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蘇城池脫口而出,整個人為之一顫。
「我再說一遍,最後一遍!帶我去見慕容元楹,否則現在我就死在你面前!」若傾城的剛烈無需懷疑,一個亡國女子能在朝代交替中存活,一步步走上今日皇后之位,沒有自身的驕傲如何還能活到現在?
蘇城池手一揮,四下圍著的軍士隨即撤退。看一眼若傾城脖頸上的劍,鋒利的劍鋒已經略略劃開她的脖頸,此刻細小的血痕正慢慢淌著鮮血。眸色一斂,蘇城池脖頸間青筋暴起,奈何也只是雙手握拳,怒而無言。
許久,蘇城池狠狠點頭,「好,本王帶你去見他!」
因為沒有人比蘇城池更懼怕若傾城死,要知道一個死人,是遠遠不及鮮活的生命的!死屍的利用價值,實在是微乎其微。不僅如此,一旦若傾城身死,別說慕容元策,就是慕容元楹也會與自己反目成仇,到那日,蘇城池必死無疑!
月,清冷,夜涼如水!
慕容元楹欣喜若狂的衝出營帳,一聽軍士來報,說若傾城要見他,便是喜不自禁。原以為若傾城回心轉意,沒想到乍見若傾城持劍在項的情景,生生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
四目相對,若傾城的眼裡滿是冰冷的嘲諷,以及凜冽的恨意。
心,狠狠疼了一下。
「傾城……」慕容元楹的眼底漾開如霜的疼惜,手,不自覺伸向她,幾欲拿走她架在自己脖頸上的冷劍。那些細微的血痕,教他心痛如絞。
若傾城冷冷退後一步,避開他的碰觸,眼神愈發凌厲,「慕容元楹,你別惺惺作態。今日我來見你,只想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傷了弄痕?」
伸在半空的手驟然緊握成拳,慕容元楹的眸子赫然瞪得斗大,身體的溫度霎時急劇降落。遠遠地,蘇城池也察覺到慕容元楹的殺氣。
「你來見本王,就是為了這個?就是為了弄痕?」慕容元楹無溫低吼。
「沒錯!」若傾城從不避諱,如今她與慕容元楹可謂是兩不相欠。自此知道弄涼之死是因為慕容元楹的追殺令,她對慕容元楹已無一星半點的愧疚。是他,讓她雙手沾滿血腥,親手殺死比親人還親的弄涼!
低低的乾笑兩聲,慕容元楹的眼角陡然滾落兩滴璀璨的晶瑩。
若傾城一顫,眼底的光斂了一下。
「沒錯,是本王派人去殺弄痕!」慕容元楹冷喝,「誰敢擋本王的路,誰就得死!」
眼中頓時浮現氤氳的霧氣,若傾城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極為陌生的男子,「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
「若不是她,本王何至於落到今日地步!」慕容元楹怒吼,雙眸赤紅。
「你該殺的人是我!」若傾城歇斯底里,頃刻淚如雨下,「是我,是我讓弄痕去了雲國,是我選擇了釜底抽薪,讓你失去雲國的靠依。是我是我都是我!慕容元楹,你為什麼不殺了我!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慕容元楹怔在那裡,原本犀利的眸子,緩緩暗下光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痛至極點的尖銳,眼角的晶瑩閃爍著月色的清冷。四目相對,到底誰是誰的陌路人?為何一條路,他們越走越遠,直到現在,慕容元楹才發現他們之間,恍若隔世。
若傾城手中的劍緩緩放下,身子一晃,無力的跌跪在地。這樣頹廢這樣的淚流滿面,心疼到無以復加。那一刻,她只能抱著自己哭泣,任憑淚水將所有的理智沖刷殆盡。銀白的月輝猶如薄薄的輕紗,披在美麗的女子身上,這樣的慟哭與無助,教多少人於心不忍。這樣的失聲乾啞,這樣的肝腸寸斷。
蘇城池遠遠站著,有一瞬的走神。記憶仿若回到幼時孩提之年,稚嫩的臉龐可以親密無間的相擁,他曾單純的以為,這就是永遠。直到現實的殘酷,將他逼上絕路。久而久之,連蘇城池自己都忘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曾真心笑過哭過。一直去爭去掠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每每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都會被嚇一跳。這樣冰冷的面孔,何曾還有活著的氣息。
仿若是個失去溫度的死屍,活著只為了重生,抑或毀滅。
斂了眼底的光,蘇城池背過身軀,卻只看到自己陌生而陰暗的背影,月光下,格外的觸目驚心。
驀然回首,多少年華風雨中?
慕容元楹低眉,癡癡的望著痛不欲生的若傾城。那一刻,他覺得心是麻木的,麻木得已經擠不出一滴眼淚。他只能看著她淚流滿面,看著她泣不成聲。很多年前,他以為她死了,為之瘋癲,幾近癡狂。如今,他卻寧願她真的死了,至少那樣,他不會聽見如此絕情的話語,不會看到如此絕情的面孔。
心中的女子,原來真的,早已不復存在。
「沒有他,你會愛我嗎?」慕容元楹說得很輕,輕的猶如空氣般。
若傾城恨恨的抬眼,透過模糊的視線,死死盯著眼前毫無表情的男子。眼眶中的淚,都讓人滾落,無聲無息。多少年的情誼,說忘便能都忘了,多好?可是,為何看到他,還能記起當年那個風華無限,溫潤如玉的男子?他曾說,會保護她。
可是楹哥哥,正是你,將一柄柄利刃,無情的刺入我的心頭。
歷經種種,我們早已沒有,絲毫可能。
「天可變,地可裂,你我今生永相訣!」若傾城咬牙切齒,眸色堅毅。通赤的眸子,彷彿染血的冷劍,狠狠紮在慕容元楹心頭。
手,突然欺上若傾城的脖頸,慕容元楹的眼睛好似要吃人。生硬的五指狠狠掐住她纖細的脖頸,只需再加重些,便能讓所有的一切美好,隨之消失殆盡。冰冷的眸子,散去所有的眷戀,剩下的,唯有**和殺戮。
「若傾城,是你讓我明白,何為絕情!是你,讓我的一切付出都變得毫無意義。若傾城!若傾城!若傾城!」到了最後,除了嘶喊她的名字,他已無法言語。眼淚止不住滾落,一點一滴落在地面,發不出絲毫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