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富堂伯好聲好氣地說:」勤來不怕,忍一把疼,很快就成!」
林氏推著勤來到了才富堂伯跟前,安慰他說:「別怕,才富堂伯不會害你的!」
說著,將勤來的左手遞了過去。
鳳來眼看著才富堂貴從碗中撈起一團火,在自己手掌心搓了一搓,迅速抓住勤來的左手一推一送,耳邊聽得喀嚓一聲,勤來雖是閉著眼睛,也是哎喲了一聲。
林氏和鳳來都很是緊張,四隻眼睛直瞪瞪地看著勤來。
勤來睜開眼睛,似乎還有些詫異。他活動了一下手,突然露出驚喜的笑容說:「哎呀,我的手好啦!」
「真的?」鳳來有些不相信地問。
「你看你看!」勤來得意地甩動著左手臂:「就是方才疼了一下子,現在可是一點也不疼了哩!」
原來勤來的手臂並沒有骨折,不過是脫臼了而已。這會子讓才富給復了原位。
林氏這才長吁了一口氣,滿面笑容地說:「屢次讓他大伯費心,真是怪難為情的!」
袁氏插嘴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蔣字,你生分個啥呀?才富老在外頭做法事,田里地裡的活,你們也沒少幫不是?」
正說著話呢,鳳來就見另一個堂伯母閔氏走了來,問袁氏借家什。她當家的叫志富,和才富是親兄弟。
閔氏見了林氏,皮笑肉不笑地說:「聽說你家前陣子去山上打刺球,剝出毛栗子來賣了不少的錢。有這麼個掙錢的巧宗兒,怎麼也不見你拉扯拉扯我們,怎麼說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麼!」
林氏也沒惱,平和地說:「都是家裡幾個孩子鬧著玩呢!沒想到去了鎮上,還真有人花錢買的!也沒落下幾個錢。你曉得我家大拴還在床上躺著哩!」
閔氏輕輕撇了撇嘴角:「家裡有個受傷的人也不錯,親戚朋友鄰居探望時送來的吃食啊,都可以開個雜貨店了吧?」
一瞬時,林氏、袁氏還有鳳來她們,都被閔氏的話驚呆了!
這是多奇葩的人,才會覺得家裡有人受傷是件不錯的事情啊?就為了有人探望時送點子吃食!
鳳來眨巴著清凌凌的杏仁眼瞪著閔氏:「二伯母,你不會是希望自個兒家裡也有個受傷的人吧?」
一句話噎得閔氏翻了個白眼,把話題岔開道:「喲,我光顧了說話,怎麼把正事兒給忘記了?大嫂,你把你家的那個老鼠油借給我用用。」
鳳來知道,所謂老鼠油,是一種土偏方。把剛出生沒長毛的老鼠泡在茶油裡,過一兩年,老鼠爛在油裡了,然後那臭不可聞的油可以用來治療燙傷。據說效果很好,且不留疤痕的。
袁氏二話不說,找出老鼠油遞給閔氏,閔氏扭扭捏捏地去了。
袁氏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沖林氏一笑。
堂姐春竹小聲嘀咕道:「這個嬸子,常年累月問咱家借東西,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你若是問她討,她還滿臉的鄙夷,嫌你小氣。」
她說著轉頭看著林氏:「桂香嬸,你倒是評評理,問她討還自家的東西算是小氣;那她這種借了不還的人,又算是個啥哩?」
林氏還沒答話,鳳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眾人都拿眼睛看著她。春竹便問:「鳳來,我這話可笑麼?」
鳳來連連搖手:「我不是笑你。我看見閔伯母,想起個笑話來。有家人吃餃子,常常問鄰居借醋;這鄰居氣不忿,就拿著醋上他家說,我來借點餃子。」
林氏和袁氏還有竹香都掌不住笑了。
袁氏說鳳來:「這丫頭,嘴巴伶俐得很。」
又閒話了兩句,林氏就領著鳳來和勤來回家了。
娘仨個路過蔣呂氏的屋子時,正看見蔣呂氏出來尋她一隻不見了的母雞,嘴裡嘀嘀咕咕地說著:「死哪兒去呢?誰要是捉了我的雞,咒他路倒屍,生個兒子沒****兒!」
林氏先喊了一聲娘,蔣呂氏就問她們從哪兒來?
