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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71章 文 / 雙面人

    王夫人擔憂元春,心中不住地思索元春被攆出宮的緣由,又急又躁,賈珠已死,寶玉尚未進學,闔家的前程都寄托在元春身上,只盼著她能一步登天,誰承想竟出宮了。王夫人一路疾行,幾乎是三步並作兩步,顧不得薛姨媽和寶釵母女在側,片刻後到了賈母院中。

    時值八月下旬,距離寶釵落選也只幾天而已,雖是秋日,依舊有些炎熱,十來個穿紅著綠的丫鬟站在廊下,另外還有七八個太監。

    王夫人嗔琥珀道:「怎麼不請幾位公公去喝茶?」

    琥珀臉色微白,她服侍賈母多年,知曉家裡上上下下都認為元春是有造化的,倩兒還在說寶姑娘沒有造化,進宮連初選都沒過,而跟在皇后娘娘身邊的元春本是皇太后所賜,必然能得新帝青眼,不想今日就活打了嘴巴,忙道:「太太容稟,已經給過茶錢了,他們只等六宮都總管丁奇丁總管說完話就要回去,故在此等候。」

    王夫人一怔,沒想到竟然是丁奇親自送元春回來的。

    丁奇本就是東宮得用的人,現今總管六宮諸事,極得俞皇后看重。

    想到這裡,王夫人看了那幾位太監一眼,然後命人往裡面通報,進了屋,只見廳中擺著無數箱籠等物,賈母坐在上面,元春坐在旁邊,雖然妝容依舊華麗,眉宇間卻隱約透著一絲憔悴,心疼得王夫人不知如何是好。

    下面坐著的丁奇正笑吟吟地同賈母道:「賈姑娘既已送回府中,我這就該告辭了,老太君不必再謝,這些都是我們本分的事情。」

    賈母強撐著陪笑道:「有勞大總管親自過來,這些東西是?」

    丁奇笑道:「賈姑娘在宮裡服侍皇太后多年,又服侍了皇后娘娘幾個月,兢兢業業,安分隨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東西有皇太后聽說賈姑娘出宮賜給賈姑娘的,也有皇后娘娘賞給賈姑娘的,將來給賈姑娘做嫁妝罷。」

    聽丁奇這麼說,元春低頭坐在旁邊愈加傷感,只不敢流露出絲毫來。她萬萬沒有想到,正在自己滿懷期盼的時候,一道恩旨打斷了自己的前程。

    聖上恩澤,宮娥女史除得用之人,餘者不足三十歲者皆放其出宮。

    然後,名單下來,她首當其衝,還特地被皇后娘娘叫到跟前,和和氣氣地說送自己出宮,不必在宮裡蹉跎到三十歲。元春險些喘不過氣來,讓自己出宮,真的是對自己的恩典嗎?明明是皇后娘娘自己私心所致,反倒還落得一個仁慈和善的美名兒。

    出宮,於元春而言固然是能見父母音容,可是她背負著一家的榮辱,回到家裡,又有什麼前程可言呢?恐怕比在宮裡還不如。

    只聽賈母道:「明兒五更天該去給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謝恩才是。」

    丁奇擺了擺手,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道:「不必了,皇后娘娘吩咐了,賈姑娘好容易回家同父母兄弟團聚,老太君費些心思,好好地給賈姑娘張羅親事罷。賈姑娘如今還沒到三十歲,比幾年後出宮說親更好些。這也是聖上的恩典,今年不到年紀的宮娥女史都放出宮了,若是熬到三十歲出宮,早就不知終身如何了。」

    丁奇是盧新的乾兒子,本來在宣康帝身邊當差,十幾年前被宣康帝賜到東宮使喚,這些年他憑著自己的本事和乾爹的提點,好容易才升到六宮總管,雖不如大明宮掌宮內相馬平位高權重,但在宮裡誰也不敢小覷了他。

