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險入黃泉
依書坐在秦依畫的身後,剛才情急之下,一簪子刺在了馬屁股上,雖是暫時脫離了險境,擺脫了後面賊匪的追殺,卻是讓自己又一次陷入了險境之中。
馬兒驚慌狂奔中,依書跟依畫都被不停的上下顛簸,秦依畫也是第一次騎馬,哪裡會很好的控制住馬,只能緊緊的抓住馬韁,極力避免被甩下馬去的情況發生。
依書膽顫的緊緊抱住秦依畫細軟的腰肢,實在是沒有什麼安全感。
馬兒吃痛之下還在狂奔,濛濛的夜色中什麼都看不真切,只看到一個個的黑影被甩在了身後,想來是路邊的樹木。
依書大聲的叫道:「依畫,你趕緊讓馬停下來啊。」
若是現在有燈照在秦依畫的臉上,依書就能發現,此時秦依畫的臉色也已經是一片煞白,雙手甚至因為緊握馬韁,已經被勒出了深深的印跡。若是放在平日,秦依畫早就痛叫出聲,可是在現在這個時候,擔心懼怕都來不及,哪裡還顧得及手上的疼痛?
聽見依書的話,秦依畫方才想起自己身後還坐著這麼一個人。若不是為了救她,自己現在怎麼會陷入這種險境?若不是她,自己怎麼會大半夜的來到這慌山野嶺之中?若不是她,自己怎麼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秦依畫心中惱恨不已,真不知道自己前世是做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遇到依書,讓她受了如此多的不公平待遇。
此時聽依書問她,她不由恨恨的道:「我怎麼知道怎麼才能叫這馬停下來,有本事你來啊。」
依書一聽此話,方想起秦依畫跟自己一樣,從小並未曾學過如何騎馬,而秦依畫先前也是坐在一個侍衛的身後,讓那侍衛策馬帶她過來的。
依書心裡不禁浮起一絲感激之情,儘管秦依畫以前跟她爭搶過那麼多的東西,在很多事情上的處理方式也是那麼的讓人瞧不起,甚至她一直認為秦依畫是那種為了榮華富貴可以拋棄一切的人。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她身入險境的時候,毅然的策馬來救她,在那眾多匪徒的圍繞之中,將她安全的帶了出來。
依書不由感激的道:「依畫,謝謝你,謝謝你這個時候依然在我身邊,謝謝你今天救了我。」
秦依畫眉目猙獰,謝她救了她?真是笑話,她巴不得她死了一千遍一萬遍才好,怎麼可能特地來救她?她只不過是擔心自己害她的事情被暴露而已。哼……如果有可能,她絕不想安全的將她帶回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兩個時辰,在一通狂奔之後,馬兒突然如受驚一般,直立著豎起了雙蹄,而依書跟依畫也被甩下了馬背。
因為馬是直立著站了起來,二人倒下以後,依書不慎被墊在了下面,尤其是背部剛好撞在了一個石塊上,頓時就感覺後背酸麻一片,疼的她差點叫出聲來。秦依畫在前面,因著有依書在下面墊了一下,很大程度上減少了落地的衝擊力,倒是只受了點擦傷,其他沒什麼嚴重的傷勢。
不管自己現在此刻有多麼恨面前的這個女人,秦依畫依然告誡自己,一定要克制住。
待得緩過神來以後,秦依畫先行爬了起來,她見依書倒在地上,只是不住的呻吟,一點爬起來的意思都沒有,心裡不由的更為厭惡她。
真是個千金大小姐,她也同樣是被摔在了地上,也沒見出什麼事兒,怎麼她就起不了身了?
