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傾城的笑在房門關閉的瞬間斂下,眉目間升起的是無盡的愁結。輕歎一聲,心中不安至絕。連蕭漠南都被傳喚入宮,想必眼下的情勢已經到了千鈞一髮之際。除非皇帝已經不相信任何人,否則絕不會啟用不理政事的蕭漠南。
眸色流光微暗,不知道弄痕身在何處,現下可否周全?
那司馬逸他……
對司馬逸所有的寄托與想像,都在那個錦盒之中。好在有弄痕保管,若傾城也能放心安然,不必成日懸心。
算了,且不管以後怎樣,如今最要緊的是腹中的孩子能平安出世。要知道,還有蘇流雲虎視眈眈,棲鳳宮那一雙雙眼睛,可是從未放過自己。正了顏色,若傾城重重吐出一口氣,眸色微冷。這次,她就算拼盡全力,也不會讓人傷她的孩子分毫!絕對不會!
蕭漠南已經等在春風殿的書房內,容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
「微臣參見皇上。」蕭漠南施禮。
「平身吧!」慕容元策走進來,揮手便合上大門,竇辭年守在外頭,不許任何人進入。
待坐定,慕容元策才道,「此處沒有旁人,你也不必拘禮,權當是兄弟之間的和睦之情,勿要惦念君臣之分。」
蕭漠南頷首,「是。」語罷,顧自坐下,依舊垂眉順目。
長歎一聲,慕容元策看著他,「外頭發生了何事,想必你比朕更清楚。」
「皇上是指英王秘密來朝之事?」蕭漠南雖然不理朝政,但不是眼瞎耳聾之輩。手下的能人異士有多少,至今無人說得清。
「朕想知道,英王如今身在何處?」慕容元策直奔主題。
看了皇帝一眼,蕭漠南知道已然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眼神閃了一下,「可否容微臣探查一番?」
「好,朕給你時間。」慕容元策的語氣有些沉重,「如今除了你,朕確不敢再信任何人。宮裡多少耳目,朕心知肚明。」
「皇上的意思是……」蕭漠南神色微微緊張。
冷笑幾聲,慕容元策頗有深意的望著他,「別人不知道,朕卻不得不曉。否則哪日被人殺了,也是冤枉至絕。你也當心些,大抵各方勢力都會按捺不住。換做是朕,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必然也不想錯過。」
眉色一沉,蕭漠南淺淺施禮,「微臣明白。」
「靖王府已經先行動了起來,如今靖王業已開始調度兵馬。連平陽王府都在調遣軍士回朝,便可知朕已經四面楚歌。」慕容元策說得淡定,聽在蕭漠南耳裡卻驚心動魄。
「靖王爺與平陽王?」蕭漠南一頓,這兩者都是不能惹的主。
只是靖王爺慕容元楹看上去一貫的低調,怎麼也會……
慕容元策斜睨他一眼,笑得輕蔑,「怎麼,你沒想到靖王也會參與其中?」
彷彿被看穿,蕭漠南微微頷首,「微臣該死!」
「靖王一貫擅於掩藏自己,沒有十分把握是絕然不會出手的。他不似平陽王張揚,向來城府頗深。莫怪你不敢置信,想必朝中忠心於朕的大臣們,也不會相信的。但事實就是事實,並非人力可以更改。靖王早晚要出手,而且還是大手筆!」慕容元策說得言辭鑿鑿,胸有成竹。
「請皇上示下。」蕭漠南心驚。
眸色微轉,慕容元策笑得冷然若霜,「朕現在要你做兩件事。」
「但憑皇上吩咐,微臣萬死不辭。」蕭漠南撲通跪地。
「一,盡快找到英王下落,決不能教英王落在任何一路兵馬手裡。二,不許靖王府與平陽王府有一絲一毫的牽連,斷斷不能讓他們聯手。」慕容元策眸色如雪,掠過冰冷的的寒意,「唯有這樣,朕才有勝算。」
蕭漠南抬頭,「微臣領旨。」
找到了司馬逸,才能安穩住雲國的兵馬;也唯有找到司馬逸,才能讓慕容元楹與蘇城池斷了聯繫,沒有機會合作。慕容元策心知肚明,一旦兩方聯手,勢必強強相合,他的勝算微乎其微。
「起來吧!」慕容元策幽然。
沉默了良久,慕容元策與蕭漠南誰也沒有再開口。
許久,慕容元策才直視蕭漠南一貫垂著的眼眸,輕淺一笑,「可否容朕為你一事?」
「微臣一定如實回答。」蕭漠南的心裡咯登一下。
「為何你遲遲不婚?」這樣的問題著實教蕭漠南頓住,他沒想到慕容元策忽然有此一問,當即愣在當場。
腦海裡是若傾城嫣然回眸時的淺笑,還有那夜御花園,落淚飲酒的女子。這樣一個眼裡帶著哀傷,內心卻堅強得令人心疼的女子,教他刻骨難忘。眼底的光顫了一下,蕭漠南不禁略帶苦澀的笑了笑,「皇上明察,微臣誓願為長姐守孝三年,故而無意於此。何況,微臣覺得現下的生活很好,一個人,無牽無掛,沒有負累。」
沒有負累?是嗎?那為何還會有心動?為何還會有心痛?那揮之不去的影子,何嘗不是牽掛?
慕容元策觸及他躲閃的眸子,也不想繼續追問,只是想到了自己。不禁有些感慨,有些心酸,「各人自有斷腸事,菩提樹下何須明。但願來生換執手,回眸一笑又見卿。」
蕭漠南沒有說話,心頭顫了顫,很疼。
「答應朕一件事。」慕容元策眼神堅定。
「皇上請講。」忙斂了心神,蕭漠南垂下頭,躬身施禮。
視線遠眺,慕容元策扳直身子,容色微戚,「若然朕無法控制大局,若然一切超出朕的預料。答應朕,無論如何帶夕貴妃離開,務必護她們母子安全。」
「皇上?」蕭漠南一怔。
「答應朕!」慕容元策的眼神瞬間暗淡無光,「就當朕以兄弟之情懇求你。」
重重頷首,蕭漠南深吸一口氣,「微臣遵旨,必不負皇上。」
「如此,朕再無後顧之憂。」慕容元策笑得微涼,眼底閃爍著濕潤的晶瑩。多年前,他曾視她為無物,多年後他百般凌辱,幾度置她於死地。可是現在,他卻將她置於性命之上,江山之巔。其中的落差與糾葛,誰人知曉?
若傾城不會知道,當她說出那一句,不會成為他的威脅時,他是怎樣的痛徹心扉。那一刻,他多想親口告訴她,她從來不是他的威脅。她只是他心中的那個人,永遠站在那裡,從不是替代而是永遠的無可取代。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