴皮子,就能輕鬆入袋四兩銀子過呢!
這下子,蔣二牛越發想曉得,到底是哪個人,居然有這樣的本事!
「那還有錯?非得交過了銀子,人家才肯教你手藝嘛!誰曉得這人這樣心黑,得了銀子,還是不肯把真東西教了人。」瘦竹竿的眉心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邊上一個攤主突然插嘴道:」估計是怕教會徒弟,餓死了師傅吧?因此人家才留了一手!「
鳳來趁機問:」你問誰學的啊?「」是個女的,自稱吳二姐。「瘦竹竿倒是有問必答。
其實,瘦竹竿倒是想讓蔣二牛點拔點拔自己,到底怎麼才能把田鼠肉做得同他一樣好吃呢?
只是,他曉得自己是癡心妄想了,所以也不敢開口。」吳二姐?「鳳來皺了皺眉頭:」莫不是你聽錯了?應該是胡二姐吧?「
胡氏姓胡,可不姓吳。不知怎的,鳳來直覺這事同胡氏有關,所以才這麼說。
瘦竹竿搔了搔頭髮:」到底是姓吳還是姓胡,我也弄不拎清了。反正是個女的,二十幾歲年紀,一雙三角眼,眼梢這麼吊著。「拿手把自己的眼尾向上提起。
鳳來和蔣二牛心裡都明鏡似的透著亮,這形象,不就是說的胡阿春嗎?
她最大的特點,就是長了一雙三角吊梢眼。」原來是這樣!「蔣二牛喃喃自語地說。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製作田鼠干的方法,被成天鬼頭鬼腦的胡氏偷學了去。
怪不得有一天夜裡,自己在灶屋聽到院子裡撲通一聲,推門看時,卻瞧見胡氏的衣裳一閃,人消失在她的屋內。
由此可以推論出來,胡氏一直趁著夜深人靜偷窺自己的一舉一動;而自己,卻根本一無所知。
胡氏不但偷學了手藝,還拿這個做為賺錢的工具。
可惜啊可惜,因為是偷學,所以胡氏學藝不精,沒有學到自己的精髓。
也因為這樣,那些花錢向她買技術的人,做出來的田鼠干,都不如自己的好吃!
鳳來也終於知道,在裡頭搗鬼的,果然是這個人面獸心的胡氏。她的直覺,是對的!」解鈴還需繫鈴人。她沒把真東西教給你,你當然得去找她啊!最不濟,也得讓她退些學費回來不是?「鳳來一本正經地提議道。
一語點醒夢中人,瘦竹竿一拍大腿:」沒錯兒!她當初教給我的時候,可是吹噓說,同鎮上聚興酒樓裡的五香肉乾味道一模一樣!「
可隨即瘦竹竿又有些沮喪起來:「也不曉得上哪兒尋她去!人家收了銀子,可就無影無蹤了哩!」
鳳來瞅了瞅四周,見並沒有人注意自己,方纔那個插嘴的攤主,也正在忙活生意,於是湊到瘦竹竿耳邊,壓低了聲音說:「我倒見過一個女的,模樣兒長得就同你形容的差不離兒。」
「那她住哪兒?我找她去!」瘦竹竿象溺水的人抓著了救命稻草。
鳳來就把地址吧嗒吧嗒告訴了瘦竹竿一遍,聽得瘦竹竿連連點頭。
搞定了瘦竹竿,鳳來拖著蔣二牛的手繼續前行。
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幕後黑手,剩下的,當然是怎麼好好教訓她一頓啦!
只是,這個教訓,並不需要二叔自己動手,也不需要二叔自己出面,他只要讓那些花了錢,學到半桶子水手藝的買家們知道,正宗的田鼠肉味道,絕不是他們做出來的那樣。
而之所以不正宗,就是那個三角吊梢眼女人坑了他們!
不管什麼人,知道自己被人坑了,心裡都會不氣憤,都會不舒服的。尤其是自己還花了不菲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