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二牛先是一愣,繼而明白了鳳來的意思,他搓著大手不好意思地說:「若是她們要問,我哪好意思瞞著呀?」
鳳來暗暗歎了一口氣,這二叔同自己爹娘一樣,說好聽點,是善良,說難聽點,也有著隨親人揉捏的包子屬性。{}
鳳來只好講得更明白一點:「二叔,你想不想讓伶兒、俐兒過上好日子?」
「當然想!」蔣二牛斬釘截鐵地應道。
「你想不想二嬸再不受奶奶、三嬸她們的氣?」
「想啊!」
「你想不想讓多壽上學堂?」
「想的!」
「既是這樣,那麼二叔你得先有銀子不是?田鼠干就是你賺銀子的機會,所以你得抓住這個機會。至於奶奶、三嬸她們,你可以在自己日子好起來的時候,再帶動她們。卻不可以在一開始,就把機密洩露出去。要是這樣的話,還沒等你把銀子賺到手,人家就一窩蜂的學了去,知道不?」鳳來細緻耐心地分析給蔣二牛聽。
她想得遠著呢:蔣呂氏要是知道了田鼠干的秘密,保不齊傳給她娘家兄弟啊,親戚啊;三嬸胡氏也是一樣;所謂一傳十,十傳百,那時候賺錢的機會就少了!
張氏張大眼睛看著鳳來,深以為然地點著下頜:「可不是嘛!二牛,就算娘和她三嬸死纏爛打地來問,也得等日後再告訴!」
伶兒不知幾時從外頭跑了進來,聽到這兒,也插嘴對鳳來道:「我爹為了琢磨這個田鼠干,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好不容易弄出這麼好吃的東西,要是能賺錢,那可太棒啦!」
說著又搖著蔣二牛的胳膊說:「奶奶和三嬸常年埋汰我娘,看不起咱們家,好像咱們鐵定要窮一生一世似的。爹,咱們不能讓她倆個看扁了!」
鳳來也支持伶兒的想法:「說得對,二叔先把自家的小日子過好了,憑誰也不能看不起你去!到那時,你想幫誰,就看你自己樂意唄。」
蔣二牛一直內疚自己沒本事讓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如今聽了鳳來和妻子女兒的話,心裡燃起了熱切的賺錢希望;他本來就不好歹不分的人,自然曉得鳳來是為自己一家子好,因此很鄭重地點著頭說:「把心都放回肚子去吧,我理會得。」
鳳來又對蔣二牛說:「二叔,這田鼠干若是拿到鎮上去賣,人家連是個啥味道都不曉得,哪裡會花錢買哩?你總不可能當著人的面,拿姜啊、蒜啊的炒出來,讓大傢伙兒品嚐吧?」
蔣二牛犯了難,抓抓頭皮說:「是啊,賣個田鼠干,也不能把鍋啊灶啊,油鹽醬醋都給帶上呀!」
鳳來想起了前世的開袋即食的牛肉乾。
若是田鼠干也可以像牛肉乾一樣,撕成一小塊一小塊,放到嘴裡就能吃了,那該多好啊!
這樣的話,拿到鎮上去賣,只要先把其中一隻田鼠干切碎,就可以讓人品嚐到田鼠干的美味了。只要人覺得好吃,還怕不掏錢出來買?
而牛肉乾的做法,是烘烤之前,先要經過醃製。
鳳來心裡有了主意,便對蔣二牛道:「二叔,我聽二姐說過,做田鼠干最後一道工序是要用米糠熏烤,對不對?」
蔣二牛嗯了一聲:「沒錯啊!」
「若是在田鼠干熏烤之前,咱們先用鹽啊,調料啊啥的先醃製一下,等味道醃進田鼠肉裡,再架到米糠上去熏烤,那麼這樣的田鼠干,會不會更好吃呢?」鳳來歪著頭,撲閃著烏黑晶亮的杏仁眼問。
「最要緊的是,田鼠干色、香、味俱全,哪怕不入鍋炒,也能吃了嘛!」鳳來笑瞇瞇地添了一句。
蔣二牛恍然大悟,一拍巴掌說:「這個法子好,我咋就沒想到哩?」
張氏在邊上插嘴說:「若是調料裡加此辣椒,八角,花椒,桂皮啊,豈不是又有香味,又有辣味,更合咱這片的人口味麼?」
鳳來轉頭看著張氏,讚了一聲:「還是二嬸想得周全!」
張氏不好意思地抿嘴兒笑了:「我也就是隨口一說唄,也不知道成是不成!」
鳳來點著頭:「我看能行。」
蔣二牛一拍大腿:「那咱們就幹起來!用這個新法子試做看看。」
他的聲音有點兒大,引得外面的胡氏好奇地掀開門簾子往裡探頭探腦地看著。
鳳來連忙使眼色,讓她二叔小聲些。
蔣二牛背對著門,聽到有動靜,扭過頭來看了看,胡氏早一縮頭,走得不見了。
張氏壓低聲音說:「成天鬼鬼祟祟的,就愛管別人家裡的事情。」