    丁奇知道元春身上的事情,暗暗冷笑,打的主意也太直白了些,若不是前些日子她特特求見新帝,也不會在今日就被遣送出宮,才選上來的新人尚未j□j好,帝后本想著年底才打發她的,是她自己作的孽。名單上今日被放出去的僅元春一人,也有幾個宮娥,其他幾位女史雖也要出宮,但是收拾收拾再出來,得一兩個月的工夫。

    賈母臉上閃過一絲深深的憂慮,道:「聖上和皇后娘娘如此體恤,老身曉得了,請大總管放心,咱們總不能辜負了聖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典。」

    丁奇聽了,點頭一笑,賈母倒是聰明人,雖然掩飾不住面上的失望之色,但旋即就恢復過來,同自己說話時,半點心思不露。他正這麼想著,忽然聽賈母問道:「敢問大總管一句,今兒出宮的有幾位?」

    丁奇道:「好些呢,一時數不盡,女史中倒是賈姑娘先得了恩典。」

    隨著王夫人進來的薛姨媽和寶釵心底微微有些歎息,寶釵落選,但是她年紀輕輕,對終身仍舊有所打算,可惜元春卻已經二十幾歲了,出了宮,哪裡還能尋到好人家?寶釵本來最羨慕元春,此

    時看到她憔悴的模樣兒,不由得生出一絲同情。

    丁奇說完,便起身告辭。

    賈母忙命王夫人親送,待他們出去了,方對薛姨媽道:「姨太太怎麼有空過來?」

    薛姨媽關切地看了元春一眼,道:「聽說元丫頭回來了,便過來安慰安慰。」

    賈母卻笑道:「元丫頭不必等到三十歲出宮,乃是聖上和皇后娘娘天大的恩典,哪裡需要姨太太來安慰呢?再說了,我們一家團聚也是喜事一樁。元丫頭進宮這麼些年,我無時無刻不掛念著,見她平安回來,倒也放心了。」

    薛姨媽聽了這話,陪笑道:「老太太說的是,天底下最大的喜事莫過於共享天倫了。」

    賈母微微一笑,乃對元春道:「元丫頭,你還沒見過你薛家的姨媽罷?快過來見見,你姨媽和你弟妹都暫且住在咱們家,日後相處,親香些。」

    當著外人的面兒,元春強忍著不掉淚,聞言站起身,蓮步輕移,向薛姨媽行禮。

    薛姨媽一把扶住元春,連聲道:「都是一家人,快別多禮了。」

    元春在宮中多年,服侍皇太后,自己乃是女史,並非宮娥,經歷種種,本身積威甚重,頗有威儀,薛姨媽管著薛家上下,卻覺自己不如,哪敢受之,忍不住誇讚道:「到底是元丫頭,再沒有人比得上元丫頭了。」

    生得再好又有何用?俞皇后才貌不及自己遠矣,母儀天下,元春壓住心頭的失落,淡淡笑道:「姨媽謬讚了,我看薛大妹妹才是好,非我們姐妹所能及。」

    寶釵聽說,忙上來拜見。

    賈母心疼元春,不願旁人打攪,便露出一絲疲憊,鴛鴦見狀,忙道:「老太太乏了?這就歇息罷,橫豎大姑娘已經回來了,多少的話兒不能說。」

    薛姨媽聞絃歌而知雅意,帶著寶釵告退離開。

    等到王夫人回來,見到房中已經沒人了,唯有元春伏在賈母懷裡痛哭不已,急忙上前問道:「薛姨媽和寶丫頭呢?才跟我一起過來的。元丫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好端端的怎麼被送出宮了?」

    元春心裡滿是苦澀,哭得聲噎氣堵,一時之間,哪裡說得上話來。

    賈母心疼地伸手拍著她的肩背,將其摟在懷裡,臉上亦是老淚縱橫,聽了王夫人的話,橫了她一眼,責備道:「都這樣了,你還問什麼?怕元丫頭不夠傷心?」

    王夫人滴淚道:「我何嘗不擔心元丫頭?只是我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

    元春站起身,拿著手帕拭淚,雖哭得厲害,妝容一點未花,倒是衣襟經淚一染,些微濕了許多,哽咽道:「太太快別問了,是我沒福,好容易到了皇后娘娘身邊,沒幾個月就被打發出宮來,讓老太太、太太擔憂了。」

