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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問句,可那樣的眼神,分明將我當作了傷害他的元兇,不願給我半點解釋的餘地,讓我更是憤怒悲傷,忍不住便將我所有的猜疑指斥出來,「三哥,你真當我是傻子麼?隱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機而動,一擊必中。這樣的處世道理,本是三哥教我的,而三哥運用起來,更是爐火純青了,阿墨甘拜下風!」懶
蕭寶溶似是怔了怔,才低問道:「你……你說什麼?」
我索然一笑,輕聲道:「早有人提醒我,說惠王降天臨帝,是在走投無路時的孤擲一注。而那賭注,是我。可我一直不願相信,我寧願認為我的三哥志向高潔,寧可自己受苦,不願生靈塗炭。即便三哥發動宮變,我都不願去想,去想一向最疼我的三哥,只是把我當作了一枚很好用的棋子。當我這枚棋子堵塞了棋眼,礙著了三哥下一步棋時,便是這棋子該被棄置一旁的時候了!」
蕭寶溶點點頭,輕笑道:「原來,你一直疑心我,疑心我利用了你。」
「難道不是麼?」
其實我很想聽到他否認,至少希望他能為自己辯白一番,讓我能感受到一點溫暖,一點關於快要盡數失落的親情的溫暖。蟲
可是沒有。
蕭寶溶聽了我的話,緊緊盯著我,居然笑了一笑,「哦,是……是我利用了你。呵……」
他笑著,姿態優雅地飲完杯盞中最後一點餘瀝,搖搖晃晃站起身,依然是那樣瓊姿玉立清逸出塵的身影,如一片即將消逝的雲朵,踉蹌從我跟前飄過。
我忽然便心虛般慌張起來,高聲衝他叫道:「你還要否認麼?在搬入頤懷堂以前,你囚困於上陽宮時,便和外界有著聯繫,甚至能及時通知母親趕過來確認我和梁帝的父女關係,又怎會窘迫到連一口水也喝不上?你……你只是故意讓我見到你的慘況,好盡快與梁帝相認,確立自己的地位以保護你和你的部屬,好成為你日後東山再起時的最大助益!還有……那年除夕夜的杜蘅香氣,是你暗中佈置的……你根本就是清醒的,你只是怕我忘懷了你這個和你沒有血親關係的哥哥,逼著我用這種方式記住你……」
蕭寶溶走得很慢,我連珠炮般一口氣指責了他這麼多,他才不過走到了門口,穿過珠簾,在那沙啦啦亂響的珠玉輕磕中,疲倦地問道:「我倒不曉得,你有這麼聰明!你還想到了什麼?」
我愈加地不肯低頭,迸著淚珠叫道:「還有……還有,你收養我,不過因為我是你傾慕的女人的骨肉;你佔有我,不過因為你可以借此佔有我手中的權勢。在你的心裡,到底我算是什麼?我算是什麼?」
「你算是什麼……你算是什麼……」
蕭寶溶重複著我的話,啞著嗓子,彷彿在笑著,忽然便掀開了外屋厚厚的棉簾,沉重的腳步邁向他的臥房。
隨侍在他身側的隨從尚有韋開等高手,見此情形,顯然並不放心,急急跟了上去照應。路過我時,複雜的眼神中,已不難辨識出其中的譴責,彷彿我是什麼千古罪人。
韋開的弟弟韋卓因救我而被拓跋頊所殺,我也因此對韋開格外敬重幾分,一時也不好計較,不由自主地跟著出了書房,默然看著他伴著蕭寶溶沿著迴廊走向臥房。
拐過一道彎,蕭寶溶忽然扶住廊柱,猛地一彎腰,一聲低低的嘔吐,晃動的燈影下,我分明看到他吐出了一團鮮紅,甚至有血絲殷然掛下發青的唇。
心口收縮,再收縮,只是雙腿僵硬著,不願奔過去查看他的情形。
隱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機而動,一擊必中。
我怎知他現在是不是有意裝得病弱?而他目前一擊必中的目標,已經從吳相、蕭彥換成了我。
因此,我在韋開的失聲驚呼中,只是淡淡地吩咐:「找個御醫來,為皇上診治罷!既然病著,萬事不該再操心了。封鎖閒月閣,留兩名侍女兩名侍衛照顧,讓皇上在這裡好生靜養!」
轉身,回頭,我棄下我生命中曾經最重要的親人和愛人,決絕而去。
夜深,露重,通體給凍得麻痺,我再也感覺不出任何溫暖來。
也許,凍得太過了,溫暖再也浸潤不進來了。
那年冬天,是我二十年來所經歷的最寒冷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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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醫診治的結果,蕭寶溶是舊年上陽宮落下的舊疾發作,來勢雖猛,但若好好調理,並無性命之憂。
我聽是無性命之憂幾字,心裡一塊大石已經落下,只是吩咐了盡心調理,飲食醫藥不許絲毫有缺,卻再也不想去看他一眼。
愛也罷,恨也罷,對也罷,錯也罷,走到這樣的地步,相見爭如不見?
何況,我也沒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兒女私情中哀哀切切。
蕭寶溶的部屬並沒有死心,尉遲瑋、晏采宸等人一時按兵不動,卻發出情辭激烈的上書過來,指責安平長公主不該辜負昔年之情,與敵國聯手,引狼入室;京中的宋梓、晏奕帆等文臣和我也算走得親近,只是相對蕭寶溶,情感又淡薄了些,不斷地明著委婉勸諫,暗中聯合施壓,希望我將蕭寶溶放出,至少恢復到以往共同執政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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