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我們又見面了。」
雷公陰冷哂笑一聲,橙黃色衣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本帥氣的撲克臉腫脹如豬頭青黑一片。正是那日一朵所下之毒,竟還未解。
「雷公大神,好巧呵呵……」一朵訕訕笑了兩聲,心虛地退後兩步。
群狐敵視地盯著雷公圍籠在一朵周圍,雪白的皮毛根根倒豎殺伐之氣如萬馬奔騰。
「本君今日定讓你原形畢露。」雷公逼近一步,字字清晰陰毒狠絕。一副恨得要將一朵扒皮抽筋的嘴臉。
一朵在他強猛的氣勢之下又不禁退後一步。抓緊袖子中崔判官給的那支筆,不知是不是應該喚崔判官前來解圍。轉念想,總是麻煩他老人家似乎不太好,便作罷。無意中摸到袖中的小彩,也不知它最近怎麼了,一直都沒再說過話,難道石頭也會死?
「上天有好生之德,雷公大神何不網開一面,就饒了我這一次吧。」一朵討好地笑著,繼續後退,盤算著找準時機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雷公扯動他腫脹的面皮,猙獰可怖地怒吼一聲,「給本君下毒之仇,豈能善罷甘休!」
「我是真沒想到,神仙居然也怕毒藥。」
「神仙下凡也需肉身凡體,也知飢渴疼痛,也受百蟲毒害侵擾。」他又逼近一步。雖還未有所動作,圍在一朵周圍的白狐紛紛哀嚎一聲四散開去。
「我是真的不知呀!我有解藥,現在就交給雷公大神解毒可好?」一朵趕緊從袖中掏出一個白瓷瓶遞給雷公,卻被他一掌擊飛。
「小妖,本君今日就讓你清楚知道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低吼一聲,他飛身躍起,鎮妖錘輕輕一敲便劈下一道烈焰閃電直逼一朵頭頂。
一朵正要出招拚死抵擋,眼前卻閃過一道明黃色的身影。也不知羽瑄哪裡來的力氣,居然將她推出丈餘。
「身為一國之君,我竟也如此無力!不能為你披荊斬棘護你周全,唯一為你能做的只有此!你快走!」烈焰閃電直接披在羽瑄頭頂,週身瞬間燃起熊熊大火將他吞沒在烈焰之中。
「羽瑄——」一朵摔在地上,驚恐地大喊一聲。
「皇上……」
週遭瞬時大亂,眾人嚇得不知所措。
「皇上——」王慧潔不知何時抱著襁褓嬰孩出現在瑄華宮,撲向被火光吞沒的羽瑄,卻被炙熱的火焰烤得不禁退後一步。
芳雨趕緊撲上來,緊緊抱住王慧潔不讓她衝進火海。「娘娘,不要做傻事啊!太子幼小受不住這烈火啊!」
「皇上……」王慧潔痛苦大喊,哭聲淒厲。
一朵趕緊化出水來潑向羽瑄,那火居然根本不怕水反而越澆越烈。望著火海中越來越模糊的身影,辟叭作響的火光如燒在自己身上,一陣火辣辣的如千針萬刺的劇痛。
「羽瑄——」嘶喊一聲,撲向火光。
雷公卻又趁機劈下一道閃電,一朵趕緊旋身避開,眼見著那團火光越燃越旺,射出刺眼的明光將黑夜照得恍如白晝。
「羽瑄———」力竭的嘶喊,已再得不到羽瑄絲毫回應。強烈的憤怒與痛苦糾結於心,好似正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慢慢匯聚,直至強大得要衝破身體噴薄而出。順著心念指引,慢慢凝聚,週遭瞬間風起雲湧,飛沙走石落葉紛飛,月亮亦被濃厚的雲霧遮擋,大地除了圍繞在羽瑄身上的熊烈火焰,四下漆黑一片,恍如世界末日般讓人驚悚。
雷公繃緊的臉上隱現一絲裂痕,皺緊眉宇狐疑地睨著一朵變得氣勢蕭殺的容顏。
「你是……」雷公呢喃一聲,似心中已有猜測,轉瞬又推翻,「怎麼可能!她已經死了!」