    王夫人忍不住上前抱著她大哭,道:「我的兒,不管出了什麼事,總要叫我明白!我是做娘的,難道我不擔心自己的兒女?」

    賈母擦了擦眼淚,道:「太太別哭了,叫元丫頭坐著說話。」

    王夫人止住淚,送元春到賈母身邊,自己在下面坐下,元春方坐下。

    元春緩緩地敘說宮中諸事,道:「老太太和太太都別擔心了,已經出了宮,那些想頭都忘了罷。我算是瞧出來了,聖上和皇后娘娘謹慎得很,不然不會這樣裡裡外外換人。說到這裡,我就後悔莫及,倘或此時仍在皇太后身邊,原是皇太后得用的,大約不會被放出宮,再思其他也不晚,只能說一句造化弄人。」

    賈母歎道:「多說無益,既出了宮,別太傷心了。」

    賈母到底疼愛這些孩子些,今見元春如此憔悴,不願再說她的不是。

    想了想,賈母道:「你好生留在家裡,明兒叫太太帶你出門走動走動,再者,叫太太給你收拾屋子,從前你的那些擺設都找出來重新擺上,寶玉見到你,必然極歡喜。」

    提到寶玉,元春略略開顏,道:「寶玉怎麼不在家?」

    賈寶玉在家並非日日都在賈母房裡頑,賈母轉頭看向鴛鴦,鴛鴦笑道:「老太太忘記了?寶玉和史大姑娘一處頑,現今在史大姑娘房裡呢。」

    王夫人不悅地道:「就在一個院子裡,他姐姐回來了,怎麼不知道過來?」

    一語未了,便見寶玉和湘雲攜手進來,後面還有李紈、探春、惜春兩個,卻不見早已搬到東院居住的迎春蹤影,也沒見大腹便便的陳嬌嬌。

    忽然見到寶玉,金冠繡服,面如春花,眼若點漆,當真是秀色奪人,元春霍然起身,目光柔和地看向寶玉,道:「這就是寶玉罷?這些年不見,都長這麼大了,若不是頸中掛著這塊通靈寶玉,我都不敢認了。」

    寶玉看到元春,驚喜交集,迅速放開湘雲的手,跑到跟前,道:「大姐姐回來了?」

    元春含淚點了點頭,道:「可不是我回來了。」

    喜得寶玉眉開眼笑,摟著元春的脖頸不放,道:「大姐姐回來,真真是喜事,怎麼也沒人跟我說一聲?大姐姐,我可想大姐姐了,本來還想著再也見不到大姐姐了,沒想到今兒就見到了,像是做夢似的。大姐姐還走嗎?」

    元春最疼寶玉,知道家裡獨寶玉十分惦記著自己,淚未盡,眼先笑,道:「不走了,不過我也是剛回來,怎麼沒見你在老太太院子裡?」

    寶玉聽元春說不走了,愈加喜悅,聞聽問話,笑道:「我和雲妹妹去找三妹妹和四妹妹了,可巧大嫂子也在,不然,早就知道大姐姐回來了。」

    王夫人臉上略略一緩。

    湘雲歪頭打量了元春一番,和探春惜春上前拜見,好容易方都坐下。不等別人先開口,湘雲對賈母抱怨道:「老祖宗,今天有人欺負我了呢!」

    這些姐妹中除了元春外,賈母最疼湘雲,問道:「誰敢欺負你呢?」

    湘雲道:「還不是周姐姐,欺負我沒有父母依靠,把別人挑過剩下不要的才給我兩枝,跟打發個丫頭似的。」湘雲越說越氣憤,周瑞家的送宮花時,她在自己房裡和寶玉下棋,為了這個,惱得她不得了,寶玉好說歹說,才哄她回轉過來,去探春惜春那裡頑。