想是這麼想,秦依畫依然面帶關切的走至依書身旁,蹙眉問道:「三姐姐,你還好嗎?」
月色朦朧,二人都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但依書因為心裡記掛著剛才秦依畫冒險救她的事情,此時心中對秦依畫的印象已經大為改觀,聽她這麼一問,只覺得心中一暖,原本沒幾分力氣的身子似乎也冒出了一點兒生氣。
「我沒事。」說著,依書勉強想撐起身子,只是剛抬了一點點高,就覺得後背一陣針扎似的疼痛,刺得她頓時又軟下了身子。
就著月色,秦依畫注意到了依書剛才的動作,眼見得她似乎真的是爬不起來,並不是賴在地上作假,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陣快意,嘴角也微微的翹了起來,她急忙關切的扶著依書的脖子,緊張的問道:「三姐姐,你怎麼了?你不要嚇依畫好不好?依畫答應你,只要你好好的,等回去以後,依畫再也不跟你搶東西了。」
說著,秦依畫竟哽咽了起來。
依書忙安撫的握了握她的手,假裝無事的淡笑道:「沒事,你別哭啊,我可能剛才被一塊石頭撞了一下,後背可能受了傷,暫時爬不起來。你放心,不會有事的。等程侍衛將那幫匪徒制住以後,他們肯定會來尋我們的。到時候有人帶我們出去就好。」
秦依畫緊緊的回握住依書的手,淚眼婆娑的問道:「真的嗎?三姐姐,你確定你現在沒有事情?」
依書深吸一口氣,抑制住自己痛的想喊出來的衝動,只假裝淡然的安撫秦依畫,「沒事,等程侍衛他們來就好了。」
秦依畫面上帶著淡笑,心裡卻已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這樣你都沒事?你可真是命大得很。等程侍衛他們來,你自然會被救,可是,你會等到他們來嗎?
秦依畫腦子急速轉動著,現在依書完全不能直起身子,而她卻是能自由的行走,若是她現在獨自離開,留依書一個人在這裡的話,會不會她就就此消失了?
秦依畫又搖了搖頭,不行。
只要見不到依書,程侍衛等人肯定還會大力尋找,而依書就在這兒,他們只要花費一段時間,肯定還是能將依書找回去。就像她原以為依書被那小賊綁了以後,肯定會消失一般,可是她命竟然那麼大,程侍衛等人竟然又找到了她。
秦依畫微微皺起了眉頭,她該怎麼辦?該怎麼做才能讓這個討厭的女人徹底的消失在她面前?若是等這次回京以後,她肯定就更沒有機會了,要想她徹底消失,只能趁現在!
秦依畫慢慢的直起身子,她要去四處看看,一定可以想到辦法的,一定可以。
「三姐姐,你先在這兒躺一下,我去看看這附近是什麼地方,看有沒有什麼好走的,只留在這兒等著程侍衛他們過來,也不是個辦法。」秦依畫如此對依書道。
這茫茫黑夜之中,看什麼都模糊一片,依書又是剛剛從那狼窩裡脫身而出,心裡剛剛安定了一些,但終究還是害怕佔了很大一部分,此時聽說秦依畫要去看看附近的情形,不由緊張的抓住了她的手,急忙道:「依畫,我不敢一個人留在這兒,你就陪我在這裡吧,程侍衛他們肯定會找過來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若是擱在以往,依書那般的不屑與秦依畫共事,怎麼可能會這般軟聲的相求於她?可是今天秦依畫的所作所為完全改變了她在依書心中的形象。()救命之恩,足以讓依書視她為好姐妹。
秦依畫慢慢的將依書的手從她手上褪了下去,心中不由快意,似乎她現在抹去的就是依書活命的希望一般。
她淡笑著道:「三姐姐,沒事的,你一向在我心裡都是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怎麼現在卻是害怕起來了呢?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就算程侍衛他們肯定會來找我們,但你現在傷的這麼重,若是真等到他們過來,肯定會延誤治療。我先去尋尋看,至少得確定我們現在確實是在一條易尋的大路上才行。」
秦依畫如此安慰依書,依書明白秦依畫的意思,也知道她說的句句在理。依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若是真個的等到程侍衛他們尋過來,只怕真的會錯過救治的最佳時間。若是因此得個終身殘疾,那可就不值當了。
這麼一想,依書只得道:「那好吧,你快去快回,我在這裡等你。」
依書不捨的鬆開了秦依畫的手。
秦依畫終於站直了身子,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心中暗道:生的希望?我巴不得你死去才好,怎麼可能會幫你去尋生的希望?你等著,最好不要讓我找到機會,不然,哼……
秦依畫轉頭朝剛才她們進來的方向看去。
剛才馬匹突然驚立以後,就往來的方向飛奔了回去,也許,這前面有什麼足以將馬匹嚇跑的東西。
此時,秦依畫心底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竟然就著並不甚亮的月色,慢慢的往前走去,意圖尋找到馬匹受驚奔走的緣由。
果然,她並沒有尋找多久,往前走了十步以後,她就頓下了腳步。因為,前面已經無路可走。
秦依畫慢慢的蹲下身子,後怕的摸著面前的石沿。如果,如果她剛才稍稍再往前面跨一點,是不是離開這個世界的就是她了?