「我要讓你為羽瑄陪葬!」一朵幽幽念著,如來自地獄的一縷魔音,森冷可怖讓人心裡一陣打怵發寒。
匯聚的力量在頭頂凝結成一個碩大的白色光球,直擊向雷公,卻被雷公手中的鎮妖環困住,漸消融在那個小小的金色指環之中。
一朵冷笑一聲,「雷公大神除了這兩件神器可以護體,便沒有真本事了!」
說話間,又一股強大的白色光球射擊向雷公。他揮起手中鎮妖錘,將那光球打落,記在一旁的地上「轟」的一聲炸出一個碩大的大坑。飛石濺起數丈,四周慘叫一片。
一朵趕緊撐起強大的結界將宣華宮中所有人和那些白狐護住遠離瑄華宮。
「小妖,貧道念你有人善之心,速速束手就擒,尚可留你一命。」仙風道長又用童子血寫了一道符,那符捏在指尖一陣金光閃閃。看來此符威力極大。
不染在一旁急得直抹汗,想為一朵打氣又怕仙風道長斥責,只能偷偷地對一朵比劃些什麼。一朵看不懂,直接將他無視。
「道長是怕我了吧。」一朵一揚臉,眸光如刃射向雷公。就是拚死,今日她也要雷公為羽瑄償命!
雷公揚聲大笑起來,「小妖,本君還未用天劫之雷收拾你,你便洋洋得意以為勝券在握了!」
一朵瞬間變了臉色。天劫之雷,該不會如天道降下天劫那般強大根本避無可避吧。白裙在風中鋪張開來,如朵綻放白蓮美麗聖潔卻又詭異如妖。
「今日就是死在這裡,我亦誓不低頭!」倔強地挑眸對上雷公狠歷的雙眸,氣得雷公一陣氣血沸騰,揮起鎮妖錘就劈下天劫之雷。
然而,還不待那雷劈到一朵,便被一股明黃色如蛟龍光芒盤旋吞噬。竟是從吞沒羽瑄的火光之中迸射出來,如一條條靈蛇盤旋飛舞圍繞在火光周圍。
仙風道長一驚,「真龍現身!」
雷公亦是眉心一跳,繼而低低笑起來,「今日不管是誰,都阻不了本君收拾孽妖!」
半空中傳來一聲大喊,「義父。」
人影一閃已立在一朵身前,正是兆瑾。
「兆瑾?」雷公凝眉一瞪,「讓開。」
「義父,她便是我的妻子。」兆瑾急聲大喊。
「她便是白一朵!」雷公吼了一聲,似是不信,也似震驚。
「她便是義父是兒媳。」兆瑾一把抓起一朵的手,帶著幾分歡喜幾分擔憂地對雷公說。
本來雷公還是很期望這個兒媳與義子雙宿雙棲,可這個兒媳居然這般難馴且幾次三番激怒於他,還讓他受中毒此等大辱,況且還有天命在身,豈能就此作罷,以何顏面回命於天帝。
「今日不管她是誰,本君定要收了她。」說著,將將收回的天劫之雷再次匯聚力量向一朵劈來。
兆瑾欲護一朵,卻被雷公的力量擊開,又射出一股力量將一朵束縛,無法躲避阻擋。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朵想到了締俊公子曾經贈予的魘境,他說魘境可以收天納地包羅萬象,或許可以將天劫之雷連帶雷公一併收入魘境。念及此便揮出袖中的魘境,向魘境求救。
果然,魘境像忽然有了靈性一般,畫卷展開射出萬丈光芒,將一朵團團包裹在靈光之內,而雷公的天劫之雷也被阻隔在靈光之外,只有一聲炸裂刺耳的雷聲。
一朵還來不及歡喜逃過一劫,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飄飄搖搖如置身雲端無法站穩,一股強大的吸力吸附著她的身體直接飛上魘境,眼前的一切瞬間便得高大無比。
耳邊傳來兆瑾的呼喊,「一朵!」
那聲音好遠好遠,好像隔著一層水般模糊不真。
身體便的輕飄飄的,在風中一陣飛轉便落在了地上,眼前只有深遠的天空,還有烏雲散盡星子漫空。她的身體再動不得一分,眼睛也動不了,只能看到眼前出現的景象。
雷公走了過來,她逃不掉只能被雷公直勾勾地盯著,只聽他低喃了一聲,「竟是魘境。」
仙風道長也湊了過來,低頭瞅著自己。他撫摸白色的山羊鬍,搖搖頭,「雷公君上,她既已收入畫中,便饒她一命吧。」
收入畫中!
