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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嚥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 185:和羽瑄一樣的龍玉 文 / 美越

    「你?」

    一朵點下頭。

    蘇妃愣了好一會,唇角緩緩彎起一絲意味深遠的笑,「原來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

    「原來你回來了!」蘇妃忽然拔高的口氣裡帶著一絲亢奮,「我以前就想,狐皇回來了,白兒是不是也該回來了,原來你真的回來了。」

    一朵想起玄辰還是締俊公子時幫她解除九命狐妖的封印被蘇妃帶人圍攻上來,起先蘇妃執意要殺了她,後來轉變主意根本不是因為姥姥忽然出現的阻撓。也是顧念的前世的承諾,那狠辣的三百鞭不是為了要她的命,而是氣惱前世她奪得了玄澈的心,今生又讓無殤動心牽繫,身為一個女子怎能不恨。

    「我想隱瞞所有人,獨獨不打算隱瞞你。」一朵用指甲撥弄下桌上小燈的火光。暗沉的房間亮了許多,映著窗外夕陽的餘暉,紅光熏人微醉。

    「本來還不知如何開口,既然你已恢復所有記憶,倒是方便說話了。」蘇妃扶了扶眼角,幾千年的歲月在她的眼角還是出現了一道極淺極淺的紋路。算一算,她也六七千歲了。滄海桑田物轉星移,她變得穩重成熟了不少。只是那份深愛無殤濃烈的心,始終如一。

    「不知公主此次前來想對我說什麼。」

    「既然你已恢復前世記憶,就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麼了。」蘇妃故意買起關子,端起茶碗小啜一口,帶動髮髻上的珠釵發出一陣叮咚脆響。

    一朵想起,在人界王慧潔的頭上亦會帶幾隻搖曳生輝的珠釵,一舉一動壞佩叮咚很是好聽。

    「無外乎說前世的花水心思不純,今生未必誠意相待。」一朵輕歎一聲,過去的往事裡痛苦滿載,今生居然亦是如此。

    「既然你都清楚,為何還未有所動向?難道你還想前世之事再次重演?你已再無命救他了!你難道想眼睜睜看著他……再被那個賤人害死?」說著,蘇妃的鳳眸噙滿淚水搖搖欲墜。

    一朵望著桌上跳躍的燭火,澀聲說,「誰讓他那麼愛她,我又有什麼辦法。」

    蘇妃想說什麼卻喉口梗塞,揚起臉終止住眼中淚水,緩聲說道,「我和姥姥就是不想他重生後太過傷心才封存了他前世痛苦的記憶,沒想到有關你的一切亦是他的痛苦,才會將你忘得一乾二淨。我和姥姥沒料到,他居然還記得那個賤人,記得她是他前世今生的摯愛。不惜尋到那個賤人的肉身,生生守護三千年不腐,只為要替那賤人重生復活。而今那個賤人復活了,我不能眼睜睜再看著他重蹈覆轍,多次勸阻反倒讓他心生芥蒂說我善妒不容人。」

    蘇妃說著,聲音哽咽,通紅的雙眸熱切地望著一朵,「你現在是唯一阻止他的希望!這些日子,他對你的好我都看在眼裡亦痛在心裡……」眼中有晶瑩的淚珠滾落,她趕緊低頭擦拭乾淨,「不過我還是高興的。你是用命護著他,不似那個賤人以愛的名義算計利用他。」

    一朵抓緊手中的茶碗,聲音悲涼,「他覺得認識我是一生之辱,故而才會將我忘得一乾二淨吧。」

    前世,他指著她的鼻子痛心疾首地說,「我真後悔認識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子!若一切可以重來,那一晚我定不會去桃花林,更不會接住醉酒的你!我希望我們的一切都來沒有發生過,你亦不曾來過我的生命裡!」

    心中一陣燒灼的劇痛,好像重溫了那日他拿著匕首剜去她心時的劇痛。

    「不管後來你們如何了,看在你們彼此曾經那麼深愛的份上,你亦是不想他再被那個賤人所害吧!何況九命狐妖守護三界之王乃是天命所歸。」

    「三千年前,玉磬公主在我門前許下的誓言可還作數?」一朵忽然問蘇妃。

    蘇妃一滯,抬了抬臻首,氣勢依舊高貴又驕傲,朱艷的唇抿了抿卻沒有說話。

    「怎麼?玉磬公主要食言麼?」一朵心有成竹地反問一句。

    一朵清楚,玉磬是真的很愛無殤,不管前世今生,玉磬的愛一直很深很濃烈,愛得超越了她自己。玄澈被花水上仙刺了致命一劍,是玉磬抱著無殤的殘體跪倒在她家門前,苦苦哀求她救他。

