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元楹憤怒的表情在戳心的話語裡崩潰,「你說、你說什麼?」
「你口口聲聲說愛傾城,可是你到底付出了多少?你又信任她多少?」慕容元策憤怒的嘶吼,淚如雨下,狠狠將他棄在地上,「來人!把靖王押入天牢。」
侍衛們得令,蜂擁般湧入,當即將慕容元楹摁住。
「放開我,放開!傾城!傾城……皇兄,讓我再見傾城一面……」聲音漸行漸遠,終於徹底消失不見。
慕容元策臨窗而立,閉起痛苦的眼眸,不想卻落下淚來,悄無聲息的滑落唇邊。傾城,若你看見,還會捨得離開嗎?你捨得朕,捨得我們的孩子嗎?如果可以重來,朕願待你,一如你為朕的付出。可是,你為何連最後的機會都不給朕。
如果當初朕能說出我愛你三個字,是否能挽留你離去的腳步?是否可以打消你離去的決絕?
猶記當年裙蹁躚,一朝飛舞逝雲煙。閱盡殘卷可堪憐,寂寞梧桐歌曲湮。
一點一畫一山河,一生一世一璧人。梅開三弄落凡塵,碧海青天夜夜心。空攬春日風,莫愁湖邊去不回。當年若知今日事,生死不入帝王家。君不知,多少蕭郎陌路人,多少紅顏悲白髮……
可惜,再不見含笑輕唱人,一點一滴只斷腸。
寂寞荒原風蕭瑟,孤墳新立誰人笑。舊是枯黃換新綠,換取春風半點涼。
焚燒的紙錢散發著氤氳的煙霧,或漫天飛舞著,遍地悲涼。一名身著孝服的女子跪在墳前,面無表情的焚燒冥幣元寶,眼淚若斷了線的珠子,筆直墜入泥土之中。
女子的嘴裡唸唸有詞,聲音哽咽,「小姐如今很好,雖然傷重卻終於離開了那座人間煉獄。終究是你的緣故,我們才有現在。今日是你的頭七,弄涼沒什麼可以給你,只好多少些元寶蠟燭。聽說黃泉路上的小鬼會纏著,你多打發他們一些錢銀,下輩子投個好胎。最好能與薛大人一起,白首不相離。」
背後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弄涼登時回頭。若傾城一身素衣,面容枯槁,形銷骨瘦,彷彿一陣風便能將她吹走。毫無血色的臉上,薄唇止不住顫抖,不知因為身寒還是心冷,大抵兼而有之。
「是瑾若替了我?!」若傾城淚如泉湧,撲通跪在墳前。
弄涼半低著頭,記憶裡的安璧,笑得傾城國色。寂寥在最後的關鍵時刻挖通了地道,安璧救醒了弄涼,冒著熊熊烈火將她們推入地道,她自己卻不肯下來。
安璧何其清楚,沒有見到若傾城屍體,皇帝是不會死心的。
更何況,她的薛哥哥在這裡,她又怎麼捨得離開?
抬起頭,弄涼泣不成聲,整個人都因為抽泣而顫抖,「安貴人說,她的薛哥哥在宮裡,她不會跟我們走。她的一生幸福都落在了宮裡,又怎麼捨得離開。所以她……她取走了小姐的珠子,替了小姐。」
若傾城重重合上眼眸,淚落唇邊,「她是為我死的。弄涼,我多麼希望每個人都好好的,不要再有人為我死。我不要!我寧願死在冷宮大火,也好過愧疚一生的活著。弄涼,我活的生不如死。我寧願死了,寧願沒有走出過皇宮,寧願沒有……」
「小姐?!」弄涼哭著說著,「如果可以,弄涼也願意為小姐赴死,小姐要好好活著,好好活著。」
「弄涼!」若傾城一把將弄涼擁在懷裡。
腦海裡是冷宮的那場大火,焚燒她的愛恨,焚燒她的前世,焚燒她全部的得失榮辱。大火裡,安璧笑顏如花,明眸皓齒,回眸嫣然間傾城容色。粉黛輕施,朱唇微點,紅色的鴿血珠系與脖頸,映襯著姣好的風華歲月。
梳妝鏡前紅顏嬌,宜嗔宜喜若傾城。彎眉懶畫風華色,烈火焚身斷前生。
那一聲:薛哥哥,恍如隔世,卻是情深意長。利刃狠狠扎入胸口,鮮血湧出的瞬間,安璧重重倒臥在地。
烈火如歌,可泣可訴,一曲三世心甘情願。
人生最大的憾事,莫過於,緣盡情未了。
寂寥在遠處站著,黯然神傷。胳膊處的燙傷隱隱作痛,卻比不上所見的善良被踐踏的疼痛。她們分明是善良的女子,竟要承受這樣的折磨,教他於心何忍。
突然,遠處的弄涼嘶聲厲喊,「小姐?小姐?」
見狀,寂寥忙不迭奔上去。
若傾城緊閉雙目,不省人事。二話不說,寂寥抱起若傾城便往他們的暫居地——破廟破廟走去。慕容元策那一劍只要再偏一些,就能要了若傾城的命。所幸,若傾城命不該絕。但是傷口極深,以至於若傾城離宮後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當真嚇壞了弄涼。
弄涼不能在市井露面,只好讓寂寥去山上找些草藥治療若傾城之傷。可惜,現在看是行不通了。
「如何?」弄涼急得直掉眼淚。
寂寥輕歎一聲,小心的翻看了一下若傾城的傷口,止不住搖頭,「傷口發炎了,必得去鎮上買藥,否則無法遏制傷口的繼續惡化。」
「可是……」弄涼犯了難,「當時火燒冷宮,我們什麼也沒帶出來。如今我身上分文沒有,如何為小姐抓藥?」
眸色遲疑,寂寥別有深意的望了若傾城一眼,「我來想辦法,你照顧好她。」語罷,頭也不回的走開。看樣子,只好去街上轉轉,逮著誰算誰倒霉。
幽幽的睜開眼,若傾城笑的悲涼淒楚,顫抖的手拂去弄涼臉上的淚,「傻丫頭,我不會有事的。要知道,我身上背著那麼多條人命,就算閻王爺也怕了我。更何況,若我死了,怎麼捨得我的弄涼孤身一人?」
「小姐莫說死,弄涼好怕!」弄涼哭得像個孩子,淚流滿面。
若傾城淚如雨下,「好,從今以後,你我再也不說這個字。我們會好好的活著,相依為命。以後,再不會有人打我們的耳光,對你我凌辱踐踏。我們自由了!」說這話,若傾城心痛如絞。
自此,她與皇宮一刀兩斷了嗎?真的嗎?那她的男人,她的孩子呢?也就此恍如隔世嗎?心好痛,痛到無法呼吸。只好化作一腔熱淚,奔湧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