聽了林氏的回答,蔣呂氏那雙銳利的眼睛就豎了起來,手一拍:「四狗這倒霉孩子,欺負起勤來啦?不行,我得找他們家去!」
林氏還想拉呢,蔣呂氏手一甩,蹬蹬蹬大踏步就去了。一邊走一邊回過頭嗔林氏:「你打量你好性兒呢?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你不知道哇?」說著話,人已經去得遠了。
林氏半晌無語,好不容易開口說:「四狗雖然皮賴,可他娘卻素來與我交好,哪好撕破臉和人家鬧騰啊!」
鳳來想了想說:「娘就別管了,咱們回家。」
其實對於四狗把勤來弄得手臂脫臼,她心裡也是挺不舒服的。
也不知蔣呂氏在人家門口怎麼叫罵的,反正沒過多大會子,四狗娘端了一碗三個沉砣蛋。送上門來,怪不好意思地說:「我家四狗又闖禍了,你饒恕則個。」
林氏不肯收,說道:「小孩子麼,磕著碰著也是常事,哪裡能這樣計較?我婆婆也是心疼她孫子,沒聽我勸就去你們家了,你可別氣啊!」
兩人推來讓去,四狗娘說:「我不是送給你吃的,這不是給勤來的麼?」說著,放下碗就走。
林氏沒奈何,這才喚過勤來,讓他把四狗娘送來的沉砣蛋給吃了。
鳳來和運來兩個,在她屋子的後隔間挑選地蟞蟲。
雌的地蟞蟲全可入藥;但雄的地蟞蟲,只有沒長翅膀的才行。因此,得把長了翅膀的雄蟞蟲剔出去。
運來還在問呢:「鳳來,這地蟞蟲雄的和母的咋分辨啊?」
鳳來不慌不忙地答道:「雄的顏色淺而鮮艷;雌的顏色要深一些;還有就是行走時,雄的六條腿豎著,立得高,雌的則六足伏地;再看它們腹部的紋路,末端橫紋到底的是雄蟲,橫紋離尾有距離不到底的是雌蟲。」
運來聽鳳來說得這樣詳細,眨了眨眼睛說:「鳳來,你咋知道得這麼清楚呢?」
「嗨,我不是聽白鬍子老頭說的嗎?」鳳來一古腦兒往莫須有的白鬍子老頭身上推。
見運來沒再懷疑,又叮囑他說:「大哥,雄地蟞蟲的翅膀,一般的時候看不見,因為它平時會折在前面翅膀的底下,你得小心著。」
運來嗯了一聲。
兩人在燈下聚精會神地挑揀,福來則在一旁學繡花,那手勢柔美的樣子,配上她那張白裡透紅的臉,若是衣裳穿得好些,準定有人把她當成大家閨秀。
鳳來瞟了福來一眼,心裡想著:自己這個大姐長成了,得什麼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啊?
運來眼看著地蟞蟲揀了不少出來,又問鳳來:「這麼些夠不?下一步又該咋辦?」
鳳來想了想說:「應該是先用沸水燙死,再陰乾了碾成粉。到時候用溫酒沖服。」
又自己補充說:「要不用文火炒到微焦也成。」
運來搶著道:「我來燙我來燙。」他覺著把一壺沸水倒進去燙地蟞蟲,是件很刺激的事情。
林氏聽了,便讓福來燒火,自己提了茶壺去灌水,然後才坐在火上。
鳳來屁顛屁顛地跟在林氏身後說:「娘,我剛才說的這法子,是內服的。還有一種外敷的法子。」
林氏哦了一聲問:「怎麼個外敷法呢?」
鳳來便道:「用新鮮的地鱉蟲,加半斤白酒浸泡。七天後,蘸取泡好的藥液塗在傷處,每天兩到三次,說是效果不錯哩!」
林氏點點頭:「地蟞蟲是現成的,買白酒就成!你那個沖服的酒也用白酒麼?」
鳳來連連搖頭:「不是,得用黃酒,還得是溫過的黃酒。」
林氏聽鳳來說得頭頭是道,也不再存疑。她是把蔣大拴當成一輩子的依靠,哪怕傾家蕩產呢,也得試上一試才成。
等水燒開,運來就這麼滾燙地澆進裝著地蟞蟲的盆裡,頓時一股說不出腥還是臭的異味,在屋內飄散開來。
鳳來連忙拿手捂著鼻子,逃離了灶屋。
福來夾腳跟著她進來了,笑道:」你倒是腳底抹油跑得快,虧你和運來敢去碰這些東西。「
鳳來坐在床鋪上說:」若是咱爹吃了這個地暼蟲當真有用,咱們還得考慮怎麼養這個地蟞蟲呢!「
福來聽得大驚失色:」你說啥?光捉地蟞蟲還不夠,你還想養這麼噁心的東西?「
她撅起好看的嘴唇:」有人養雞養鴨養兔養豬,真還沒聽人養過地蟞蟲的!「
鳳來嗤地一聲笑:」這有啥好稀奇的,有用處,才有人養!不然到天兒冷了,可就沒地兒捉去。「
鳳來知道,地蟞蟲可是要冬眠的
如果自己養的話,地蟞蟲冬眠也不過是不吃不長而已,要捉來入藥,還是不成問題的。」你也沒養過,就知道這地蟞蟲該怎麼養啦?「福來看著這個小妹,心裡又是佩服又是疑惑。
鳳來輕輕歎了口氣:」是沒養過。總之為了咱爹,好歹得試試!反正又不是啥上刀山下火海的。「
福來走近鳳來,拿手搭在她肩膀上說:「成啊!反正你姐總是幫著你的。要姐做什麼,你只管開口就是!」
姐妹兩個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