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江山又小雪，這天地怎一個寂寞了得，西江邊上話訣別，那訣別的不過是一場皓月。洛陽城主何忠，乃是護字營排位第三的高手，文韜先不說，武略絲毫不比那已經死在秦國的程路差。
幾個兄弟當初一起被李改從死人堆裡帶出來，然後一起受訓，有能耐的外出當探子，沒能耐的則是進入官衙或者軍中。他們一點都不羨慕那些進入官衙的袍澤，因為他們知道，好鋼用在刀刃上，他們都是難得一見的好鋼。
從一開始受訓，李改就跟他們說他們可能會受到比別人要多的苦，如果受不了可以說，但是一旦從特訓營走出去，就不要想著再回來了。除了小翠，其他女孩都選擇了一條康莊大道。石趙滅亡，主公自立門戶的時候，他們這些人都有感覺，可能這輩子，也別想再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陽光下。
既然主公需要他們當生活在黑暗中的鬼魅，那就當吧！然後失態的發展已經出乎了他們所有人的預料，軍事王猛親自跟他們接頭，說要他們投降晉庭，做主公手中最得力的棋子。他們答應了，可是寄人籬下的感覺，並不好受，他們無時不刻都在想著回到燕代，在主公座下鞍前馬後。
幾個城主裡面，就他的資格最老，所有很多時候，其他幾人都是對他惟命是從。除非主公有新的任務，不然一直是他說什麼是什麼。程路以前跟他是一個壕溝裡爬出來的袍澤兄弟，兩人因為密探的身份，也都少有聯繫。
只不過在聽說程路為了取得苻健的信任，揮刀自宮之後，何忠就知道，他們兩個之間越來越遠了。他還好，在主公打下千秋霸業之後，還有可能在魏國當一個小官吏度過餘生，可是程路永遠都不可能了。
所以程路死了，自殺而亡，他一點都不意外。或許這天下，也只有少數幾個人，能讓他們真心實意為對方想一想。這樣的人燕國有一個慕容恪，曾經就有兩個後輩探子寧可背叛主公，也不肯將慕容恪的行蹤洩露。晉庭桓溫頂多能算半個，那邊的探子還不至於為了桓溫而放棄生命。但是那邊的探子，也著實為了桓溫做了點傻事。雖然不至於會受到太過嚴厲的懲罰，卻也受到了不小的教訓。
現在苻健身邊的程路，算是第三個了，他都不知道，他自己會不會在什麼時候遇到可以托付生命的人。萬一到了那一天，軍師王猛布下的這盤棋，恐怕真的就要分崩離析。最後魏國，也就會落下一個滿盤皆輸的結局。
索性，老城主已經過世了，他現在是名義上的家主，妻子是老城主的女兒，在洛陽，無人敢與他爭鋒。主公對他們，相對來說很陌生，已經有很大一批探子回到主公身邊當護衛，而一批批替換，他們幾個重要的地位，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夠有幸在主公身邊伺候。
在外面潛伏十多年，說沒有其他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冉閔也就是因為擔心這樣，才會將一批批探子輪換著放在自己身邊。
讓人拿酒壺自己喝了半壺，然後給遠方的兄弟程路敬了半壺，在床上躺著翻來覆去卻睡不著。同樣睡不著的，還有很多探子，那些人都是認識程路而且是跟程路同一批出來的老人。他們這一批人，可以說是最幸運的，他們中間也就死了一個程路，同樣，他們也是最不幸的，他們都無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回到燕代。因為他們地位的特殊，無形之中禁錮了他們的行動。
有在武林中當了個所謂盟主，坐擁一座山莊無數產業的，有在城池中駐守一方的，也有如何忠一般坐擁一座雄城，數萬士兵把手的。他們這些人不可能拋下好不容易經營好的網絡，跑回冉城。
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很快就傳開，他本來就是天下有名的文人墨客，只不過紛爭之時，大家都想著下一頓有沒有飯吃，明天還能不能活著。所以就算他是有名的大家，卻也沒多少人真正在意他的存在。別說是一篇蘭亭集序，就算是百篇雄文，恐怕也無法讓那些武夫為之青眼。
在晉庭掀起不小波瀾的蘭亭集序傳到燕國之後，得到的是皇帝慕容俊的嗤之以鼻。傳到涼國更是讓所有大臣為之嗤笑，只有傳到秦國和燕代的時候，在上層人士中，掀起了一點點小小漣漪。
苻健說王羲之真文人也，我要的，卻不是一個文人，而是治世能臣。冉閔看到之後對手下人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老子當初背這玩意，手心都快被老師打腫了。
程路的死，讓冉閔意識到要盡快收攏那些探子的心，特別是那些從特訓營出去之後久久沒有回過燕代的探子。幾大城主無法替換，其他人倒是還可以動一動，只要爬得不是很高的，他寧可先把這些人放在身邊放一段時間，也不願意辛苦培養出來的人才成為為他人所做嫁衣。
跟王猛商議的時候，王猛也覺得沒有半點頭緒。當初他落下那幾步棋子，就沒想過他們有可能會背叛冉閔這一茬。當時觀察，那幾個城主也都沒有任何異狀，難道真如主公所說，這些人中間有人會當叛徒？
隨即，冉閔提出要親自去洛陽等五城和幾個心腹見面，這樣的想法實在有點大膽。就算是王猛，也都是約定在雪染坊見面，而冉閔竟然提出要微服出巡，反正認識他冉閔的人也不多。再說，對方也不一定能夠想到他敢冒險進入晉國領地。
思前想後也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辦法，王猛本來想要跟在冉閔身邊，但是轉念一想冉閔絕對不可能讓他陪在身邊，便無奈地點頭答應了主公這個看似瘋狂的決定。那幾步棋子很關鍵，如果主公不親自去見他們，他王猛根本無法取得他們的絕對信任。
冉閔活著的消息倒是通知過所有探子，而且為了避免遲則生變，王猛第一個通知的，就是洛陽的城主何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