怪不得剛才馬匹忽然人立而起,原來是因為前面已經無路可走了,馬匹本能的意識之下,肯定是人立而起,甩下背上的這兩個人,然後逃走?
這些秦依畫都不得而知,但卻心裡卻不禁感謝起那匹馬來。若不是那匹馬,她會找到這麼好的地方嗎?
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連老天爺都幫她呢。
秦依畫樂呵呵的笑了起來,心中歡喜不已,只覺得這是老天爺都在助她,讓她趕緊將身後的那個女人給弄消失。
沉靜的黑夜之中,秦依畫的笑聲竟顯得分外刺耳。
依書只能模糊的看到秦依畫蹲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緊張的問道:「依畫,你怎麼了?」
秦依畫聞聲,頓時醒轉過來。對了,只要身後的這個女人還沒消失,她似乎高興還顯得太早了一些?
秦依畫收斂起臉上的神情,復走至依書身邊,蹲在她的身旁,輕聲幽幽的道:「三姐姐,我看前面倒是一條大路,要不我扶著你,往前面走走吧?」
月色襯托之下,依書忽然覺得秦依畫的眼睛亮的可怕,明明她這時候應該看不清她的眼睛才對。依書心中一震,趕忙閉上了眼睛,肯定是她多慮了。等她再睜開眼睛,仔細的看著面前的秦依畫,哪裡還能看到她的神情?似乎剛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個錯覺一般。
她猶豫的道:「可是這邊離那邊又沒多遠,沒必要過去吧?」
秦依畫堅持,「三姐姐,你不信我嗎?」
秦依畫正是記住了剛才依書說的話,她也知道依書的性子,只要一旦相信了某個人,就不會懷疑。誰能料到,她竟然在無意之間,得到了依書的信任呢?現在不利用一下,更待何時?
就因為秦依畫在剛才那等險境之中救下了她,依書現在確實是對她相信的很。聽她說話聲似有些失落,忙道:「不是不是,依畫,你別多想,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呢。只是,我現在完全爬不起來,就這麼幾步遠,只怕也是挪不過去。」
秦依畫淡淡笑道:「沒事,我扶著你就好。」
秦依畫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然咬著牙將依書撐了起來。
依書強忍著背後一股股酸麻不已,似有千根針同時刺在後背的痛感,啞聲道:「依畫,倒是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力氣呢。」
她其實是想笑著說出這句話,開開秦依畫的玩笑,可是話一出口,聲音卻是沉啞不已。
秦依畫一面撐著依書往前走去,一面冷笑道:「你沒想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依書奇怪的往秦依畫看去,心裡泛起一絲狐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是一時的信任讓她模糊了很多細節。她只覺得有些不對,卻聽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
等再往前面走了幾步以後,秦依畫突然頓下了腳步,不再往前面走去,只呆站在那兒。
依書往前看了一眼,只看到面前黑洞洞的一片,什麼都看不真切。
她不禁奇怪的看著身旁的秦依畫,卻覺得此刻她柔美的臉龐竟顯得有些猙獰!猙獰?怎麼可能?依畫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表情?她不禁疑惑的蹙起了眉頭。
「依畫,怎麼不走了?」依書再次問道。
秦依畫緊緊的抓住依書,得意的冷笑道:「因為到頭了,當然不用再走了。」
依書隨即釋然的道:「原來是到你說的地方啦,我還以為你是怎麼了呢。那你趕緊放我坐下來吧,你撐著我肯定也很累的吧?」
秦依畫搖了搖頭,笑道:「沒事,也就這點兒路而已,我再送你一下,然後就可以了。」
依書終於聽出了秦依畫話中的一絲不對勁,她蹙眉問道:「依畫,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你再送我一下?」
秦依畫冷笑道:「你看到那個玉珮了吧?」
依書歪著頭,依舊不敢相信自己腦中泛起的那個猜測。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如果真是她,她怎麼可能還會冒著那麼大的險去救她?