難道她被收入魘境了!
怎麼會這樣!莫不是她操作失誤?掙扎著想要掙脫卻絲毫用不上力氣,想要開口說話亦是不能。
「義父!」兆瑾撲上來拽著雷公橙黃色的袖子跪地祈求,「求義父救救一朵!她本性善良純透不曾為惡於人,全是因為妖界再無容身之處才不得已逃到人界。」
一朵心下嘟囔一句,她性本惡的說。
「事已至此你毋須多言,我亦有命在身不可違抗。」雷公拂開兆瑾,似是無奈地歎息一聲,正要收起地上的魘境,卻被魘境射出的光芒刺痛了手掌不得靠近半分。
有命在身?一朵想不通了,雷公受誰之命收她?還是說針對的是妖精,並不是她白一朵?
「據說魘境是天帝之物,只怕只有天帝才收得了此畫了。」仙風道長低喃一句,便和雷公一起站在魘境附近,思忖著如何將已化作一幅畫卷的一朵帶走。
一朵望著不遠處的火光漸漸熄滅,羽瑄的身體竟毫髮無損只是氣息全無地依舊站在原地,還是當時推開一朵的姿勢。只怕那雷燒的是人的靈魂而非肉身。心頭一陣絞痛,總想哭出來,眼角卻沒半點淚意。
她已變成畫了呀!畫怎會哭。
望著羽瑄蒼白毫無血色的俊美臉頰,還有那兩片已失去光彩的唇瓣,莫名地就想到了中秋節漫天煙火中他深情的一吻。其實,她不是沒有想過陪著羽瑄度過那短暫的人生幾十載,彼此聊聊天下下棋,談風談雨不談情,也不惟是人生一大快事。其實感情的最終結果不就是為了朝夕相處相濡以沫,至於同床共枕**纏綿反倒玷污了聖潔的一片赤誠心。
羽瑄也曾說過,「我不為得到,只盼你心中有我。」
若早知道,彼此的相識這般短暫,當時一定告訴羽瑄:其實我心裡是有你的,不管是否與風花雪月相關,你的無微不至體貼溫柔,早已如一縷陽光住進了我心底,以至於貪戀這絲溫暖不捨得離開。
羽瑄,在我最難熬的那段時日,是你的微笑撫平了我的滿心瘡痍。
羽瑄,此生能否再見?天上地下,你魂歸何處?
羽瑄,若有朝一日我去尋你,你站在原地等我可好?
