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凡梅對她閨女這突如其來的叮囑給嚇住了,「丫頭,出什麼事了,你咋說得這麼瘆人呢?」
「媽,你別問了,反正你按我說的做就是了,千萬別讓朵朵一個人出門。」
雖然不知道自家閨女這是因為什麼突然間頭腦發熱了,但她還是回道:「行,知道啦,再說這平時也就沒讓她一個人出門呢,放學也都是坐校車直接就回家了。沒事,別擔心啊,你照顧好自己,都快生的人了,別每天盡想些有的沒的,太緊張對孩子不好,明白不?」uxfs。
淚瞳應了聲,掛了電話。
心裡卻一片荒涼。
兒時的那段被塵封的記憶好像瞬間就變得鮮活起來。
她永遠也忘不了,在那間簡陋低矮的小房子裡,叔叔那張猙獰的臉上發出的邪惡的笑。
那雙手,那雙罪惡的手,伸向她的衣襟,撕爛了媽媽買給她的裙子。
那場好似永遠都不會結束的大雨,就那麼一直涼了她的心頭……
……
她就那麼怔忪地坐在那兒,沉浸在過往的記憶裡,就連陸瑢止開門進來都完全不知道。
陸瑢止看到玄關處放置的屬於他的拖鞋,輕喚了一聲「淚瞳」,屋內傳來的是電視嘈雜的聲音,他的小妻子沒有像往常那般靦著笨重的身子笑意盈盈的來迎他。他有些訝異,走進屋內,看到她坐在沙發上,目光緊緊盯著電視屏幕,但顯然吸引她的並不是現在正在插播的廣告。他走過去坐在她身邊,輕攬著她的肩,問:「這廣告有什麼好看的?」
淚瞳一驚,猛然回頭,看到的是陸瑢止溫情覆面的臉。
「瑢,瑢止,你回來了……」她的聲音虛空,好似還沒有從一個專注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想什麼事情呢,看看你,額頭上還冒冷汗了?」他伸手,撫著她的額際,才發現她的額冰涼。
淚瞳使勁的搖頭,拚命擠出一抹笑。
可她不知道,這強裝的笑容怎麼可能逃過陸瑢止的法眼。
陸瑢止直覺他的小妻子很不對勁,為了緩解她的緊張,不,他甚至從她眼裡看了一絲驚恐。他攬著她的肩,笑了笑,說:「我去看看王姐做了什麼好吃的,順便幫你拿塊肉出來好不好?」
淚瞳兀自點了點頭,眼神空茫得無可捉摸。
陸瑢止有些擔心的看了她一眼,進去廚房,夾了塊紅燒肉出來,「來,張嘴,這可是你最喜歡的紅燒肉。」
淚瞳笑著把香噴噴的紅燒肉吃下,可以往那讓她沉醉的美味此刻卻食之無味。
王姐把做好的飯菜端上桌,三個人坐在餐桌前吃飯,陸瑢止把她愛吃的菜往她碗裡夾,她卻完全不在狀態,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般,沒有吃幾口,她就放下碗筷,說:「瑢止,你慢慢吃,我覺得胸口憋得慌,我去躺會兒……」她說著就往房間走去,沒有回頭,直接就關上了房門。
陸瑢止這才壓低了聲音問:「王姐,淚瞳今天在家出什麼事了?」
王姐倒是被問得糊塗了,「剛才我做飯的時候都好好的呢,還一個勁的叫著說肚子餓了要吃飯,這怎麼才一會兒的工夫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陸瑢止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關緊的房間門,放下碗筷,去沖了杯熱牛奶,敲了敲房間門,便推門而入。
淚瞳站在窗前,漆黑的天幕下,遠方的萬家燈火朦朦朧朧的。
陸瑢止把牛奶放下,過去輕攬著她的肩,而後讓她的身子輕輕的往後靠,將重心放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隔著她寬大的衣裙撫著她隆起的腹部,說:「怎麼了,是不是今天孩子鬧得厲害?」
最近這些天,她腹中的孩子似乎特別能鬧騰,每天不是用他們的小腿使勁抻著她的腹部,就是用小腦袋瓜往上面噌。好多次,淚瞳被他們鬧得連覺都睡不著的時候,陸瑢止就讓她臥躺在床上,他一邊輕柔的撫觸著,一邊跟孩子們說,讓孩子們別太調皮。可是孩子們怎麼可能會聽他的話,他的手撫觸在腹部的時候,都能明顯的感受到他們的小腿使勁往外蹬的力道。前幾天去醫院做常規檢查的時候,醫生撫觸淚瞳腹部的時候,孩子們就特別搗亂的一腳又一腳的踢過來,替她檢查的醫生還笑著說,「你這倆孩子以後肯定調皮搗蛋。」那時淚瞳還樂呵呵的把醫生的話重複給陸瑢止聽,陸瑢止還開玩笑似的說「長大了絕對是當兵的好苗子」。
而在今天這個時候,陸瑢止實在是想不出究竟會有什麼事能讓他的小妻子突然間情緒低落,只能往這方面想。
但陷入沉思裡的淚瞳卻搖了搖頭,轉身,將自己笨拙的身子貼著他,頭靠在他的懷裡,說:「只是忽然間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事情,是她這麼多年來想忘卻一直忘不掉的。從前,她還會常常作惡夢,夢境裡的一切真實得好似原景重現。自從嫁為人妻之後,自從得到他的愛和寵溺之後,她已經許久沒有做那個惡夢了。可是今天,電視裡的那個新聞,卻驀地就將她遺忘的記憶重現了。
剛才,她還在回想著那次在公交車上的情形。
那個毫無預警的時刻,她竟然看到了那個她一輩子都不想看到的人……
想到此,她只覺得頭一陣陣的疼痛起來。
她難受的模樣讓陸瑢止百般心疼,他捧著她的臉,將自己的額抵在她的額際上,問:「究竟是什麼事情會讓我的小妻子不高興的,願不願意跟我說說?我可不願意看見我花容月貌的小妻子這麼愁眉苦臉的樣子。」
淚瞳抬抬眼,看著她的男人關切的模樣,噘著嘴不幹了:「我現在胖成這樣是不是好醜了?」
「是啊,很醜。」
「什麼?」她男人有沒有搞錯,會不會安慰人啊?
