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元楹冷眼看著王婉柔,最恨她的裝模作樣。看這情形,也不必請太醫了。定是王婉柔為了自保,欺騙於他。思及此處,慕容元楹的眸色愈發淒寒無溫。
冷眼一瞥,慕容元楹的身子驟然僵在當場。
王婉柔自己也震住,眼看著鮮血緩緩爬出,染紅了羅裙,刺眼嫣紅。
低眉看著自己的雙手,慕容元楹的心,冷了一下。他竟……錯手殺了自己的孩子。王婉柔,真的懷了身孕?!
愣愣的走出房間,太醫隨即進去,而後發生了什麼,慕容元楹已經記不清了。他只看到匆忙進出房間的婢女,而後是被端出來的一盆盆,刺眼的鮮血。喬律明站在慕容元楹的身旁,一語不發。
不知過了多久,太醫一臉疲累的走出來,撲通跪在慕容元楹的跟前,「請王爺恕罪,小世子……沒了。」
頭,微微昂起,慕容元楹沉痛的閉起眸子。
喬律明揮了一下手,太醫識趣的退下。輕歎一聲,「王爺,孩子總會有的。」
慕容元楹清冷一笑,也不說話。他雖然厭惡王婉柔,但對於自己的孩子,卻是憧憬已久。先帝已歿,母妃已逝,慕容元楹孤身一人,總想有個至親在旁。自從沒了若傾城,他便愈發渴望有自己的親人。所以王婉柔說自己懷孕時,他才會鬆手放她一命。
不想,竟是自己一手奪了幼小的生命。
想來,何等愧疚。
轉身,慕容元楹腳步沉重,緩緩離去。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傾城,我失去了一個孩子,而你卻懷著他的孩子。此時此刻,教我情何以堪?
他幾乎可以想像,慕容元策與若傾城現在的逍遙日子,彼此依偎的幸福。彷彿自己的靈魂被人踐踏,整顆心都揪起,疼得無以復加。
事實上,如今的這段日子,也許是若傾城生命中最寶貴的幸福時光。安逸溫和,歲月靜好,一切都顯得格外的恬淡從容。
「皇上?」竇辭年整夜守在床邊,一見到慕容元策醒轉,急忙上前攙他坐起。眸子焦灼,語氣都有些急促,「皇上可有好些?」
掀開被子,因為這個舉動扯動了傷處,慕容元策驟然凝眉。輕捂著胸口,幡然下床。扭頭沖竇辭年道,「傾城現在怎樣?」
「皇上放心,太醫院知曉雲嬪娘娘近來不肯服藥,特意囑咐研製了安息香。如今娘娘還在安睡,一切無恙。」竇辭年一邊為慕容元策更衣,一邊瑣碎的回答。
「安息香?」慕容元策一怔,眼底略顯不信任琉璃湮全文閱讀。
聞言,竇辭年忙道,「此香極為香甜,但絕不傷及娘娘母子分毫,皇上大可安心。」
微微頷首,慕容元策不再說什麼。無害便好,他亦可安心。不上朝的感覺似乎挺好,有充裕的時間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方纔還甚好的天氣,眨眼間又開始灰茫茫的一片,看樣子是要下雪了。
低眉思慮一番,慕容元策忽然伏在竇辭年耳邊低語一陣。竇辭年一怔,而後忙不迭退出去。主僕二人也不知玩的什麼把戲,看上去萬般默契。
喝了藥,慕容元策徑直走進若傾城的房間。腳步輕緩,生怕驚了夢裡的人。
即便睡著,若傾城的眉頭依舊糾結不放。心裡有些異樣,慕容元策在床邊坐下。記憶中的若傾城,從未這般鬱結過。這是他第一次看她沉睡的模樣,安安靜靜,仔仔細細的看。以前,他因為心繫蘇青寧,恨著若傾城,所以但凡她不注意,他便不願在她身上投注一分一毫的目光。
別人有孕都養得珠圓玉潤,偏偏若傾城越發消瘦。
手,不自覺撫上她的臉頰。慕容元策的心彷彿被利刃刺了一下,有些疼,他卻道不清所以然。只這感覺,像極了蘇青寧死去時的痛楚。一輩子都忘不了。
若傾城陡然睜開眼睛,驚恐的坐起來,茫然的眸子不斷掃視四周。奈何她的世界除了漆黑還是漆黑,什麼色彩都不復存在。無力的怒喝,「誰?是誰?誰在這裡?」語罷,忽然瘋似的叫起來,「弄涼?弄涼何在?弄涼?」
下一刻,若傾城猛然掀開被子,快速下床。不料重心不穩,摔在地上,眼淚忽然滾落。記憶不斷浮現,她記得弄涼……性命攸關!
熟悉的氣息迎面襲來,慕容元策俯身將她從地上抱起,溫柔淺歎,「地上涼,小心身子。」
頓了頓,若傾城聽出是慕容元策的聲音。這樣的溫柔,曾是她畢生所求,而今近在眼前。倒吸一口冷氣,若傾城強忍住眼裡噴湧的淚水,幾近哽咽,「弄涼……弄涼她怎樣?她有沒有……死?」
慕容元策抱著她走向門口,也不理會她的哀傷,顧自道,「快下雪了。」他記得,她最愛下雪,走在雪地裡,一步一個腳印。她說,那是他們的愛,深淺不一。只要不停下腳步,她對他的愛,就永無止境。
現在想想,當時的他竟沒有一點感動,相反異常嫌惡。
如今若傾城成了這副模樣,他卻覺得抱著她,如此安心格外平靜。
竇辭年領著梨園裡的口技女子,快馬加鞭趕到行宮。躍下馬背,竇辭年面色冷寒的沖女子道,「進去以後機靈點,切莫出錯。不然皇上怪罪,咱家可不會替你擔當。爾等好自為之!」
「謝公公提點,奴婢定然銘記五內。」女子急忙施禮拜謝,聲音竟與弄涼一模一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僅憑耳朵是絕難分辨的。
「跟你說的,都記住了嗎?」竇辭年繼續說,也不踏進行宮。有些事,必得準備充分才好,以免到時露了馬腳。
女子磕個頭,「玉玲記住了。」
面色微恙,竇辭年拂塵一甩,略略帶著怒氣,「從此刻起,你不再是玉玲。」眸色無溫淒寒,眼底血戾之色,「你是弄涼!」
「是,奴婢弄涼謝公公大恩。」玉玲倒是變化極快。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一看就是分外有心之人。
「進去吧!」竇辭年大步流星走進行宮。這也是無奈之舉,誰叫若傾城只信弄涼一人,偏偏弄涼毒傷未癒,依舊昏迷不醒。按慕容元策的意思,先找個會口技的人蒙一下。待弄涼醒轉,再換回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