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大隊,鍾洪武辦公室內一片寂靜。陸瑢止默然無聲看著手中的檢測報告,良久之後,他才緩緩抬頭對視著鍾洪武那雙明察秋毫的雙眸,「手帕上證實了有哥羅芳的殘留,也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紋,但是,確定他沒有前科。」
鍾洪武若有所思的給予肯定,「的確沒有前科,這一點很不合情理。按監控錄像來看,他開鎖的技巧非常嫻熟,一看就是老手,但至今為止竟然沒有他的前科,這個人,難道是傳說中的神偷。」
他的最後這句話有玩笑的意思,但也確實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孩子的心姓往往就是這樣,喜歡的就是喜歡,不喜歡的就算是大人逼著她去喜歡,她也不會喜歡。而朵朵已經有了媽媽,無論哪個阿姨出現在爸爸身邊,她都會討厭,都會不喜歡,都會十分抗拒。
陸瑢止把她帶到旁邊的客房,這間房也是淚瞳收拾過的,雖然沒什麼裝飾,但勝在乾淨整潔。董慧珊看了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便打開行李箱開始整理。陸瑢止將一把鑰匙給放在櫃上,說:「這是家裡的鑰匙,這附近有超市,你需要什麼可以去買。對了,這些錢你拿著。」他說著又往櫃上放了些錢。
……
就如同她一樣,她多想知道自己的父母如今在何方。
該怎麼介紹董慧珊呢。
「我還有,不需要。我這幾天會出去找工作的,等找好工作我就搬出去。那天你給我的錢,到時我會還給你的。」董慧珊頭也沒抬,說話的聲音悶悶的有些不悅。
若是此人沒有前科,就算拿到他的指紋,也很難查到他究竟是什麼人。而這兩天,鍾洪武手下的民警沒日沒夜查看著酒店周邊的監控錄像,希望能從錄像中找尋蛛絲馬跡,或者是他逃走的方向。但是,找遍了附近的監控錄像,竟然連那人的人影都沒見著。而最可疑的是,是連他從酒店逃出來的畫面都沒有。
董慧珊的神情突然轉變,眼底陰寒的光一閃而過,「虞淚瞳是真的喜歡朵朵嗎。這世界間有哪個後媽會對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好。她還不是看上你的條件才使勁纏著你的,要是以後你伙在一起,她不知道會怎麼虐待朵朵……」
董慧珊經過淚瞳的事情之後已經不敢再住酒店了,雖然陸瑢止給了她錢讓她找個酒店住下來,她卻怎麼也沒膽量再去住。陸瑢止沒辦法,只好讓她先住進家裡。但若是住他家,毫無疑問的她會與朵朵有交集,但董慧珊卻保證說:「你放心,你沒答應讓我認她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告訴朵朵我是她媽媽的。」
當初,朵朵只是與她見面不超過三次,她便讓她做她媽媽。可如今她的親生媽媽在她面前,她竟然會不喜歡。
朵朵抿著唇點頭,「爸爸,我們去看媽媽,我可想可想媽媽了……」
陸瑢止知道她讓步了,便伸手和她拉勾,「以後不可以對阿姨沒禮貌,知道嗎。」
淚瞳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她捧著朵朵的臉,兩個人額頭抵額頭,「媽媽也好想我的朵朵哦,這才幾天沒見,怎麼小臉都瘦了。」
而朵朵也已經看見屋子裡多了個陌生人。
「媽媽,朵朵好想你哦?」她撲進淚瞳懷裡撒嬌,都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小姑娘這才幾天沒見媽媽,就把自己整得可憐巴巴的。
她驚訝的問:「爸爸,這是誰呀。」這個漂亮的阿姨為什麼會在家裡。這個家裡不是應該只有爸爸媽媽和她的嗎。小姑娘的第一感覺,她不喜歡這個阿姨。
陸瑢止知道她的情緒不太對勁,但是現在,他沒有任何立場再為她做什麼。
她真是可愛,漂亮的眼睛烏溜滾圓,白淨的小臉蛋上一笑還露出淺淺的酒窩,小嘴巴一口一個爸爸媽媽的叫得真親熱。原來虞淚瞳沒說錯,她的女兒真是又懂事又讓人喜歡,只是這一眼,她就再也捨不得將目光挪開。
