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做好的糍粑,鳳來好想吃。不過她曉得,自己只要坐等就好,林氏的手藝,肯定是不會讓她失望的。
夜飯時,林氏將糍粑放在油鍋裡用油煎的,煎好後喜歡抹上點紅糖,聞著香極了,顏色也好看。
蔣大拴便說:「孩子她娘,我喜歡抹上點鹽,鹹鹹的好吃。」
鳳來也覺得紅糖的雖然好吃,但多吃幾口就會有膩的感覺。
她來了興致,便自作主張嘗試著拿家裡先前做好的豆腐乳,抹在煎過的糍粑上,居然別有風味。
她一邊吃一邊頻頻點頭,嘴裡發出很滿足地唔唔聲。惹得福來和勤來都忍不住要嘗一下。嘗過了也說好吃。
運來道:「我喜歡糍粑和紅薯塊一起煮著吃,紅薯的甘甜加上糍粑的糯,好吃得舌頭都會嚥下去哩!」
鳳來格格笑起來,拿指頭點著運來說:「原來大哥也是個吃貨!」
運來雖然沒聽過吃貨這個詞,便大概意思還是猜出來了,於是清了清嗓子說:「不許亂給大哥起綽號,聽見沒?」
勤來可不管啥吃貨不吃貨的,大聲嚷道:「我呀,我喜歡吃烤的,黃黃的,又脆又香!還有呢,我喜歡看烤的糍粑越來越大,然後鼓起來。哎,看著就想吃!」
鳳來迫不及待地接道:「那咱們什麼時候就來烤著吃。」
勤來一揮手,很有氣概地說:「成!到時候我烤給你吃。」
林氏和蔣大拴看著這兩個貪吃貓,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一家人正吃得津津有味時,蔣二牛家的伶兒端了一碗做好的菜過來。
因為用小棉褥子包了個嚴嚴實實,所以放在桌上,揭開倒扣著碗,裡頭還冒出騰騰的熱氣來。
伶兒搓著凍得紅通通的手,慇勤地說:「你們快嘗嘗,味道可好啦!」
鳳來早聞見一股誘人的肉香,直往鼻子裡撲了過來,不用問,準定是二叔家也難得一見的好菜。
勤來舉著筷子躍躍欲試,可瞅了看瞅他爹和他娘,又不敢造次。
林氏笑盈盈地說:「是你做的?如今越發能幹啦!你們難得做些好吃的,自個兒不多吃些,難為還記掛著我們。」
蔣大拴讓伶兒坐,又道:「要不要再吃些糍粑?」
伶兒搖頭:「我剛吃了過來的。你們快吃啊,冷了可就不好吃了麼!」
由蔣大拴領著頭,大家這才紛紛舉起了筷子,一人挾了一塊色澤紅亮的肉塊塞進嘴裡。
鳳來覺著這肉吃在嘴裡香酥適口,雖然有些像牛肉,卻比牛肉更有嚼頭;便好奇地問:「好吃,二姐,這是牛肉麼?」
她心裡有此疑惑:二叔家哪捨得花錢買牛肉吃啊!如果不是買的,那是哪裡來的呢?
要曉得,莊戶人家把牛看得跟性命一般,不到萬不得巳,是絕對捨不得將牛宰殺了的!
伶兒先是搖頭,接著有些忸怩地道:「你們若是喜歡吃,我家還有,下次再送來。可我爹說了,你們最好別問這是啥肉。」
林氏膽小,立馬停下了筷子,不安地說:「不能問麼?那我還越發想曉得是啥肉了。哎,這肉不會是來路不正吧?」
伶兒撲哧一笑:「伯母你想哪兒去啦?我爹那人,你還不曉得他,要他做壞事,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並不是說這肉來路有啥問題,而是怕說了,你們不敢吃了。」
鳳來好奇得不得了,脆聲問:「我啥肉都敢吃!哪怕老虎肉呢,只要能找著,而且好吃,沒有我不敢吃的!」
勤來也拍著小胸脯保證:「蛇肉,葛籐蟲,知了,螞蚱,啥我不敢吃啊?再說了,這麼好吃的肉,為啥不敢麼!」
蔣大拴也抵擋不住好奇心,不由得追問道:「你只管說,我家裡這些個吃貨啊,長腳的除了板凳不吃,估計都能填到肚子裡去!」他也學會吃貨這個詞啦。
連運來和福來也緊著催:「伶兒你倒是說呀,這肉到底是個啥?」
伶兒不好意思地道:「那我可就說了,到時候你們別嚇著。」
越是這樣說,大家還越是想知道答案,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伶兒。
伶兒終於揭開了謎底:原來這是田鼠干。
收完晚稻和紅薯的農田里,田間地頭到處都是鼠洞,那些田鼠們打洞藏糧準備過冬了。
蔣大拴趁著夜色,在田鼠的洞口安放下自製的竹筒捕鼠器,裡頭有稻穀或大米做的誘餌。老鼠頭一鑽進去,立刻就被夾住。
等到清晨去收,他的竹筒捕鼠器內,十之**會有獵物存在。好的時候,一次都能捕到二十來只。
拿回家之後,蔣大拴會將這些田鼠弄死,再放入熾熱的柴草灰堆裡焙,直到把鼠毛拔得一乾二淨為止。
接下來,便是將其開腸破肚,除去頭尾肢端,內臟也只留心肝,然後用清水洗淨。最後用細竹條撐開入鍋,拿米糠慢慢熏烤。
出鍋後的鼠肉乾色澤紅亮,無異味而有清香,才算是大功告成了。
蔣二牛琢磨出這個東西,還真是窮則思變。
老婆張氏癱在床上不能勞作,除了他上山砍柴賣了換幾個活錢,能維持一家大小的生計算不錯了,哪還有閒錢買肉吃?