    蘇妃的面色緊了緊,妝容精緻下遮掩不住隱隱的憤懣。她也猶豫也掙扎。三千年前,她哭得幾度昏厥在狐皇白兒門前,許下承諾只要肯救無殤一命願意生生世世為狐皇之奴任由差遣。只是後來她沒料到狐皇會因此喪命,也沒料到會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更沒想到恢復記憶來找舊賬。高貴的公主怎會願意為奴,她是打心底不願意。

    「我不要你的命,亦不需要你赴湯蹈火報答於我。原先我沒恢復記憶,而你亦怕我的出現奪了你澈哥哥對你的寵愛,我不怪你。」

    「你想讓我做什麼?」說著蘇妃將一塊紫色通透的玉珮放在桌上,那玉珮的一片雕刻著兩條紫色流光的飛龍在天,而一片刻著「玉磬」的名字。「這塊是我的護身龍玉,我將它給你,足以表明我的誠心。」

    一朵笑了,眉間胭紅的硃砂痣美艷無邊。她料定玉磬會信守諾言,嬌縱傲慢的公主所有事都可以信口開河,唯獨有關無殤的事哪怕豁出性命都會兌現。

    一朵對蘇妃勾了勾手指,她的耳朵貼上來,一朵輕輕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蘇妃走後,一朵拿起那塊紫色的龍玉,腦中轟地一聲炸響,趕緊拿出羽瑄的那塊翠綠的玉。兩相一對比除了顏色和名字,外形雕紋都是一模一樣!

    羽瑄!羽瑄!羽瑄……

    隱約模糊中憶起了好幾千年前,好像認識一個名叫羽瑄的龍族太子,只是歲月久遠又沒見過幾面已經模糊了長相和記憶。

    一朵歡喜地收起兩塊龍玉,心情是許久沒有過的晴好,連晚上跑來探望她的韓明月都看出了她心情大好,一個勁地追問什麼事這麼高興要拿出來一起樂一樂。一朵將一大盤子葡萄塞給韓明月堵住了她的嘴。

    「快點吃光了回去睡覺,大人的事小孩子別打聽。」

    韓明月怯怯地偷笑,一顆一顆吞葡萄,心想一定是爹爹和一朵姐姐風花雪月了。

    無殤這幾日好像很忙,一直沒露面。聽說一直埋首在玄水宮翻閱書籍,連用膳都是在玄水宮,花水上仙去探望他幾次,也都是沒能勸動他出門走一走。

    一朵想見一見熊大勇,便讓翠花以感激熊大勇捉金鱗銀魚有功的名頭找來了熊大勇。

    熊大勇依舊還留著泛青的落腮鬍茬,看上去粗野之中不失穩重,透著一股成熟男子的韻味。只是身形消瘦不少,不再似幾年前見到那般魁壯。

    一朵忽然鼻頭有些發酸,在幽江之岸漫天飛雪中艱苦度日的滋味浮上心口,一陣灼燒的發燙。趕緊吸了吸鼻子,忍住眼中乾澀的酸脹,笑著讓熊大勇坐。他卻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自從進門,他只匆匆瞥了一眼一朵,驚艷地一愕便始終低著頭再未多看她一眼。

    不用他說明,一朵也知他的顧及。而今彼此身份懸殊,男女有別,只怕多看一眼都會被人拿來興風作浪。自從他被翠花帶著往臨水宮走,一路上便聽到了許多的閒言碎語。

    「銀老太……沒有再照顧你麼?」一朵忍不住問他,不然他緣何這麼清瘦了。

    「沒有,顧的很好。是我……」他沒有說下去。自從她離去後,他就開始茶飯不思整日在深深的思念中備受折磨。煎熬了好幾年,以為可以淡忘,不想這種思念愈加濃烈最後氾濫成災。他拚命尋找會說話的金鱗銀魚,希望有朝一日得以回來再見一見她,以慰相思之苦。

    終於回來了,終於可以見到她了,他反而怕了,生怕那段過往被人知曉,惹怒尊上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那時他一時失控動了邪念,險些對她……