    原來薛姨媽送出十二支宮花,周瑞家的順路先去了梨香院,給陳嬌嬌四支,可巧迎春也在,從中揀了兩支,剩下的六支她拿出抱廈,探春和惜春同住,亦收了,最後方去湘雲房中。湘雲一見匣內空空的只剩兩支宮花,立時火冒三丈,開口譏嘲了幾句。論賓主,以客為尊,她該先挑選宮花,論長幼,她也不該是最後一個,因此周瑞家的此舉著實惹惱了她。

    賈母皺眉道:「怎麼又是周瑞家的?沒個消停的時候。」說著,看了王夫人一眼。

    周瑞夫婦近來沒管著府裡的大差事,但是周瑞夫婦是王夫人的陪房,許多機密事都知道,王夫人對湘雲道:「史大姑娘,周瑞家的行事不妥,明兒我叫她去給你磕頭賠罪去。」

    湘雲笑道:「太太不必如此,我已經不生氣了,不過是兩支宮花兒,我早賞給丫頭們戴了。不過太太也得管教管教周姐姐了,她今兒得罪我無妨,明兒若是得罪別人,那就是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別人也沒有我這樣的好性兒。」

    王夫人笑讚了一句寬宏大量。

    湘雲回過頭看了滿屋的箱籠東西,好奇地問道:「這些是什麼?」

    元春一直在和寶玉說話,但耳聰目明,將一切都聽在耳中,看在眼內,聞言一笑,開口道:「都是宮裡來的東西,你們挑些喜歡的拿去。」

    王夫人忙道:「這如何能行?原是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賞了給你的。」

    元春雲淡風輕地道:「既給了我,就由我做主,太太不必如此。三妹妹,四妹妹,雲妹妹,還有寶玉,你們都隨意選罷,也給薛姨媽家的寶妹妹和大老爺家的二妹妹留幾件,雖然咱們用的都不比這些差,到底這是宮裡來的,看著體面。」

    元春一面說,一面叫鴛鴦打開,果然都是些綢緞首飾脂粉玩意等。

    元春走過去隨手拿出一個刻絲牡丹的錦匣子,遞到史湘雲跟前,笑道:「妹妹方才說宮花是別人挑過的,可巧,這是今年新進上的,給妹妹戴罷。」

    湘雲接在手裡打開一看,果然滿滿一匣的宮花,謝過後,和探春惜春同分。

    探春和惜春不敢妄動,抿著嘴笑。

    元春見狀,長聲一歎。

    一時竇夫人婆媳母女等人聽說了消息,婆媳二人心中暗笑,同時鬆了一口氣,元春在宮裡做女史這麼些年不知道花費了多少銀子打點,若真做了嬪妃,二房定然壓倒自己家,如今出宮甚好,既少花了許多銀子,也免了自家來日之難。竇夫人和陳嬌嬌可不認為元春一朝封妃,會不抬舉他們二房的人。元春雖是賈家的女兒,說到底是二房的。

    賈赦知道後,頓時哈哈大笑,竇夫人婆媳想到的,賈赦也能想到。從前賈赦認為元春做了娘娘,勢必提拔自己家人,但是這麼些年了,兩家嫌隙越來越深,他也算看透了,在怎麼著,自己家得不到好處,反倒是他們極有可能憑著娘娘搶他們家的爵位。

    賈芾不解祖父祖母和母親姑媽何以如此,但是見到別人笑,他自己也忍不住咧嘴,手裡揪住賈赦的鬍鬚,疼得賈赦大叫出聲,一面叫祖宗,一面哄他鬆手。

    竇夫人見狀,嘻嘻一笑,出門去了梨香院,和陳嬌嬌、迎春二人一起去賈母房中。

    見到她們,王夫人面色略沉,以為她們是來笑話元春的。

    竇夫人不置可否,看了元春一眼,道:「聖上和娘娘恩典,回來就好,一家團圓。」

    事已至此,賈母和元春等人無可抱怨,只能這般安慰自己,元春含笑道:「大太太說得極是,到底是出了宮自在,不必謹小慎微的。」宮裡設宴時,元春隨著皇太后見過竇夫人,反倒是陳嬌嬌身無誥命,不曾進過宮,彼此相見,連忙拜見問好,半日方妥。