淚瞳親她的臉頰,「朵朵真乖,這才是媽媽的乖寶貝哦。」
「工作的事情,我會幫你留意的。」他只是淡淡的說。
陸瑢止答應了她的要求,他回去拿鑰匙的時候,董慧珊兀自呆呆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他回來,她抬頭,眼裡露出一抹痛苦的流光,「瑢止,這些年,朵朵是不是特別恨我。」
朵朵卻擔心的問:「爸爸,吳奶奶說媽媽生病住院了,我可以去看媽媽嗎。」小姑娘眨巴著眼睛,好幾天沒見到媽媽的姑娘很難過。
陸瑢止凝神一怔,面露難色,「這個,恐怕不行,淚瞳說這是她結婚後要睡的床……」這後面的話,就此省略了。
朵朵在醫院的病房裡看到媽媽時,立刻就眼淚汪汪的。
董慧珊見陸瑢止猶豫著,便走過來,微微一笑,「原來你就是朵朵呀,我是董阿姨,是你爸爸的朋友。董阿姨會在這裡住幾天,朵朵歡迎阿姨嗎。」
董慧珊整個人頃刻間就垮了。
陸瑢止見此,連忙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朵朵,不能這樣沒禮貌。阿、阿姨只是來這裡借住幾天而已,朵朵要像喜歡媽媽一樣喜歡阿姨,知道嗎。」
彼此,屋裡傳來輕微的響動,一會兒便傳來朵朵響亮的聲音,「爸爸,是你回來了嗎。」朵朵跑著滿屋子裡找人。陸瑢止沒想到朵朵這個時候會過來,他剛看了董慧珊一眼,朵朵已經跑到他跟前,「爸爸,你真的回家了。朵朵好想你哦?」
只是,淚瞳沒想到朵朵竟然會不喜歡董慧珊。
朵朵有些不情願意的說:「那,好,媽媽的朋友朵朵會喜歡的。」
陸瑢止對這些不太懂,但他看著淚瞳不亦樂乎的把一件件飾品買回來,他也就隨她去了。
朵朵搖頭,「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為什麼?」
就朋友的立場而言,他為她做的已經足夠。
發自內心的三個字,讓董慧珊愕然。
朵朵轉過身使勁摟住陸瑢止的脖子,「我不要我不要,我只喜歡媽媽?」
董慧珊卻目瞪口呆的站在房門口看著父女倆親密無間。
「媽媽已經康復可以出院了,明天媽媽出院的時候,朵朵和爸爸一起來接好不好。然後咱們三個一起回家。」
辦案豐富的鍾洪武,心中有個疑問在如漣漪般逐漸擴散。
董慧珊臉色陰沉沉的轉身就出來,「那我住哪兒。」
陸瑢止點了點頭。
反正他一個月有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部隊裡住,家裡空著也是空著,他便領著董慧珊回去。
她臉上喜悅的笑容頓時僵住,不自然的動了動嘴唇,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就在朵朵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她感覺到一陣心痛。
毫無頭緒的案件有了突破口,鍾洪武顯得異常興奮,立刻就帶著民警出去辦案。
「可是媽媽,你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回家呀。我好久沒看到姥姥姥爺了,好想吃姥姥做的飯哦,我又學了新的兒歌呢,我想唱給姥爺聽,我一唱歌姥爺就笑的哦。」
看著董慧珊信誓旦旦,陸瑢止無語默許了。
「瑢止,那是你沒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朵朵扁著嘴搖頭,「不歡迎?」
「這可不行,不管媽媽在不在你身邊,都要好好吃飯睡覺,這樣才能身體棒棒吃嘛嘛香的,知道嗎。要是朵朵不好好吃飯,媽媽知道了可是會生氣的哦?」她故作生氣狀。
其實讓董慧珊回家裡住,還是淚瞳的主意。她一個人在這裡舉目無親的,認識的人也就只有陸瑢止,若是連他都不收留她,就顯得他太無情了。但陸瑢止考慮到淚瞳,並不願意讓董慧珊回家裡住。但淚瞳執意如此,他也就只能照辦了。再說,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住在那裡,相對的對她來說也更安全一點。
無論董慧珊當年多無情的拋下了朵朵,淚瞳都不希望朵朵討厭她。她們始終是有血緣關係的母女,她們總有一天會相認的。可若是朵朵討厭她,她們相認的那一天便會遙遙無期。不管怎樣,她都希望朵朵知道自己的親生媽媽是誰。
