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傾城狠狠點頭,羽睫微揚,眼淚猝然滑下臉頰,潤了一臉的溫涼,「那支箭,穿胸而過,你不會明白想救而不能救的無助。」面色一斂,若傾城恨然如山,「如果不是慕容元楹,也許今日司馬逸還活得好好的。」
眸子驟然瞪大,司馬玉容僵在當場,任憑淚水將自己淹沒。
「是他……殺了皇叔?」司馬玉容淚如雨下,忽然嘶聲厲喊,「是他殺了皇叔!」一瞬間,所有的愛恨在這裡爆發,「是他殺了皇叔,殺了我父皇?!」
下一刻,司馬玉容撲通跪在地上,聲淚俱下,「我到底做了什麼?我到底在做什麼?天哪?難道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嗎?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輕信仇人,將自己的國土,雲國的大好江山付與他人。看看如今的局勢,無論是哪個的軍士,一旦開戰便是生靈塗炭。而慕容元楹,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他對戰爭的渴望,猶如對權力的渴求。
俯身攙起司馬玉容,若傾城潸然淚下,「如果司馬逸還在,必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何況……」若傾城的視線落在司馬玉容的小腹處,微微隆起的小腹是生命的象徵。她雖然恨慕容元楹,但稚子無辜,上一代的恩怨何必累及下一代。
身子晃了晃,司馬玉容只覺得眼前一片眩暈。鎮定許久,這才恢復一些。然面色極為慘白,毫無血色可言,「我放你走!」
若傾城以為自己聽錯,愣了愣。
豈料司馬玉容卻突然厲喝一聲,「來人!」
下一刻,喜兒忙不迭的踏進營帳,躬身施禮,「參見王后娘娘。」
司馬玉容轉身,目光凝血,「把衣服脫下來!」
「娘娘您這是……」喜兒愣在那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許久沒有回過神。收到司馬玉容森冷的一瞥,喜兒不再說什麼,乖乖的脫下自己的衣服。若傾城的羽睫微微揚起,已然明白司馬玉容的意思。
營帳內,一片死寂。
須臾,聽到司馬玉容厲聲道,「賤人,這次饒了你,下次我必教你死無全屍!」
外頭的軍士聽得真切,忽然帳門被狠狠撩開,司馬玉容怒氣沖沖的走出來,身後隨著低頭俯首的婢女。軍士顯然怔了幾秒鐘,卻見司馬玉容領著婢女大步朝營地正門走去。帳內隱隱可聽見女人的哭泣,軍士也鬆了口氣。到底司馬玉容是王后,總不至於放走敵軍的皇后吧!
眼看便至營地正門,司馬玉容唇角微微勾起,帶著如釋重負的輕笑。
誰知,身後陡然一聲高喝,「站住!」
一瞬間,司馬玉容雙眸瞪得斗大。頭微微垂下,袖管中的雙手止不住微顫。身旁的喜兒依舊沒有抬頭,只是身子稍稍側過去,不欲教人看清自己。
慕容元楹沉冷了容顏,一步一頓走上前,視線狠狠落在司馬玉容身上,「你要去哪?」
「此處煩悶,我出去走走。」司馬玉容的目光一直躲閃,試圖逃開慕容元楹的緊盯。見慕容元楹沒回應,司馬玉容忙不迭補充道,「適才喜兒說看見不遠處有個林子,我正巧胸口煩悶,也好透個氣。」
「如此也好,你去吧。」慕容元楹冷然。
司馬玉容心裡鬆了一下,勉強笑道,「謝國主!」轉身便朝正門走去,喜兒立刻隨行。
「不過!」慕容元楹驟然冷喝,「她就不用去了!」
頭,猛然昂起,司馬玉容的身子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赫然轉身,「國主這是何意?」
慕容元楹不緊不慢的走到喜兒跟前,目不轉睛盯著喜兒深深垂下的容臉,笑得輕蔑而微寒,「別人興許認不得你,但不代表本王也認不出來。傾城!」
下一刻,喜兒愕然抬頭,卻是喬裝宮婢的若傾城。凡俗的衣衫遮不住絕世的容顏,眸色流光微轉,映著屬於她的憤恨與冰冷。深吸一口氣,若傾城嬌眉微蹙,冷冷別過頭去。
司馬玉容的心,狠狠疼了一下。她沒想到,慕容元楹對若傾城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就算換來衣衫,換了容顏,只是一個背影,足以教他在人群中認出心中的女子。眼神閃了一下,隨即暗淡無光。
驕傲的抬起容臉,慕容元楹好不必會司馬玉容,逕直走到若傾城面前。指尖無溫的挑起她精緻的下顎,慕容元楹彷彿低聲詛咒,「這輩子,你都別想逃開我的手掌心!」
若傾城怒目直視,「慕容元楹,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既如此深愛,那麼我呢?我又算什麼?」司馬玉容淒然淚下,「可有可無的工具?是你登上權力巔峰的墊腳石?」
慕容元楹冷若冰霜的轉過身,眸色如月清冷,銀色的月光傾瀉下來,落入他的眼裡,這樣冷漠無情。鼻間輕輕冷哼,慕容元楹容色俊彥,一身霜色,「你既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問,自取其辱?」
一剎那,若傾城看到司馬玉容的身子顫了顫,所幸她箭步上前,才將其攙住。頃刻間,若傾城切齒無溫,「慕容元楹,你怎如此卑劣?如此無情?她是你的妻子,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后。即便你不愛她,難道她肚子裡懷著的,不是你嫡親的骨血嗎?」
「那又如何?」慕容元楹嗤冷。
若傾城怔在那裡,許久才從牙縫裡蹦出一句讓人揪心疼痛的話語,「我的楹哥哥,為何會變成這樣?」
慕容元楹驟然凝眸,嘶聲低吼,「都是你們逼我的!」
司馬玉容淚如雨下,忽然衝上去抓住慕容元楹的衣襟,歇斯底里的嘶喊,「你明明不愛我,為何還要娶我?為何要毀我一生?你既娶了我,為何還要愛別人?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背負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罵名?我為了你什麼都沒了,你為何還要這般對我?」
身子緩緩滑落,司馬玉容跪在慕容元楹跟前,掩面痛哭。
身後,若傾城忍不住淚落,心裡隱隱的疼。司馬玉容亦是個善良的女子,方纔她是要放了自己,讓自己回到青龍關去。可惜,功虧一簣。
狠狠的等著面不改色的慕容元楹,他對司馬玉容的失聲痛哭,彷彿渾然不覺。或者說,像是視若無睹,置若罔聞。這樣的鐵石心腸,這樣的無動於衷。
若傾城猛然間想起當年的自己,當年的慕容元策。不愛就是不愛,任憑苦苦哀求,任憑淚水乾涸,也喚不回絲毫憐憫。施捨的,只能是絕望,是無助,是徹頭徹尾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