    元春又讓竇夫人等挑東西,她們三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聞得是俞皇后賞給元春做嫁妝的,當即推辭,實在推辭不過,便只各自拿了一匹緞子。

    元春再看還在和姐妹們一處說話並挑三揀四的賈寶玉一眼,說這匹紅緞好,那盒胭脂香,又伸手拈了意欲往口裡送,元春喝了一聲,伸手打掉,道:「誰縱得你這般毛病?你再不改性子,我日後可就出去不回來了。」

    胭脂盒掉在地上,灑了一地的胭脂膏子,點點殷紅,如同深秋的楓葉。

    賈寶玉覺得十分可惜,到底是宮裡用的胭脂,倒比自己做的還好些,正想嘗嘗味道,比著這個做呢,偏被元春打掉了。但是他素敬元春,只好收回目光,給姐妹們挑衣料釵環。

    賈母都看在眼裡,歎了一口氣,命人將東西分了分,令其各自回房,當晚留元春在自己房裡睡,祖孫兩個枕畔說了無數的話,流了無數的眼淚,唯有賈政晚間回來聽說元春被打發出宮,不由得長吁短歎,只說命運不濟。

    府裡都知道元春出宮,暗地裡沒少編派,但王夫人管家,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說。

    第二日一早,賈母尚未梳洗,便叫來王夫人和竇夫人,對竇夫人道:「你們常常出門走動,帶元丫頭一起過去,元丫頭這麼大的年紀了,難道一輩子待字閨中不成?我老了,不愛出去,你們做娘的和做親伯母的總得為她打算些。」

    丁奇既然說讓他們家給元春擇親,他們就不能毫無動作。賈母更心疼元春了,這都二十幾歲的年紀了,哪能尋到門當戶對又尚未娶親的女婿?誰家的兒郎在這個年紀沒有娶妻生子?只是讓元春做填房,她又捨不得,覺得那些人配不上元春。真是兩難,賈母說話的時候,滿心憂慮,只盼著能給元春說一門好親。

    元春才梳洗完,聽了賈母的話,頓時羞紅了臉,避到暖閣裡去了。到了元春這樣的年紀,她也不敢奢望還有什麼好親事,若是不想做填房,憑著自己的年紀,只能孤獨終老了。

    元春心中酸楚無限,迎春能堂堂正正地做原配正室,自己竟落得如此地步!

    竇夫人卻是暗暗冷笑,道:「該二太太帶著元丫頭才是,迎丫頭跟著我,我哪裡能帶姐妹兩個一起出去?」元春年紀這麼大了,自己帶她出門,還不夠別人笑話的呢。

    賈母道:「太太在外面不如你有體面,因此須得你多多費心,你也是做伯母的,難道不管侄女?再說,長幼有序,元丫頭還沒定下來,二丫頭急什麼?二丫頭年紀還小,反倒是元丫頭二十幾歲了,不能再等,你們先替她尋一門好親再說二丫頭的事。」

    竇夫人心中不滿,即便長幼有序,也輪不到迎春,遂道:「老太太容稟,我近來身體不好,璉兒媳婦年底臨盆,哪有心思帶元丫頭出門見人?何況誰不知道二太太比我還有本事,四王六公,哪一家不是二太太出面料理的?反倒是我,也只認得寥寥幾家罷了。」

    賈母一想也是,這些年來賈家外面大小事情都是王夫人出面,反是竇夫人不大應酬,再者自己家和王家的門第比竇家強,看來還得王夫人自己帶元春出門。

    王夫人對自己的女兒自然盡心盡力,沒過幾天,八月二十八這日,顧家二爺和蘇家獨女小定,王夫人便帶著元春過去,反倒是竇夫人沒去。

    自從新帝登基後,蘇黎在京城中的地位首屈一指,誰不知道他這些年來對新帝忠心耿耿?顧家也是得了極大的好處,都管著要職。不過蘇黎秉性清高,新帝登基後,詢問過他的意思,升其為大學士,單管編書去了。即使如此,仍是極得新帝重用。