陸瑢止卻在她臉頰親了一口,「我比你更醜,這醜醜相配,才是天生一對。」
淚瞳咧著嘴笑了笑,和她相擁著在靠窗的軟椅上坐下,偎在他懷裡,握著他寬厚的大手,她說:「瑢止,還記得那年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當然記得,那天下著雨,你跌坐在雨裡像個落湯雞似的讓我救你。雖然不知道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到你的眼睛時,我就知道,我要帶你離開。事實證明,我做對了是不是?」
淚瞳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感受著他的溫度,她再次開口:「是啊,如果那天你沒有救我,這個世界上,可能就沒有虞淚瞳這個人了。瑢止,你為什麼一直都沒有問過我那天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呢。」
陸瑢止略微低頭,下頷觸在她的髮絲上,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說不想說的事,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
淚瞳抬頭望著他的臉,凝視良久,才緩緩地說:「還記得那天追出來的那個人嗎?他,是我叔叔……」都才個沒。
陸瑢止的大腦快速運轉著,在記憶裡努力搜索著那個人的臉。
「那個時候,爸爸和媽媽離了婚,爸爸走了,媽媽把我交給叔叔後,也離開了。叔叔,是個壞人。那天,他,他……」後面的話,淚瞳想說,卻始終無法說出口。
她要怎麼告訴陸瑢止,叔叔想侵犯她。
這樣的話,是如此的難以啟齒。
陸瑢止卻緊緊握著她的手,說:「別說了,別說了。」
「瑢止……」
「如果那天我沒有帶你離開,我想,我會後悔一輩子。」
從她吞吞吐吐的模樣中,他已經猜到她那天遭遇了怎樣的事情。
那個人,真是禽獸不如。她還那麼小,才十歲,他怎麼忍心對她這樣?而且他還是她叔叔?
淚瞳卻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可是,今天我在電視上看到那則新聞,現在有一些女孩也遭遇到這樣的事對不對?雖然那時我那麼幸運的被你救下了,可是這些女孩好可憐,沒有人救她們,她們的人生怎麼辦,她們還那麼小……」
原來如此。
陸瑢止這一刻才知道他的小妻子為什麼突然間情緒低落了。
但是,陸瑢止腦中卻驀地閃過一道亮光。
記憶裡的那個人,當初在雨中追著她的那個人,他明明在後來的時候見過他一次……
憑著超強的記憶力,陸瑢止在三秒鐘之後想起他到底在什麼時候見過他了。
那是淚瞳在董慧珊所住的酒店差點被人侵犯之後,他去刑偵大隊與老鍾見過面之後,出來的時候與一個人打過照面。那個人,一條腿好似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當時押解他的民警說過,他是因為而被抓的……
那個人,就是淚瞳的叔叔?
當時意圖侵犯她的那個人?
陸瑢止只覺得頭腦一陣發熱,這個流氓,這麼多年來還在逍遙法外,誰能知道這些年他還有沒有幹過這些禽獸不如的事?當時要是知道他對淚瞳幹過這種事,他一定會二話不說的一拳揮過去?
然而,就在陸瑢止還沒來得及告訴淚瞳時,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看著屏幕上閃爍的號碼,陸瑢止接通了電話,沒說兩句便掛了,他神色凝重地道:「你喝了牛奶早點休息,剛才隊裡來電話,老鍾他們已經掌握到那個姓侵女童嫌疑人的住所了,但情況有些複雜,需要我們去幫忙,我走了,別等我,早點睡。」他在她額際上吻了吻,沒有時間再讓他逗留,他便如風般離開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