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弄痕的聲音突然顫抖得不成樣子,原本絕傲的女子,此刻卻伏在死去的男子身上,嚶嚶啜泣。這是第一次,有人替她死,真的死了。生命中,有一個男子,願意死在她的劍下,如今又有人為她而死。彷彿冥冥中注定,她身邊的人,總是難脫厄運。也許,是她殺孽太重,以至於煞氣難解,禍害累人。
恨恨的抬起冰冷的眸子,弄痕一口黑血噴出,眼底的恨愈發濃烈。死死盯著喬律明緩緩舉起的冷劍,弄痕笑得絕冷,即便是瀕臨死亡,也難以散去她一身殺氣,「喬律明,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獨孤弄痕,你捫心自問,何時信過鬼神之說?若真有鬼神,憑著你我的殺孽,如何還能活到現在!」喬律明嗤冷,劍尖直抵她的眉心,「你還有何話說?」
弄痕笑得無溫,眼底漾開一抹晶瑩的氤氳。低眉望著逐漸冰冷的寂寥,弄痕化開心底的傷痛,言語輕柔,足叫人肝腸寸斷,「弄涼,你一個人在下面會不會寂寞?放心,你以後都不會再寂寞。冰冷的冥府地獄,姐姐和寂寥一起來找你了。望鄉橋邊多等等,記著不要走得太快……姐姐怕追不上你……」
弄涼,若有來世,即便再逢亂世,姐姐也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傾城,對不起,再也不能保護你……一生一世!
多少人,一放手,便是一生的代價。
多少人,一錯過,便是恍如隔世的訣別。
視線逐漸模糊,體內被強制鎮住的毒在頃刻間爆發,頓時席捲全身每一個細胞。一剎那,弄痕眼前一黑,頭頹然伏在寂寥胸口,暈死過去。面色,黑紫有加,難看到極致。
喬律明的劍,高高舉起,無情欺下。
「啊!」一聲驚呼,若傾城陡然從床上彈坐起來,額頭滿是細細密密的冷汗,順著微白的臉頰滑落。月光從被風吹動的窗口漏進來,映著她精緻的面孔,清冷之色。眼底,滿滿的驚慌與恐懼,似乎還未從噩夢中清醒。
猛然掀開被子,若傾城快速跳下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營帳口。門口的軍士急忙攔住她,不許她外出一步。
「滾開!」若傾城怒喝,鮮有這樣失控的表態。須知,從她被擒到現在,即便面對慕容元楹和蘇城池,也不曾這般失措。
軍士奉了蘇城池之命,不許若傾城踏出營帳半步,自然不敢輕縱。
若傾城瘋似的推開兩名軍士,拎起裙擺,在營地裡橫衝直撞,「去把蘇城池叫來!去叫蘇城池來見我!滾開!滾哪!你們為什麼攔住我?為何攔住我?」語罷,直接怒吼起來,「蘇城池!蘇城池你快出來見我!蘇城池!」
不多時,蘇城池挾著耿東旭大步走來,見著如此驚慌無狀的若傾城,顯然有些怔住。這是發的哪門子瘋?囚禁這麼久,蘇城池從未見若傾城這般失禮,這般的不顧顏面。她不是最傲氣的嗎?如今這是怎麼了?
「你找本王何事?」蘇城池冷冷的站在若傾城身後。
一瞬間,若傾城驟然轉身,突然抓住他的胳膊。那一刻,蘇城池看到若傾城的手在抖,準確的說,是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眼底滿是充血的赤紅。
「慕容元楹在哪?慕容元楹在哪!」若傾城抓狂的怒吼,「你們是不是殺了她?你們是不是殺了弄痕?是不是?是不是?」
「你發什麼瘋?什麼弄痕?這與慕容元楹何干?」蘇城池一頭霧水,實在不明白若傾城是不是被關得太久,得了失心瘋?看她赤腳瘋癲的模樣,果真與平日淡然從容的女子判若兩人。
「不!一定是你們動了手?一定是你們動了手!」若傾城的眼神,漂浮虛無,教人心疼至極,「我看到了,弄痕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裡!是我,是我害了她!我不該讓她一個人去做!是我是我都是我……」
驀地,她忽然揪住蘇城池的衣襟,怒目圓睜,「若不是你做的,一定是慕容元楹對不對?對不對?你帶我去見他!你帶我去見他!」
蘇城池凝眉,「你要見靖王?」
當下斂了神色,冷冷推開若傾城。蘇城池冷眼低喝,「若傾城,你當本王是傻子嗎?縱你去了靖王軍營,靖王豈會輕易放你回來?沒有你捏在本王手裡,靖王如何還能乖乖為本王所用?」
若傾城的心,狠狠疼了一下。那個夢如此真實,如此血腥。她幾乎親眼看到弄痕身死的慘狀,鮮血飛濺,宛若弄涼當日。
自弄痕走後,若傾城日夜懸心,怕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到底,蘇城池和慕容元楹,誰都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對於弄痕,他們一旦下了殺手,必會不折手段。弄痕雖然武藝其高,但雙拳難敵四手,明槍易躲,終歸是暗箭難防。
如今這場噩夢,若傾城只當是弄痕報夢,弄涼預警。她不相信,但必得確定。因為很多年前,慕容元楹就對弄痕下了追殺令。如今弄痕散佈司馬逸等死亡真相,必定會影響慕容元楹的整個大局。那如此一來,慕容元楹對弄痕更恨之入骨,勢除之而後快!
思及此處,若傾城愈發相信,弄痕出事了。否則這些天,弄痕早該有消息傳達回來,不會這樣杳無音信。
「蘇城池,你放開我!」兩邊的軍士陡然按住若傾城的肩膀,硬是將她摁住,幾欲拖回營帳。
「若傾城,本王不會傻得放你走。就算以後本王兵敗,本王也不會輕易放過你。」蘇城池的眸子無溫掃過若傾城絕世的面孔,指尖冰涼,劃過她細膩如絲的臉頰,「有你做伴,本王死又何妨!只不過,不知慕容元策和靖王,是否會捨得……」
「卑鄙!」若傾城慍怒,猛然間不知從哪裡來的氣力,毅然掙脫軍士的束縛。只聽得光噹一聲,她的手已經拔出身旁軍士的隨身佩劍。下一刻若傾城反手一揮,冰冷的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明晃晃的劍鋒距離她的大動脈僅毫釐之差,月色下迸發著刺眼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