    顧家早就起來了,顧越現今是戶部侍郎,長子顧迅今年考中了進士,進了翰林院做庶吉士,次子亦已二十來歲,早就中了舉人,今年春闈落榜,正打算參加恩科。兩家都是讀書人家,偏都是位高權重,和林如海再交好不過了,顧越的女兒顧逸又是張大虎之妻,兒女雙全,可謂是顯赫非常,雖是小定,所有人亦是趨之若鶩。

    蘇家和顧家早在幾年前就說定了親事,但是那時妙玉年紀小,新帝遲遲沒有登基,蘇黎並不放心,故而才等到今日小定。

    見王夫人帶元春出門,各家誥命見了,連聲稱讚,對其來意卻是心照不宣。

    元春的確是絕代人物,常人萬個不及她一個,又在宮裡多年,服侍過皇太后和皇后,規矩上挑不出不妥,但是她的年齡實在是大了許多,他們家裡都沒有未曾成親的人選,似張大虎那樣二十幾歲才議親的,出身寒門,以榮國府的門第哪裡能看得上。倒是有幾家老夫人想到自家喪妻的兒子,暗地裡打聽賈家的條件。

    王夫人心疼元春,如何肯讓女兒嫁給鰥夫,給原配養兒女。她這樣挑剔,別人都能看出來,細細一想賈家為人,不覺都作罷了,倒是打聽迎春的多,即使竇夫人沒帶迎春來。

    迎春今年虛歲十三,雖說她是庶出的,但是父親為榮國府的一等將軍,哥哥早就有了功名,竇夫人的兄弟家、賈璉的外祖家和陳嬌嬌的娘家都是書香門第,故舊極多。近些年來賈赦在家帶孫子不出去惹事了,外人見了,說起賈赦來都道他浪子回頭金不換,世人總是對男人寬容些,只要他們幡然悔悟了,世人便不計前嫌。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賈赦不爭氣,奈何有個爭氣的兒子,姑舅岳四家聯手扶持,就算他是個庸才,也能做官,何況他還不是庸才,年紀輕輕就是舉人了。迎春是賈璉唯一的妹子,縱非同母,卻是同父,和他家結親不怕惹禍上身。何況,賈璉若真是惹出什麼禍事來,只要不是謀反的大罪,那四家總會想方設法救他,不會撒手不管。

    而迎春也不是拿不出手的,她常隨著竇夫人出門應酬,言談舉止模樣品格脾氣大家都看在眼裡,誰家都不想娶個調三窩四的媳婦。她雖不是爽利人物,但並不懦弱,只是謙讓而已,因此意欲向迎春提親的人不知凡幾,反而向元春提親的屈指可數,後者都是喪妻的鰥夫。

    元春素日心高氣傲,被迎春比下去,不知道心裡是何等滋味。

    姊妹中賈母和王夫人最疼元春,見狀,氣得不行,這些人喪妻不說了,根基門第品貌還不如自己家,哪裡能願意?眼見竇夫人天天見官媒,愈加煩惱不已。

    她們如此,出來進去臉上難免帶出幾分來,頓時就有幾家人不悅了,又不是正當妙齡的姑娘,已經是老姑娘了,想嫁給什麼好人家做原配正室?以賈政從五品的職缺,榮國府又不是他們一房的,看不中他們家,還打算嫁到王府不成?就是王府裡,尚未娶親的年齡太小,年齡相配的早就娶妻生子了,哪裡輪得到區區五品官之女。

