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老天就是喜歡作弄人,他不僅沒死,還投生到了五胡亂華這個動亂時代。最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他還遇到了一個跟采薇長得一模一樣的梁璀。
一席紅衣的女子靜靜的坐在營帳中間,她以為是石趙某些驕奢淫逸之輩,看上了她的姿色。開始的時候,梁璀還很害怕,自己的爹爹就是被另外一個人殺掉的。如今這人又將自己叫到帳內,難不成是要對自己意圖不軌?
連續幾天,冉閔都會去給梁璀單獨準備的營帳徘徊。每次,他都會跟她說上一句:「彈一曲吧!」她從開始的不願意,到最後心甘情願,只要他來,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琵琶。
終於,在即將到達鄴城的時候,梁璀大著膽子問冉閔道:「小女子不知何德何能,能得將軍垂青,可是將軍既然帶著部隊殺掉了我的父親,如今每日聽我彈奏琵琶,難道是想要贖罪麼?人死不能復生,如今再來贖罪,有何意義?」說著說著,她的眼睛就紅了,從小就沒有母親,是父親一把將她拉扯大。沒想到,卻因為反了石虎,最後弄了個身敗名裂。
睜開眼睛,用力握緊拳頭,半晌才鬆開「非是贖罪,看到姑娘,想到了許多過往之事。」
「將軍並非是非不分之輩,不然石趙軍隊也不可能秋毫無犯。世間清濁,難道將軍就分辨不清?為虎作倀,難道將軍晚上就能安眠麼?」梁璀一抹眼淚,非常氣憤。她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少年將軍,手中握著數十萬大軍,為什麼願意跟隨石虎,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冉閔睜開微閉的雙眸,凝視了梁璀很久,他的眼中充滿了情義,並不是簡單的看一個人。直到梁璀臉紅了之後,他才收斂心神:「何為清?何為濁?我不是屈子,沒有舉世混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忠心,我求的,不過是個無愧於心而已。」
一聽他說無愧於心,梁璀馬上就抓住他話裡的小辮子。放下琵琶站起來道:「將軍真的覺得自己無愧於心嗎?晉庭怯懦,無力北顧,我爹爹不忍見塗炭生靈,更不忍石虎的殘暴,揭竿而起,將軍為虎作倀,難道真的無愧於心嗎?」
「你……是叫梁璀吧!你非我,安知我的心思,我也是有苦難言,鄴城近在眼前,此番之戰,我有戰功在身,自會為你開脫,如果願意,你可以成為我的平妻,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保你一命,畢竟,你父親也算是條漢子。」冉閔連忙轉移話題。
他當然知道對方話裡面的意思,可是自己又無法跟她細說自己的計劃。就算梁璀長得跟采薇一模一樣,脾氣也很像,他也不能不負責任的將近十萬兄弟的性命,全部交出去。
沒想到梁璀並沒有對自己感恩戴德,反而說出一番讓冉閔真正震撼的話。只聽梁璀道:「看上我的姿色就直說,何必遮遮掩掩。將軍威名,梁璀早有耳聞,十四歲隨軍出征,將軍戰功赫赫,屯兵燕代,數年之內整合丁零夫余,去歲又以雷霆手段將石趙北部軍隊收之麾下,不可謂不勇。將軍的出身,梁璀也是有所耳聞,將軍出身漢人,將軍父親無奈認賊作父,雖是坊間傳聞,但以梁璀數日以來觀察,想來坊間傳聞是真的。小女子的父親並非死在將軍手下,可是卻是死在將軍部下手中。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將軍若真有心興復漢室,卻為何仍然隱忍不出,難不成真要我漢人亡族滅種,你冉大將軍才願意趁勢而出。將軍所為,難道真的是自己心中所想?」
前面那些話,冉閔有點震驚,主要是因為他不明白梁璀為什麼會知道他的想法。可是最後那句話,卻讓他愣住了,曾幾何時,也有佳人,曾今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你可不可以有一刻是在做自己?
見他不說話,梁璀接著道:「我並非不懂是非的女子,將軍不是殺我父親的罪魁禍首,小女子也不至於找你報仇。父親曾經說過,石趙,唯冉閔能獨當一面。小女子不知將軍看小女子的時候為何會情意綿綿,如若將軍願意高舉義幟,別說平妻就是要小女子為奴為婢又如何。」
「你如何得知我的事情?」陰沉著臉,只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空虛和恐懼,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怕過。為什麼對方會說出最後那句話,為什麼對方會知道自己的部署?一個個疑問如泉水一般湧上心頭。
梁璀已經沒有那麼激動了,她撥弄了一下散亂的青絲「父親告訴我的,將軍有鯤鵬展翅之志,卻寧願蟄伏,父親說,總有一天,將軍會成為漢人的旗幟。」
「我從來沒有做過自己。」冉閔留下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就離開了營帳。
找了個空擋,讓烏鴉護送梁璀離開軍營。烏鴉在路上問:「姑娘要去何方?」
「就在燕代之地,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就好。」家破人亡,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平靜。梁璀是個聰慧的女子,他深知如果要為父親報仇,只能假借於外物。可是這個時代的男人,大多喜歡那種知書達理的女子,自己卻是個野丫頭。難得冉閔眼中流露出對她迷戀的神情,卻被她鬼使神差的話語,嚇得再也不敢見她了。
這次戰爭的告捷,讓石虎很高興,石虎並沒有問俘虜怎麼處置的,還給予冉閔、姚弋仲可以佩劍穿鞋上殿、允許他大步入朝晉見國君的特殊禮遇,並晉封冉閔為平西公,姚弋仲為西平郡公。任命蒲洪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諸軍事、雍州刺史,並晉封為略陽郡公。
冉閔沒有接受李農等人的祝賀,而是獨自一人回到鄴城的居所,命人送了幾壺酒到書房,任何客人都不見。就連石虎召見,也被他以身體不適為由推了。這時候的冉閔,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他腦海裡只有那個揮之不去地倩影,那句激動的話,還有那一抹失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