    「我只是想……感激你那段時間的照顧。」一朵莞爾一笑,熊大勇硬生生地後退一步,似在努力掩飾。

    「娘娘現在光艷照人如此美麗,尊上定會寵愛娘娘有加。娘娘前途一片光明,不該再過多念及舊往牽絆娘娘。」

    一朵點點頭,問他,「銀老太還好麼?幽江之岸只剩她自己了,應該很孤單吧。」

    想到那個滿面猙獰疤痕的老太太,看似拒人千里實則還是心地很好的。

    熊大勇沒了聲音,沉默許久才聲音很低說,「銀老太已經去了。」

    「去了?」

    在一朵的追問下,熊大勇總算說了實情。原來銀老太便是那會說話修成人形的金鱗銀魚!而那碗湯正是銀老太的肉身!怪不得會看到銀老太的臉,只怕是靈魂最後一絲的影像。

    一朵心口一陣燒灼的難受,痛苦地摀住心口處,半伏在桌上。熊大勇很緊張,想要攙扶一把始終不敢逾矩,只能焦急地站在原地,擔心地看著一朵。

    「娘娘,當年尊上讓屬下去幽江之岸尋找金鱗銀魚,就是為了娘娘。銀老太最後也是自願化為真身,娘娘無需自責。人各有命,那是銀老太的使命。銀老太臨終前,讓微臣轉告娘娘一句話,守護狐皇,她義不容辭。」

    使命?她的使命是守護三界之王,銀老太也有使命,便是守護她嗎?既然是心悅誠服地守護,為何銀老太在她喝湯的時候嚇唬她致使一碗湯打碎?難道?有人做了手腳?有人不希望她的身體好起來?

    那個人是誰,昭然若揭。

    晚上無殤來了,他說他查找古籍文獻又找到一種類似金鱗銀魚功效的一種寶物,只要一朵從千歲變成兩千歲,可以更好地容納狐皇妖力便能保住性命。只是無殤此次要找的寶物竟然是天界的蟠桃,這東西在天界蟠桃成熟之際天帝都會按照仙人品階分發,幾乎仙人手中都會有一兩個。她是狐皇,天界的狐仙亦聽命於她,討要幾個蟠桃,輕而易舉。

    只是而今難就難在,千年開花千年結果千年一成熟的蟠桃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天界的蟠桃樹才剛剛打花苞,要等兩三千年才會成熟,屆時妖界已是上萬年之後。妖王無殤等的起,她白一朵現在的身體可等不起。

    忽然想到初次進宮那天,樹爺爺掏出了兩個蟠桃給商公公,一個下了迷藥給了阿牛,也不知商公公那兩個蟠桃吃沒吃。一朵便和無殤說了,無殤一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似笑非笑。

    「我還以為你不想要你這個身子了。」

    「我這麼年輕,還有大好光陰等著我,我才不想死呢!」一朵嗔他一句,也不似那日般對他冷漠,揪著他一縷髮絲在指尖纏繞,「你這樣說,是在怨我打翻了那碗湯?」

    「我還以為你跟我賭氣,連你自己的身體也不想要了。」他疲憊地摟著她平躺在床上,滿足地閉上佈滿血絲的雙眼。

    「我才沒那麼傻。」一朵用他的髮梢騷他的臉頰。他癢癢地躲,一把捉住她淘氣的手。

    「商公公已經投胎轉世去了。而且他的遺物我也收拾過,並未發現那兩顆蟠桃。若商公公真吃了那兩顆蟠桃,怎會如此短命,想來應該是沒有吃。找到商公公那兩顆蟠桃是最後希望。你可要等我,我一定會替你尋到。」

    無殤緊緊摟著一朵,聲音越來越輕,最後漸漸疲憊睡去。

    一朵望著他沉靜的睡眼,輕輕撫平他皺緊的眉心,指尖緩緩滑過他濃郁的眉毛還有那堅硬彎翹的好看睫毛,迷戀得有些挪不開手。

    若他想起了他們前世過往,一定會嫌棄又厭惡地將她推開,再不會有絲毫親近。她永遠忘不掉,他們最後一面他對她的厭棄和痛恨。

    過往的一切記憶,一點點清晰,一點點憶起,恍如昨日曆歷在目。沉重的負擔壓抑得她幾度喘息困難,宜暘說的對,過去的就應該過去,不該再想起。若那日沒有一時衝動吃下回魂珠,她現在應該快樂很多。至少躺在無殤的懷抱裡,感受他的氣息與心跳,空蕩的身體會有一種輕盈的甜蜜感覺。而今,除了空蕩淒惶便是無邊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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