    說起來,元春除了是嫡出一項,其他哪裡比得上迎春?父親官職不如,兄弟功名不如,親戚家亦不如。因此,更加沒人願意提親了。

    元春跟著王夫人接連出去幾次,都是如此,她鑒貌辨色,如何猜測不出他們的心思?想當初自己何等自負,落得如此下場,不由得暗暗垂淚。

    賈母和王夫人商議道:「元丫頭這樣,竟是剜了我的心頭肉,咱們多托幾家世交老夫人們,替元丫頭留意,你給你娘家兄嫂去信,我給敏兒去信。元丫頭的命格好,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品格容貌才氣都無可挑剔,必然能找到一門極好的姻緣。」

    賈母為自己女兒著想,王夫人登時滿口答應。

    王夫人想了想,道:「鳳丫頭最愛和人應酬,又是鎮國公府的官家奶奶,明兒我就打發人叫她過來,讓她也替元丫頭打探有什麼好人家,不能再帶元丫頭出門了,讓人背地裡說三道四,元丫頭受了極大的委屈。」

    賈母點頭道:「鳳哥兒的為人我極愛,她和元丫頭是嫡親的表親,信得過。」

    鳳姐被王夫人叫來說元春的親事,頓時愕然不已。這些年來,她被牛耀祖教得十分懂事,雖覺賈母和王夫人要求太高,但念在姑侄一場,仍是答應了。不過他們的要求也太高了些,既要對方根基深厚、門第富貴、品格敦厚、長相俊俏,又要滿腹經綸,風度翩翩,不能辱沒了元春,成親與否眼前不甚在意,最好是膝下沒有兒女的,免得元春嫁過去後為難。

    竇夫人對此一無所覺,和賈璉商議過後,定下了國子監祭酒宋大人的長子宋奎。

    國子監祭酒乃是四品官員,雖然宋大人並非世家出身,家資卻也不薄,祖上原是經商的,幾輩子的財富不少。宋大人乃是從科舉出身,和林如海還是同科的進士呢,膝下共有三子一女,都是嫡出,竇夫人看中他們家風正派,公婆叔姑敦厚,宋太太瞧中迎春性子溫柔,不是苛待下面弟妹的人,素日也敬佩竇夫人的為人,兩家彼此有意,經人說和,便成了。

    按身份,自然是賈赦爵位高,本是勳貴之家,但是按權勢,宋大人雖也沒權,國子監祭酒卻是十分清貴,桃李滿天下,賈璉現今就在國子監讀書,很得宋大人看重。品級上宋大人不如賈赦,門第亦是,偏偏迎春是庶出的,所以竇夫人沒什麼挑剔的,兩家都不講究高門嫁女,低門娶婦的規矩。她撫養迎春這麼多年,不願迎春嫁到公府侯門,操勞那麼許多瑣碎之事。

    宋家考慮到賈赦一房只賈赦一人沒有本事,近來又洗心革面,其他都是好的,至於榮國府賈政一房,他們壓根兒就沒想過,同時,都知道林如海是賈璉迎春嫡親的姑父,故對迎春十分滿意,得竇夫人同意後,立刻上門提親。

    其實在宋家之前,也有好幾家的誥命夫人看中了迎春,甚至這幾家的門第都在宋家之上,牛太太也想為庶子求娶迎春,不過竇夫人怕迎春過去受委屈,便沒答應。

    直到迎春次年定親,元春仍舊沒有著落,且是後話不提。

    卻說林如海等人晝夜兼程趕回江南,不想途中遇到一批因大旱而背井離鄉的流民,十分凶悍,他們險些被衝散,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彼此,又將流民安撫下來,交給當地官員安置,又上折子給新帝,料理完後方重新啟程,回到揚州時,已進九月了。

    林如海這一去就是半年,賈敏母子三人早就望眼欲穿了,見他們一起回來,十分歡喜。

    林如海本來說讓林睿和俞恆在京城裡讀書的,尤其是林睿,免得新帝忌諱林家,依他和俞恆兩個的本事,再有他們家的門第,必能進國子監,不曾想邸報上說明年開恩科,黛玉便跟賈敏說他們會回來,果然不出所料,林如海還沒回來,書信先至。