好想向羽瑄如雕塑屹立的方向伸出手去,可肢體僵硬根本動不得分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羽瑄那一身明黃龍袍在秋風落葉中孤獨浮動,蒼涼一世。
一朵的心好痛,不想再看,可她的眼睛根本閉不上,只能睜著看眼前的一切。絕望無助瞬間淹沒心頭,不知前路何方可能再獲重生。
遠處傳來一縷清雅的細風,一抹翩然如仙的藍色悠悠降臨。
一朵看到了締俊公子儒雅如水的風姿,他的唇邊噙了一抹淡笑。那笑容很淡,卻又很深,好像包羅了很多歡喜又似意料之中的淡然。正歡喜自己看到了希望,身體一飄如紙片飛舞在空中飄搖不定,一陣天旋地轉眼前漆黑一片。
「參見天帝。」
耳邊傳來雷公恭敬的聲音,隨後仙風道長和兆瑾也都先是一驚便恭敬朝拜。
誰是天帝?一朵正詫異,耳邊傳來締俊公子淡靜和煦的聲音。
「雷公你任務已完成,速回天界歸位。」
一朵心海一陣沸騰。原來一直認識的儒雅如仙的締俊公子竟然是天帝!忽然有種陷入一個巨大陰謀漩渦之感,卻又說不清楚那是一個什麼陰謀。
身體一陣飄忽,似被締俊公子帶著遠走。隱約中聽到兆瑾的一聲呼喚,似無奈又似積鬱著難以忍抑的憤怒。
「一朵等我,我一定會救你。」
一朵聽得不真切,也不知兆瑾說的到底是不是這句話。
就在眾人離去的那一刻,本已沒了氣息的羽瑄,忽然睜開雙眸。眸光炯亮如炬如烈火焚燒,週身明黃色的龍袍光彩熠熠,竟有隱約的金龍幻影在週身縈繞。
不知締俊公子飛了多久,當一朵再次可以看見光亮時,已身處一個仙霧繚繞之境。到處白茫茫一片刺眼的難受,週遭仙瑞氣息濃郁壓抑得她這個妖精身有些難以承受。
看來這裡正是天界了。
締俊公子將她掛在一面牆上,正好可以將這個偌大的屋子看得清楚。他站在一朵面前,模樣已有變換,容顏雖未太大變化,眸子卻從原本的漆黑化作本來的灰色如水晶般剔透的眸子。他端詳了一朵好一會,淡淡一笑。
「要委屈你一段日子了。」
一朵努力用憤怒的眼神瞪著他,也不知他看不看得見。
「你也莫氣,我不會傷你。」
繼續憤怒。
締俊公子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暗淡的影,思忖一下說道,「也不知他會不會來救你。若不來,本帝真不知該如何處置你了。」
他?誰?
原來締俊公子在拿她押寶!也太看得起她這隻小妖了!如何能做的了天帝大神的籌碼。
締俊公子似乎很不滿意一直自己自言自語,指尖閃出一道仙光,一朵頓覺喉口潤澤,便可以開口說話了。
「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締俊公子並不否認,依舊淡笑如水地望著一朵,似在掂量著什麼也似只是看著一朵什麼都沒想。
「什麼什麼什麼都是假的!」若嘴裡有口水,一定噴他滿臉。什麼就喜歡看她害羞的樣子,什麼溫柔寵溺的目光,什麼不求回報的幫助……原來都是為了這一刻!
好陰毒的天帝!
好有心機的天帝!
好個虛情假意的天帝!
樹爺爺的講的故事裡,還說天帝是個好兄長,人善之君,什麼捨棄摯愛花水上仙成全玄澈天帝隱退逍遙三界間。原來故事就只是故事!
締俊公子好笑地望著一朵,手邊化出一個晶瑩剔透的茶盞,細細地飲了口,等待一朵繼續憤怒的控訴。
一朵卻不如他的願,好一會都沒有說話。他挑了挑眉,似很不滿意耳根清淨地問了句。
「就不想問我為什麼?」
「你該不會是為了妖王至尊無殤吧!」似在問卻已肯定。
「告訴本帝你如何猜到的。」締俊公子又挑了挑眉,眼底有了些許讚賞。他很想知道,如一朵這般直來直去沒心沒肺的人,如何轉了彎彎繞可以猜到他的目的。
「你先是接近韓明月,隨後又棄韓明月而接近我。無非因為我們都與一個人有關,那就是妖王無殤!若這般推算的話,那日從你家出來,我巧遇雷公被收了鎮妖環也是你的計謀!雷公說,除非為我戴上鎮妖環之人可以摘除我手上的鎮妖環便只有他手中的鎮妖錘。只有鎮妖環離開我,我週身妖氣大現才會招來道士尋釁麻煩。只怕那魘境也只有我向它求救才能收得了我,不知我猜的對是不對。」
締俊公子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你是有些智慧的,只是從不用腦子。」
「終究還是我太笨。」
「那便注定被人利用。」他不冷不熱的一句話無意間刺痛了一朵的心房。
「我不埋怨被人利用。」輕歎一聲。「你終究還是幫過我的。」
「以後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他漠然轉身。
「締俊公子……」一朵喚住他。
「我叫玄辰。」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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