淚瞳點頭確認。
淚瞳抬抬胳膊又揮揮拳,「你看,我都能上山打老虎了,還觀察什麼呀。這裡好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明天一早咱們就出院回家。再說,醫生不都說過我沒事了嘛。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讓我出院,我就偷偷跑回家去?」
朵朵面露疑惑的問:「阿姨真的是媽媽的朋友嗎。」
「好,等會帶你一起去。」陸瑢止笑著說。
鍾洪武眸中一亮,原來兩人的想法如此一致。
朵朵噘著嘴難過,「因為看不到媽媽,我都不想吃飯。」
陸瑢止環視一圈,沒覺得不妥,便說:「淚瞳喜歡。」
陸瑢止見董慧珊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便把朵朵抱回吳奶奶家。他苦口婆心的給朵朵講道理,好在朵朵是個懂事的孩子,在他好一陣勸說之後,朵朵才勉為其難的說:「爸爸,阿姨可以住在我們家,但是,我還是喜歡媽媽?」
陸瑢止說完就走,留給她一個冰冷的背影。
淚瞳捧著她的小臉蛋問:「那,朵朵告訴媽媽,為什麼不喜歡阿姨。」
董慧珊說接話,拎著行李在房子裡轉了一圈,便看到主臥室裡鋪著小碎花床單的大床,以及粉得耀眼的窗簾,就問:「我住這間。」
他懷裡抱著的就是朵朵,就是她的女兒嗎。
但子姨過。家裡上次被淚瞳佈置過之後,已經煥然一新了。眼及之處的粉色以及蕾絲讓人心曠神怡,尤其是各種糖果色的燈具,帶給人一種暖意融融的溫馨。
無數個疑問在陸瑢止腦子裡打轉。
陸瑢止的心頭卻像堵了塊石頭般呼吸困難,其實,他心裡還有另一個疑問。那個男人,會不會是提早就入住在酒店的客人。他是隨姓的作案,還是有計劃有針對姓的作案。如果,他是有針對姓的作案。那麼,他的目標是董慧珊。
淚瞳抬頭看向一旁的陸瑢止,「她安頓下來了。」
「好哦?」朵朵拍著手笑。
陸瑢止抱著朵朵親她,「小姑娘,你又沉了。」
「可是,朵朵不能不喜歡阿姨哦,因為阿姨也是媽媽的朋友。」
淚瞳抱著朵朵無比感懷,她那個不會說話的爸爸,總是用他的笑溫暖身邊的人。朵朵這個小丫頭,看到她老爸不但不害怕,反而和他親近得很。不像有些小孩,一旦看到不會說話的人就會嚇得哭起來。在這一點上,淚瞳是感激朵朵的。sxkt。
「你想多了,朵朵沒有恨過誰,她只是渴望有一個媽媽。」
「淚瞳對朵朵是不是真心實意,你可以問朵朵,她的回答會比我的話更有說服力。」陸瑢止神情冷峻,「虞淚瞳,是會與我結婚過一輩子的女人,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話,我不想再聽到?」
陸瑢止卻在一旁說:「再留院觀察兩天。」想到她最初的症狀,他就心有餘悸。
朵朵重重的點頭,「好,我會聽媽媽的話哦。可是媽媽,爸爸把一個陌生阿姨帶回家了,我不喜歡那個阿姨,媽媽你快點回家我們一起住好不好。」
「別說了?」陸瑢止掐斷她的話,「以後,別說這樣的話,淚瞳不是這種人。」
陸瑢止冥思之後驀然抬頭,「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人根本就沒離開酒店。」
董慧珊一進家門,看到女人味十足的房子,臉上明顯的有不以為然的神情,她撇了撇嘴,說:「瑢止,你家裡怎麼被折騰成這樣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女生宿舍呢。」
這也難怪,這幾年來,刑偵大隊棘手的案子中,有好幾起都是陸瑢止帶隊協助刑偵大隊抓到犯罪嫌疑人的。他們之間有默契,早在合作之中潛移默化的形成了。
陸瑢止並不想對朵朵撒謊,可是,若是告訴朵朵面前的人是誰,朵朵會怎麼樣。
陸瑢止無奈的看著她,這丫頭耍起無賴來就跟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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