    敘說離別後兩處發生的事情,俞恆忙不迭地奉上祖母的書信。

    賈敏常和俞老太太通信,並不在意,也沒看出俞恆眼裡心裡的焦慮之色,反而對他們噓寒問暖,又問俞恆是先在住在自己家裡和林睿一起讀書,還是住在俞家老宅,道:「依我看,竟是和你林大哥一起住方便些,相互談論詩書請教文章,俞家老宅沒有長輩,你一個爺們孤零零的如何吃穿住行?我可不放心。」

    俞恆往屏風處微微看了一眼,因黛玉虛歲十歲了,除了自家親戚,早已不見男客,俞恆和她雖是青梅竹馬,畢竟非親,因此也不能相見了。

    俞恆笑道:「那就叨擾府上了。」

    賈敏聽了,嗔道:「說這些做什麼?沒的太生分了些。你住在這裡能吃多少,穿多少?每年你們家給的東西都不少,尤其是給玉兒的。」

    俞恆心裡感動,立時道:「那我就不說了。這回帶了不少東西過來,皇后娘娘說給太太和妹妹做衣裳,本想著夏日能回來的,誰承想入秋了才到,怕是用不上了。」

    賈敏凝眸一看,打開的箱子裡除了筆墨紙硯新書等,餘者俱是紗羅綢緞,不覺抿嘴笑道:「娘娘的恩賞太厚了些,真真是當不起。這些紗羅絲絹都是上用的,擱幾年不會霉壞了,何況,今年穿不得,明年做了衣裳穿也是極好的。」

    俞恆心裡一寬,目光不覺又瞥向書信,盼著賈敏早有回音。

    這時,忽然聽到屏風後環珮叮咚,俞恆不由得看了過去,影影綽綽看到好些人,那些人影中他一眼就認出了黛玉的身形,半年不見,倒長高了一些。

    黛玉扯著手帕子,真真不知道世俗間怎麼就那麼些規矩,見個人都不成了。

    黛玉年紀愈長,愈發覺得規矩太過繁瑣,怪道父親常說做人須得不拘一格,可以知曉規矩,在規矩中活得自在,卻不能被世俗規矩所束縛,免得失了本性。

    好容易等到接風洗塵時,黛玉和賈敏在裡間吃,他們在外間吃喝。安排林睿和俞恆早些去歇息,賈敏拆看俞老太太的書信,黛玉方對林如海道:「爹爹回來了,我有好些不懂的要問爹爹呢。怎麼這一回去了半年多才回來?」

    林如海笑道:「事情多,一言難盡。」

    黛玉最是不願只知後宅諸事,聽了這話,愈加好奇,但是見林如海一臉疲倦,便止住話題,打算過些日子再問,或者問林睿和俞恆也好。

    便在此時,賈敏突然臉色一變,父女兩個見了,忙問何事。

    俞老太太在信中說了許多事,賈敏看了看黛玉,不好當著她的面開口,便道:「玉兒,你父親累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黛玉料想他們有話說,恭恭敬敬地告退。

    等她走了,林如海問賈敏道:「有什麼事情瞞著玉兒不叫她知道?我看,許多事都不必瞞著她,知道的事情多了,並不局限於一宅一院,日後在處理世事上才能看得更加長遠。」

    賈敏捏著書信,道:「關於玉兒的終身大事老爺想當著她的面說?」

    林如海聽了,頓時一愣。他疼愛黛玉這麼些年,一心一意地想讓黛玉過得更好些,如同珍寶一般,雖然早就預備好了嫁妝,但是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從賈敏嘴裡聽到關於黛玉終身的話。

    賈敏不等他問,開口道:「俞老夫人在信裡說,想和咱們家結親,給恆兒定下玉兒。」

    作者有話要說:有錯別字的話,明天更新時修改。

    送宮花,其實不止黛玉,任何人這樣得到宮花都會生氣的。

    我還想說啥來著,哦,是了,下個月依舊拼全勤,所以不必擔心斷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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