可孩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老吃紅薯,蔬菜,自然有些不妥,因此蔣二牛才不得不如此,給家中的菜碗裡增添一些葷腥。
田鼠干到吃的時候,加些大蒜、辣椒和生薑一道熱鍋猛炒,味道居然不比豬肉差,蔣二牛家的孩子,一個個吃得唇舌生香,狼吞虎嚥。
這麼好吃的美味,蔣二牛不願意獨享,很想讓大哥一家也品嚐品嚐,可又怕他們嫌棄,於是一直不敢送過來。
這次林氏又送了糍粑,他覺著老吃人的嘴短,才鼓起勇氣讓伶兒將田鼠干做好了送過來;又叮囑伶兒別告訴大伯家的人,到底是什麼肉。
可伶兒向來不慣說謊,又加上鳳來她們一再追問,終於沒忍住,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個一清二楚。
蔣大拴心酸不巳,曉得二弟家日子艱難,要不,能連田鼠肉都不放過?
倒是林氏想得開,豬肉也好、雞肉也好,都是個肉!既然田鼠也有肉,憑啥就不能吃哩?何況二弟還弄得這樣好吃,算是十分難得了!
福來、運來和勤來三個吃了一驚,沒想到老鼠肉不但能吃,還如此美味,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哩!
至於鳳來,又動開了腦筋:提起田鼠干,前世似乎也有個寧化鼠干,連做法都好像和二叔的做法差不多。
據說寧化鼠干名揚海外,比豬肉乾價錢還貴呢!
那麼,二叔能不能靠這個田鼠干賺個外快呢?
家裡這樣窮,能多一個進項,日子過得好一些,二叔二嬸肯定會很高興吧?就是伶兒俐兒,還有多壽,肯定也是樂意的!
鳳來就想著,什麼時候得找二叔好好說道說道,讓他把做好的田鼠干,拿到鎮上叫賣試試。
又或者,推銷到陳老闆的聚興酒樓裡,等菜品打了了名氣,二叔的田鼠干銷路就不愁啦!
這麼一盤算,鳳來簡直有些手舞足蹈起來,原來賺錢的法子,有時候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她在這裡想得不亦樂乎,那邊林氏在問伶兒:「你三嬸家的多寶,如今怎麼樣了?腦子可會不好使?」
伶兒側頭想了想說:「我瞧著和平時差不離兒,並沒有像三嬸之前說的那樣嚇人,什麼腦子壞掉了,傻掉了的!」
林氏點點頭,歎了口氣說:「那就好。我也擔著心哩!不管怎麼說,多寶也是蔣家的一口人,他又那樣小,若是腦子有問題,可不是一輩子的事情麼?」
福來撅了嘴道:「我老早曉得三嬸是在詐我們家呢!不就是為了銀子嗎?想要錢自己憑本事掙唄,偏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法子,讓人哪只眼睛也看不上她!」
林氏擺擺手,有些無力地說:「罷了,這過去的事情也不用提啦!咱們少些與她打交道,也落了個清淨。」
伶兒想起一件事,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鳳來最喜歡聽笑話,因此拉著她的胳膊催促:「二姐有什麼好聽的笑話,快些講給我聽!」
伶兒這才說:「多寶也是有趣,他得了十來個毛芋,埋在柴草灰裡烤。多壽偏要逗他,一會子說,你的毛芋頭被人偷了一個去了。多寶急了,把柴草灰刨開,毛芋頭扒出來全部數一遍,核對無誤,才又將毛芋頭埋進去。過一會子多壽又逗他,他又刨開。足足四五次,好不容易才把毛芋頭烤熟。把我們笑得個不得了!」
林氏,蔣大拴,福來和鳳來,還有運來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惟有勤來瞪著眼睛說:「多寶真是傻掉了,上了一次當就得了,怎麼次次都聽人騙呢?」
鳳來瞟了他一眼道:「哪裡是傻掉了,他一直都這樣小氣,生怕真有人拿了他的毛芋頭罷了!」
林氏也說:「依我看吶,多寶的性子,怕是像他娘多一些。就連面目,也像他娘哩!」
大家都點頭表示贊同。
又說了會子話,伶兒才道:「我娘讓我央大伯母明日得了空,幫我家做些甜酒可好?」
林氏一口應承,又讓運來把伶兒送回蔣二牛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