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樓出去後,劉子珊坐在那裡,挺直的腰身一軟,倒在了軟榻上,愣了半晌,眼淚滑落,低聲嗚咽起來。吟霜站在一旁歎了口氣,直搖頭。
過來一會,劉子珊停止了哭泣,漸漸平復了心緒,起身去換了衣衫。她叫吟霜收了地上的碎片,自己將那兩片有些破損的紅葉小心翼翼地收在一個梨花木匣子裡,然後又躺回榻上休息。她閉著眼睛假寐,手輕放在紫檀扶手上,淡淡地說道:「剛才那一陣折騰,我累了,要休息一會,……吟霜,你退下吧!」吟霜退了出去,劉子珊翻了翻身子,看著案幾上白玉蓮花香爐,青煙裊裊,朦朧飄忽,好像看見那個如蓮般清雅的男子在向她微笑,醉了心。她嘴角微翹,眼神迷離,總有一天他眼中的人會是她!不知不覺中,她漸漸睡去……
院子裡,西樓跪在那裡,前面的地上那鮮紅的血跡很是刺目,她不忍再看,將頭側到一旁,另一邊花圃內的秋海棠,花事正好,紅艷似火,可看在西樓眼裡卻變得像血染的一般。她喉頭一緊,有些想嘔。為了大奶奶莫名其妙的怒火跪在這裡,也情有可原,可她故意在自己面前打死那隻貓,是為什麼?殺貓儆我?
西樓弄不明白,送一趟點心,惹來這場罰跪風波,真是倒霉!「以後想要在這園子裡呆下去,還是小心為妙。」她嘟囔了一陣,然後就靜靜地跪在那裡。
一晃一個時辰過去了,西樓都有些昏昏欲睡,心裡正在盤算這大奶奶什麼時候才能消了火氣,讓她離開。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這是怎麼回事?
西樓回頭一看,原來是大少爺李佑承來了,這大少爺平日裡總是給人的感覺如沐春風,可今兒這臉色怎麼也不好看,蹙著眉頭,透著些許哀傷。不過她還是鬆了口氣,總算來了個能管事的主兒。
李佑承一進院門,看見地上跪著個小丫頭,身子有些輕晃,快要支持不住的樣子,他忙走過去,扶著她,一看才發現是自己前幾日救回來的小姑娘。
「西樓,怎麼是你?為什麼跪在這裡?」李佑承的聲音帶著慍怒,隱有發作之勢。
「奴婢不小心驚擾了大奶奶,害得大奶奶摔碎了心愛的屏風,所以在這裡罰跪。」西樓解釋道。
「別跪著了,先起來再說。你在這兒跪了多久了?」李佑承一邊扶著西樓起身,一邊問道。
「一個時辰了。」
「一個時辰?哼!來人。快來人?這院子裡地人都死哪裡去了?」李佑承一喊。剛才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地丫鬟們就都冒了出來。有一個機靈地。趕忙過來幫李佑承扶著西樓。西樓顫巍巍地站起身。半蹲著。用手揉揉膝蓋。
「劉子珊。又胡鬧!」李佑承怒氣沖沖。早已不見了平日地溫潤謙和。手握成拳。自己進屋去尋劉子珊了。
西樓聽著他話語冰涼。好像劉子珊不是他地夫人一樣。倒像是他仇人似地。看著他甩手而去。不禁奇怪。今天是什麼日子?這大少爺、大少奶奶怎麼都不對勁?
李佑承進屋後。院子裡地人也都散了。
「你沒事吧?要不我扶你到我屋裡坐一會?」扶著西樓地丫鬟關切地問道。
「謝謝姐姐。我還是在這裡等著吧。畢竟是大奶奶讓我跪在這裡。擅自離開總是不好!說不定還會連累了姐姐。不知姐姐怎麼稱呼?」西樓見這丫鬟雖生得普通。可言語親切。不由生了幾分好感。
「呵呵,我叫吟荷。你可別怪我們,大奶奶發起火來,誰也不敢吭一聲,不然都要挨打。」吟荷扶著西樓坐到院子裡的小石凳上,壓低聲音說道。
「吟荷姐姐,我覺得奇怪,今兒我瞅著大奶奶和大少爺怎麼都有些不大對勁兒呢?」西樓雖然對大奶奶和大少爺莫名的反常奇怪,但她突然想起了剛才在屋子裡聽到吟霜說到「後山,櫻花林祭拜」什麼的,覺得今天大少爺和大少***異常是因為同一件事兒,於是就跟吟荷打聽。
吟荷一愣,轉頭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其他人在以後,小聲對西樓說:「你剛來不久,自然不知道了,今兒是梨櫻的忌日……」
「梨櫻?是誰?」西樓聽到名字裡帶著個「櫻」字,來了興趣,忙問道。
「此事兒說來話長了!這梨櫻啊,原來是大少爺身邊的丫鬟,很得寵,少奶奶嫁過來沒多久,就去了!聽說……」吟荷說得興起,還要繼續的時候,卻被吟霜打斷了:「吟荷,說什麼呢?快下去忙吧!西樓,你跟我進來!」
吟荷閉了嘴,沖西樓眨眨眼,然後又撇了眼吟霜。西樓本想再問,可知她意思不能再說,便猜想著也許又是一場宅門裡妻妾爭寵,最後愛妾香消玉殞的故事,這些終究與己無關,也不必太過上心了。於是衝著吟荷點點頭,然後隨著吟霜進屋去了。
剛進屋,就聽見李佑承在說:「劉子珊,你又想幹什麼?害了……」這時,李佑承本欲對劉子珊發火,可見她二人進來,便稍壓怒火,說道:「一個屏風而已,至於讓個小丫頭在院子裡跪上一個時辰嗎?你一個做主子竟為了這麼點小東西和奴才們置氣?傳出去成何體統!」
「可是……那是我心愛之物,難道你不知道那紅葉的由來嗎?怎麼能如此輕饒了她?」劉子珊心痛,聲音越來越低,有些哽咽。
「沒有什麼『可是』,你是李家的大奶奶,平日裡還幫著母親管家,難道連這點度量都沒有?」李佑承根本不想聽她解釋,自然也沒注意她語帶深意,開口說:「今兒的事兒就這麼算了,以後不要再為了這些瑣碎小事,鬧得雞犬不寧!」
劉子珊心裡覺得委屈,可又不願與李佑承正面起衝突。她看著吟霜帶著西樓進來了,低下頭,輕聲說:「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的,不再隨意往下人身上撒氣。」李佑承聽罷,點頭道:「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他頓了頓,又扭頭對西樓說:「還有,清風閣書房缺個粗使的丫鬟,西樓,我記得你識字,今兒起就去那裡當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