秦依畫同樣扭頭去看著依書,毫不掩飾眸中瘋狂的恨意,「你一定是看到了吧?不然你怎麼會我問我的玉珮哪裡去了。我的東西確實是被盜了不假,但是你也知道,那個玉珮我們都是帶在脖子上的,怎麼可能輕易被人盜走呢?」
秦依畫忍不住大聲的笑了起來。
依書豁然明白過來,原來她先前的猜測竟是真的。可若真是那般,她為什麼要來救她?
這麼想著,她口中就問了出來。
秦依畫臉上泛起古怪的笑意,得意的笑道:「救你?我怎麼可能是來救你的,我只是來確定一下你有沒有死而已。你既然已經看到了那個玉珮在他們手中,我怎麼可能讓你活著回去見母親?若是你回去將這件事跟母親講一下,你覺得我還有活路嗎?」
依書尤有些不敢置信,「為什麼?依畫,你知道的,我剛才已經跟你說了,我相信你的玉珮是被他們盜走的,我又怎麼可能會跟母親說是你害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不管怎麼樣,我們終究是親姊妹吶。」
秦依畫的一隻手緊緊的掐住依書的臂膀,其中深藏的恨意讓她的力氣也增大了多倍,掐的依書不由痛嘶出聲。
「親姊妹?誰跟你是親姊妹?那個同樣該死的秦依琴才是你的親姊妹吧?你們什麼時候將我當成過你們的親姊妹了?若是你們真的將我當成你們的親姊妹,又怎麼可能會讓那蔡敏嫁進侯府?為什麼?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秦依畫的聲音忽然顯得有些聲嘶力竭,她大聲的吼道:「我哪裡比你們差了?我連自己的姨娘都不顧,千方百計的奉承於母親,可是她呢?她可有看到我對她的一顆心?不,她看不到,她只關心她生的兩個女兒,哪裡還記得我們這些姨娘生的閨女?我恨她,我更恨你,若不是你在,說不得她會對我好一點也說不定。」
依書震驚的聽著秦依畫的話,她茫然的問道:「我不知道你竟是這麼的恨我,可是……」
秦依畫忽然哈哈大笑著打斷了她的話,「可是我為什麼要現在跟你講對吧?」
依書點了點頭,背後的刺痛加上秦依畫剛才說的那些話,再一次深深的打擊了她。
秦依畫慢慢的鬆開自己的手,依書一陣腿軟,險些坐在了地上,可是秦依畫竟然又抓住了她。
「現在還不是你坐下去的時候,以後有的你坐的。」秦依畫得意的冷笑道。
依書還是不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她當然已經聽出了秦依畫話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可是在這荒郊野林之中,她怎麼殺她?
很快,秦依畫就告訴她方法了。
秦依畫拽開依書緊抓住她的手,後退一步,趁著依書腿軟欲倒的瞬間,一腳踢在了依書的身上。依書不由自主的往前傾去。她原以為,她會倒在一塊草地之上,可是面前的空洞感告訴她,不是,面前竟然沒有地面!
她努力的回頭想看清身後的秦依畫,月色映照之下,她似乎看到了秦依畫臉上的神情,那是一種極度的厭惡,極度的憎恨之情。
而那表情,似乎有些熟悉?
她還想再看清一些,再問一句為什麼,可是背上的刺痛,加上失重感,以及連續遇到的刺激,讓她陡然暈了過去,再也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