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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
面色和衣衫一樣雪白的女子被放於榻上,拓跋頊一貫溫和的面龐已經扭曲,一群唯唯諾諾的太醫卻遲疑不敢上前。
「救人!」
拓跋頊再次厲喝,不敢去觸碰那彷彿快要消溶的女子,只將所有的猙獰和驚怖,對向了跪在地上畏縮不前的太醫。
「回皇太弟殿下……她的藥酒是……是皇上賜的……」
話未了,一道寒光閃過,回話的太監慘叫一聲,捂著肩膀弓下腰去。
拓跋頊清俊的面容異常陰戾,身體微微顫著,但握住寶劍的手還是一慣穩定,劍尖的鮮血瀝瀝滴下,反射著拓跋氏作為草原武者特有的凶悍和嗜血。
他冷冷說道:「本王不想再說第二遍!即刻救人!皇兄那裡追究,自有本王承擔!」
劍光閃動,似又要逼向行動最遲緩的太醫。
滿額汗水,太醫們再不敢怠慢,急急取了藥箱銀針,圍了蕭寶墨施救。
拓跋頊唯恐他們不盡心,握了劍在一旁監視著,壓低了聲音叱道:「如果救不下來,本王要行宮所有的太醫為她殉葬!」蟲
他從小便身份尊貴,無人不知他是魏帝唯一抱在懷中養大的幼弟,如今又冊了皇太弟,即便目前所做之事是抗旨,拓跋軻也未必會拿他怎樣,更別說殺幾名太醫了。
太醫們交換了眼色,很快便決定絕對不吃眼前虧,先行救人要緊。
拓跋軻行事冷靜,很少遷怒於人,傷及無辜;而拓跋頊目前便已失了理智。
相對而言,後者更是招惹不得。
幾次催吐灌藥,蕭寶墨更是臉色青白,唇色青紫,要不是銀針紮下,尚有黑紅的鮮血自落針處溢出,再看不出她還是個活人。
「怎麼樣?」拓跋頊終於忍耐不住,顫聲發問。
他的瞳仁格外清瑩,看不出是因為悲傷,還是恐懼。
太醫小心地擇著字眼:「殿下,微臣一定盡力,盡力!不過墨妃娘娘中毒委實太深,雖有某種奇藥一時壓制了毒性,但方纔催吐毒物時,已將那解毒的藥一併催吐了。加上娘娘素來單薄,元氣不足,只怕臣等來未及將毒解去,娘娘便……便支持不住了。」
拓跋頊蹲跪在榻畔,低低地喚:「阿墨!阿墨……」
那般靈動刁蠻的丫頭,已經連瞪他一眼的力氣也沒有了。
或者,以後連再見她一眼,也成了奢望了。
指觸下,往日如雪的面龐青玉般半透明著,雖是柔軟,卻已涼得怕人。
他默默取了荷包中剩餘的丹藥,依舊咀嚼得碎了,捧了蕭寶墨的臉,一點一點,哺喂到她的口中。
太醫明知這種行為也不單大不敬了,連誅九族的罪名都得擔上。
可惜他唯一的親人,就是當今的大魏皇帝。
所以,他們也只是噤若寒蟬,非禮勿視地低下頭去,只是額上的汗,並沒有因為暫時停下緊張的搶救而減少。
看到了太多不該看到的,同樣是取禍之道。
除了懷中垂死的人兒,拓跋頊早已看不到其他。
專注地一口口哺喂時,她唇上的涼意慢慢將他的唇也浸潤得涼了,鹹澀的血腥味蔓延在兩人的口腔內,陌生而令人驚懼。
她的舌尖還帶著一絲溫熱,卻無法再回應他一點半點。
他已將藥汁和著水深深地送入,卻感受不到她的吞嚥,不由更緊的擁著她,含糊不清地喚她的名字,「阿墨……阿墨……」
泊在濃睫中的淚水,將他墨藍的瞳仁淹透,變作純然的漆黑,夜空般見不到光明。
「你們在做什麼?」
門口有人沉鬱地問,踏入門檻的腳步穩健有力。
拓跋頊驚怔抬頭,滿眼的淚水,正自頰邊滴落。
太醫們已伏倒在地,一齊拜下:「參見皇上!」
拓跋軻似沒看到拓跋頊的動作神情,又向前踏了一步,掃了一眼昏迷的蕭寶墨,淡淡道:「九弟,回你的涵元殿去!」
拓跋頊本就臉色蒼白,此刻更是連唇邊都脫了色。
但他緊緊握住蕭寶墨冰涼的手,竟然沒有動,甚至沒有向拓跋軻行禮。
拓跋軻皺一皺眉,繼續道:「拓跋頊,沒聽到朕說話麼?
拓跋頊胸前起伏得厲害,低了低頭,依然倚坐在床榻邊,沒有回答。
拓跋軻轉頭吩咐:「來人,將墨妃用草蓆裹了,埋到石山北面的竹林裡。那裡有棵老桃樹,風水不錯。」
石山北面的竹林,老桃樹……
拓跋頊驀然抬頭,正與拓跋軻四目相對。
彼此已是瞭然。
拓跋頊的真情流露,不曾落在任何宮人眼內,卻在拓跋軻眼前點滴分明。因她導致拓跋頊背叛兄長,才是她殺身之禍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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