她受胡氏的氣也夠多的了,因此不待見胡氏。
鳳來不想提這個人渣,上次那敲詐事件,讓她徹底對胡氏寒了心。她只是小聲說:「二叔,我在書上看到的,先將八角,花椒和桂皮,小茴香,還有姜磨成粉,鹽在鍋裡炒熱到燙手時,把這粉加進去,出香味時就可以,晾涼後就成了五香鹽。」
蔣二牛很感興趣地側耳傾聽著,他曉得鳳來的話是很用的。
「用這個五香粉醃製田鼠肉,應該會使得田鼠肉更好吃吧?」鳳來神采奕奕地接著說道:「然後哩,二叔只須將拾掇好的田鼠肉放到一個木盆裡,加入五香鹽抓勻,最後倒一些白酒,最好是沒過田鼠肉,醃上兩、三個時辰就行啦。」
「至於到底加多少五香鹽才合適,這個怕是要二叔自己慢慢琢磨,調試啦!二嬸提到的辣椒,份量也要二叔斟酌才好!」
蔣二牛聽得大感興趣,他呵呵笑著,很激動的樣子:「鳳來這麼一說啊,我心裡就有了底啦!嗯嗯,先得整出個五香鹽來。接著才是醃製田鼠,醃過了再熏烤。我記下了!」
張氏感激地看著鳳來:「倒要你這麼個小小的人兒,為你二叔操心,真是難為鳳來哩!」
鳳來瀟灑地一擺手:「這算個啥啊?我也就是磨磨嘴皮子,真要干,還不是靠我二叔?」
說著,她笑嘻嘻地看著蔣二牛:「二叔,新的田鼠干做成嘍,可別忘了給我嘗嘗啊!」
「還能少得了你的份兒?」蔣二牛拿食指虛點著鳳來:「想吃多少拿多少。好吃不好吃,順便也可以給二叔提提建議不是?」
鳳來其實也是靈機一動,能幫自家二叔解決一個難題,她的高興自是不用說了。
「我等著二叔賺大錢哩!」鳳來說完,又略坐了坐,就告辭回家了。
走到大門旁,正遇見端著一盆水出來倒的蔣呂氏,鳳來不得不喊了聲奶奶,蔣呂氏從鼻子眼裡哼了一聲,沒好氣地翻著眼睛說:「你來做什麼?可是家裡的豬腿吃完了,又想來搜刮我?」
她嘴裡說著話,隨手把木盆裡的水往外一潑,若不是鳳來一下子跳到一邊去,保不準那髒水能濺到身上來。
鳳來皺了皺眉毛,盡量平心靜氣地說:「我可從來沒想過要搜刮你,尋二叔有事才來的。何況那年豬,本來就是我娘喂大的嘛!再說了,奶奶你自己答應了分肉的,我家又沒多拿一塊。」
其實鳳來生氣著呢,只有這老太婆佔便宜的份,自己家裡什麼時候佔過她的便宜來著?
蔣呂氏不耐煩地癟了癟嘴說:「滾一邊兒去,掃帚星!看見就煩,以後少在我跟前晃悠。」
鳳來心裡說:我才流年不利哩!根本沒想看見你好不?
她不想逞一時口舌之快,暗暗發誓道:你看見我就煩是吧?哼,等姐以後混得好了,看你以後怎麼厚著臉皮來求我!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就是!
招財聰明著呢,曉得看人臉色,一見蔣呂氏那付嘴臉,立刻衝她凶巴巴地汪了一聲,又一聲;那模樣,恨不能撲上去咬蔣呂氏一口似的。
把個蔣呂氏唬了一跳,這才發現鳳來身後還跟著條狗。
蔣呂氏對招財翻了個白眼,不屑地說:「幹啥?還想吃人吶?一腳踢不死你!」
說完板著臉,眼睛生在頭頂上似的走開了,招財衝她的背影又是一聲吠,一付躍躍欲試的樣子。
別看蔣呂氏表面上裝得鎮定,其實心跳得撲通撲通的,就怕鳳來一聲令下,招財不顧一切地朝自己撲來。因此走著走著,腳脖子不知怎麼就巍了一下,不由得哎喲了一聲,人就蹲下了。
鳳來假裝沒看見,跺了一下腳,招呼招財道:「咱們走!」風一般往自己家裡走趕,招財雖不服氣,還是尾巴似的跟著。
一口氣憋在心裡,鳳來鼓著個小腮幫子,就進了家門。
福來一眼就瞧出了不對勁:」咋啦?誰惹你不高興了?「
鳳來氣嘟嘟地說:」還能有誰啊?不就是那個從我落地起就罵上癮的人唄!好像一天不罵人嘴巴就癢癢!「」別跟她一般見識。「福來輕輕在鳳來背上安慰地拍了拍:」咱們爭口氣,把日子過好裡過,比啥都強!「福來的聲音柔中帶鋼。
用力點點頭,鳳來贊同地應道:」是這個理兒!「
運來恰走過來,便問:「鳳來,可是奶奶又欺負你啦?」
鳳來一仰脖子,很神氣地道:「她也就是敢說幾句陰陽怪氣的話罷了。你沒見咱家招財,恨不能撲上去咬她一口肉下來,把她嚇了一大跳哩!」
運來和福來都哈哈笑起來:「咱家招財那麼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